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授完三人,趙政與蒙氏兄弟緩緩退去。
而李春秋獨自站在院落之中,摸着手中的青銅箱有些發呆。
這個世界有鬼魂嗎?
李春秋心中也沒有把握。
之前,他以《引靈之術》鑄成了石人之魂,但是那是他做成的殘缺的魂魄,
這個世界本身是否有靈魂存在,李春秋不知。
要是這個世界沒有鬼魂,引魂之術還可以成功嗎?
李春秋心中更是沒底。
「一切終究要試試才能知道。」
雲霧籠罩之中,李春秋屈指一彈。
雲霧瞬間盪開一片空地。
然後李春秋緩緩打開了青銅箱的箱蓋,裏面整整齊齊的放着那九位死去的死囚的衣衫,在衣衫之上還繫着竹籤,上面標明了犯人的姓名、生卒,罪行。
這本來是沒有的,但是子楚特地命人搜尋出來了這些。
「彭翁,生於丙子年九月初八日巳時,享年三十七,逃役之罪,腰斬之行刑。」
李春秋輕輕拿起了手中的竹簡,這些死囚全部是他用來做實驗的。
武安君與商君要是因為他的失誤而徹底魂飛魄散。
這個時代該缺少多少趣味啊。
李春秋的目的很簡單。
諸子百家共生一世,看看天下該是何等的熱鬧。
李春秋食指輕輕一彈,掛着「彭翁」竹籤的衣物便凌空飄到了石台之上。
「這個世界是否有鬼魂存在,就看這次了。」
李春秋袖袍一盪,「彭翁」的衣物瞬間鋪展了。
隨即,他將一老槐樹雕刻而成的木偶,放在衣物之上。
「起!」
隨着李春秋的聲音響起,石台四方,四卷竹簡憑空飛起,定在了虛空之中。
竹簡之上如同鬼符一般的字跡,發出了淡藍色幽暗的光,像是在黑暗之中攢動的幽靈。
一時間,似乎整個庭院之中的陰氣都沉重了許多。
李春秋手上一個銅鈴輕輕飛起,落在了木偶上空。
「當!」
銅鈴輕響。
不同於銅鈴清脆,半空之中的銅鈴發出了如同深谷之中的幽鳴般的聲音。
有一種莫名的冷意孕育在其中。
淡淡的鈴聲很輕,但整個咸陽城之中都能聽到。
聽到的人,瞬間渾身冷意,忍不住多蓋了幾層被絮。
就連咸陽城之中的家犬聽聞鈴聲之後,也忍不住加上尾巴,顫了三顫。
李春秋燃起三根香草,在青煙之中,緩緩唱着古怪而詭異的歌調。
「桃山之墓兮,陰山之魂。」
「幽冥之鬼兮,黃泉之靈。」
「隨吾之歌兮,來此之地。」
「隨吾之鈴兮,來此之地。」
「木為身兮,青煙為路。」
「魂魄歸來兮,魂魄歸來兮………」
咸陽城之中,奇異的歌謠飄搖在大地之上。
卻無人聽聞其聲,在咸陽之中的民眾只覺得今夜的夜色淒寒,讓人忍不住感覺到寒冷。
公子府邸之中,公子子楚披着一層衣衫下了木床,他打開窗戶,望着逐漸昏暗的月色。
「今夜寒矣!」
遠方,在幽暗的大地上,野草隨着夜風吹盪,一聲聲詭異的聲音在莫名的空間之中迴蕩着。
「魂魄歸來兮,魂魄歸來兮……」
在聲音響起之地,山野叢林之中的熊、虎、鹿紛紛像是感到了什麼,開始不斷的後退。
大地之上,越發的寒冷。
幽暗至極的夜色之下,大地之上似乎有着一團團黑暗團聚於此。
它們聆聽着虛空之中的歌言,隨着歌聲在原地飄蕩。
這時候,咸陽城內,李春秋修長的手指一指點到了木偶的眉心處。
「彭翁,生於丙子年九月初八日巳時,享年三十七,還不歸來?」
一聲聲呵斥之聲響徹四方。
在咸陽之外處刑之地的大地之上,一團淡色的煙霧從大地之上升起。
朝着咸陽城內輕輕的飄去。
「魂魄歸來兮,魂魄歸來兮……」
隨着李春秋的歌言與那淡淡的鈴聲,煙氣穿過咸陽的大道,爬過一階階石梯,鑽入了李春秋的朱紅大門之中。
庭院之中,雲霧籠罩,一縷煙氣隨着李春秋的指引,鑽進了木偶之中。
四方竹簡之上,一道道淡藍色的煙氣落入木偶之中。
「收!」
四方竹簡緩緩落下,而煙氣也緩緩落入其中。
直到煙氣落盡。
一身白衣的李春秋,緩緩拿起了木偶,開口輕聲呼喚道:
「彭翁。」
黑暗。
無盡的黑暗。
像是看不到盡頭。
彭翁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待了多久了。
他已經迷失在了其中。
恍惚之間,他似乎聽到了誰在唱歌,他隨着歌聲晃動着。
然後他忽然聽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迷迷糊糊朝着聲音湧來的地方走去。
最終他脫離了黑暗,進入了一個莫名的地方。
他再次聽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
「汝為何人?」
彭翁緩緩睜開眼道。
卻發現自己被抓在一個巨人手中,絲毫不能動彈。
「吾問汝,汝可記得汝之性命與生平?」
難道這是死後世界主宰的神靈?
彭翁心中暗道。
「稟上神,吾名彭翁,秦國咸陽東郊人,生而服兵役,斬級二十八顆。」
「汝尚勇猛,有首級二十八,何故逃役而死?」
「上神憐憫,吾為贅婿,吾若死,子嗣必然受辱。」
「贅婿?」
春秋戰國對贅婿可是不是很友好,其不僅要遭受社會各界的異樣眼光,諸國對於贅婿的態度也很不好,秦每攻城掠地,贅婿、囚犯與商人必然被發配到第一線。
此外贅婿在諸國的法令之中,不可有田地,不可有住宅,在軍中也是最低級的待遇。
可想而知,這種時代之中,贅婿一旦身死,他們的後人會如何被世人看待。
李春秋嘆了口氣道:
「汝可知汝如何而死?」
「吾為秦律腰斬而死。」
彭翁聲音開始變得低啞。
他已經死了,他的子嗣怕是也過的不好吧。
「神志尚且清晰!」
李春秋將彭翁的木偶用其衣衫一卷,重新放入了銅箱之中,然後自語道:
「時兮,命也,如果日後有空的話,我會照顧一下你的後人,算是給你作為實驗品的補償了。」
緊接着,李春秋再次拿起了另一個犯人的衣物與竹籤。
實驗,自然要有足夠多的樣本才能確定成功率。
握着另一個竹籤,李春秋笑了笑道:
「至少已經成功了一個。」
月色下的咸陽城,詭異的鈴聲再次響起,山野孤魂再次隨着人世無法聽聞的歌言搖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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