潘龍花了三天時間,又炮製了一批禦寒藥酒。
因為主藥的藥性太強烈,不方便分割,這次他炮製的藥酒都是用大缸來裝的,一缸就是一千斤。十來缸藥酒配好封起來,等要用的時候再視藥性強弱,用普通的烈酒化開,想來足夠整個定豐鎮用上好些年。
「我一直有個疑問。」當他準備將藥酒封存的時候,看到老爹往每一個酒缸裏面都扔進一些藥性平和但是味道及其苦澀的草藥,忍不住問,「咱們家的藥酒,為什麼總是要摻上這些亂七八糟的藥草?往裏面一摻,好端端的藥酒頓時就變了味。」
潘雷笑了:「你覺得咱們家藥酒的口味怎麼樣?」
「原來的藥酒挺好喝的,但摻了這些東西就不行了,難喝得要命!」潘龍皺起眉頭,感覺嘴裏又泛起那種令人作嘔的怪異藥味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潘家人製造藥酒的時候,不管哪一種藥酒,到最後總是要摻上那些難吃的藥草。潘龍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生病吃藥以及練功滋補時候,那種讓人一口就恨不得吐掉的怪味。
他每次喝藥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漱口,至少要漱口五六次,味蕾才能恢復正常。
也真虧得潘家的祖先們口味獨特,居然連這種怪異的口味都受得了!
看着兒子憤憤不平的樣子,潘雷笑了:「味道不行,那就對了。」
他語重心長地說:「藥酒是珍貴之物,如果味道太好的話,很容易隨隨便便就喝了。那等到真正需要的時候,該怎麼辦呢?只有味道很難喝,平時才不會喝它,甚至於就算有事也會儘量少喝,這就能做到節約了啊。」
潘龍愣了一下,問:「咱們家不是祖傳山海經,尋常靈藥要多少有多少嗎?」
潘雷嚴肅的表情頓時蕩然無存,滿臉都是尷尬。
「那個……老祖宗沒有咱們的條件,他們或許一輩子也就打開山海經兩三次……」他支支吾吾地說,「我猜……應該是那樣吧。」
潘龍很懷疑地看着父親,他總覺得父親這個理由一點也不靠譜。
但仔細想想,似乎父親這理由,也的確挺站得住腳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潘家人不缺尋常靈藥啊……
這個未解之謎終究還是沒有得到解答,但當潘龍接下來炮製其它藥酒的時候,就很堅決地不讓老爹往藥酒裏面摻那些「潘氏祖傳」的藥草了。
禦寒藥酒要拿來分人,考慮到北地人嗜酒,如果不弄得難喝一點,的確有可能被提前喝了,以至於真正需要拿它救命的時候沒得用。
但別的藥酒……潘龍可沒打算用來分人。
禦寒藥酒可以在關鍵時刻救急,也用不着多少。但諸如強身健體之類藥酒,真要用的話,多少都不夠。
天底下只有救急的,可沒救窮的。好處給得太多,那就很容易讓別人產生得寸進尺的心理——升米恩、斗米仇,民諺的確是有道理的。
就像他這些年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時候很少留下來主持後續。一般都是事情做了就走,毫不停留。
這既是為了避免那些匪徒惡霸同夥們尋仇,也是為了避免某些令人不愉快的麻煩。
別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幫助過了,剩下的事情,就該他們自己努力了。
畢竟,他又不是上帝。
不對……就算上帝,也一樣要讓酥哥強調:「人必自助,而後天助之。」
試驗藥方,炮製藥酒,整個過程花了潘龍好幾天的時間。等他全部忙完了,看着自家地下酒窖裏面幾十缸各種藥酒整整齊齊的時候,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滿足的成就感。
他這邊總算折騰完了,母親任玥立刻拖着他去試新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很多年沒有一起過年,想要趁着今年彌補一下的緣故,任玥一口氣幫他準備了二十多套不同的新衣。款式也各種各樣,既有北地常見的毛皮大氅,也有中原風格的勁裝,還有充滿書生氣息的長衫之類。
反正先天高手有真氣護體,可以寒暑不侵,就算是滴水成冰的天氣,也一樣能夠穿着一件單衣走街串巷;頂着烈日穿棉襖,也不會因此中暑。所以任玥完全沒考慮暖和的問題,所有的設計都只奔着好看的方向去。
但潘龍真的是對那些太過單薄的衣服敬謝不敏。
他不怕冷,但他怕尷尬啊!
大過年的,別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襖,或者裹着皮袍子,戴着有護耳的皮帽子,皮手套、穿着大皮靴。自己呢?長衫、書生巾,腰間掛個香囊,手上還拿着把摺扇……
老娘啊,您真考慮過兒子我的心情嗎?
這麼走出去,我會變成整個定豐鎮的笑柄的!
「不至於吧。」任玥很懷疑,「你那幾個舅舅裏面,就有不止一個是一年四季都穿着長衫捏着摺扇的,也沒看到有誰嘲笑他們啊。」
潘龍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們找個人來評評理,如何?」
於是他就找來了韓風。
當韓風看到他打扮得跟個書生似的,手上還輕輕搖着一把摺扇,頓時就狂笑起來,笑着笑着被口水嗆到了,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還在狂笑。
要不是潘龍趕快幫他用真氣化解,他怕是會因為咳嗽或者笑得太劇烈,損傷到氣管乃至心肺……
看到這種結果,任玥還不肯罷休。她覺得韓風畢竟太年輕,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特地將德高望重的官學蔡夫子給請了過來。
不得不說,蔡老夫子果然是個有德行的老人,涵養是真的好。看到潘龍那身打扮,他老人家只是微笑搖頭,什麼都沒說。
「真的不行?」任玥問。
蔡老夫子搖頭,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老爺子跺腳狂笑的聲音。
於是任玥終於明白,益州的審美,可能在北地真的完全行不通。
「所以……」
「所以什麼?」晚飯時候,看到妻子欲言又止,潘雷忍不住笑着說,「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所以明年過年,咱們去益州怎麼樣?」
潘雷愣了一下,有些納悶。
「為什麼?」他問。
「去益州過年的話,咱們全家就可以穿書生打扮了。」任玥滿是憧憬地說,「我小時候,最喜歡全家人穿着書生裝束,去參加元宵燈會……」
於是潘雷一瞬間就作了決定。
明年新年,潘家集體去益州過年。
看着老爹那甚至都不用考慮就立刻決定的模樣,潘龍撇撇嘴,暗暗下了決心。
等自己結婚了,一定不能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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