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七百七九節：地鐵（三）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動軌道車竟然會因為幾個零件而拋錨，要不是尊貴的法師閣下帶着零件過來，你們這些廢物全都得因為今天的失職而死！」車頭那邊，正在呵斥着修理班的中年男子吐沫橫飛。

    而修理班的幾個年輕人低着頭，雖然面帶惶恐，但是他們眼中卻沒有任何畏懼。

    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金髮法師用冰冷的視線注視着凡人的表演，他掏出了煙草，用老舊的打火機點燃——打火機雖然很舊了，但是在營地里，能夠使用的打火機卻是身份的象徵，當年他的父親因為他有天賦，將這個傳承了不知道多久的打火機交給了身為三子的他。

    「圖林，你有沒有想過，斯塔福德那些的情報會不會有問題。」在他身邊，一隻侏儒穿着和金髮法師同樣的法袍，但是他的腰間卻別着一把手槍。

    「我當然想過，而且不只是我們想過，導師，還有中央區的官員們想來都想過。」圖林當然知道自己師兄的疑慮，斯塔福德作為沉入南方淪陷區的唯一還存在的營地，早就已經被中央區所懷疑，這個營地的身體畸變率高達17.74%，要不是他們每年選派的孩子中都有不錯的靈能天賦，入選黑衣衛隊的士兵也非常優秀而且並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只怕中央區軍隊早就來執行滅絕令了。

    「他們說他們發現了一個雙天賦的孩子，這個孩子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妖魔鬼怪呢，我真的非常好奇，火焰與冰的力量……這會是術士嗎。」侏儒的提問讓圖林也很是疑惑，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畢竟上一次斯塔福德送孩子過來的時候是去年的十月，而現在都已經快十月了，我們真的不知道這一年裏斯塔福德到底有過什麼改變。」

    說到這裏，圖林走向了那個還在噴吐唾沫的中年男人：「夠了，讓你的人武裝起來，告訴鍋爐組，不要停機，如果有問題，立即發動軌道車撤退。」

    「啊，是，是的大人。」這個中年男人在對面圖林時展現了他的卑微。

    回到車外的圖林搖了搖頭。

    「你看出這個男人的心虛了，他才是這次車組出事的人，他把換零件的錢私藏了，我下去的時候看到那些零件，都是至少用了二十年的老舊貨色。」侏儒說到這裏笑了笑。

    而圖林坐在扶手上抽完了所有的煙，然後大聲的發出警告：「前面要經過特賴安格爾了！把機槍架到右側來！打開紫光燈！」

    車組有過穿行在淪陷區的經驗，年輕的士兵們立即照做，而侏儒找了一個自認安全的位置：「記得，如果有什麼東西想跳車，那就用動能術式，比如空氣炮把它給打飛，我們的靈能強度不一定能夠高過這些大膽地混沌。」

    「放心吧，師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圖林苦笑着回答道。

    「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當初跟在我身後，用我的袍子抹鼻涕的人類小子。」侏儒說完，他感覺到機車開始轉彎：「過彎了！打開車前燈！」

    車前燈立即被打開，照亮了整個隧道頂部，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頂部並沒有想像中的異鬼藏身。

    然後機車在人類的驚訝中駛近了特賴安格爾站的邊緣卸貨平台。

    「該死的！有燈光！這是怎麼一回事！」

    隨着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看到了燈火通明了平台。

    「停車！」圖林大聲地喊道。

    「圖林！你瘋了！」侏儒從車頂的掩體內探出腦袋。

    「不，這絕對不是幻像！」圖林站了起來，隨着車速減慢，他站在機車的邊緣，最終翻過扶手跳到了平台上，然後看着正在搬東西的幾個黑袍衛士張開了雙臂：「你們怎麼在這兒！羅賓遜！我不是在做夢吧老兄！」

    「圖林！我的天哪，我可沒有聽說來斯塔福德的自動機車裏有法師。」正搬着一個木箱的年輕黑衣衛士笑着放下了箱子然後走向了他。

    「等等！我們對一個暗號！」圖林將手按在了他腰間的槍套上。

    「去你的暗號，我們有過這東西嗎。」羅賓遜大笑着也將槍按在了自己的槍套上。

    然後兩個人一起一二三數完，一起大笑着將按在槍套上的手移開，然後兩隻大手死死握在了一起。

    「老夥計，我聽說你要回故鄉，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圖林擁抱了自己的老朋友。

    「拜託，斯塔福德有那麼危險嗎。」羅賓遜拍打了自己老朋友的背，然後他開始向圖林介紹起他的同伴們。

    圖林一一和這些老朋友的同伴握手，到最後，他看到了一個白髮的中年男人拖着一個沒有了腦袋的混沌從通道那邊走了過來，他沒有穿黑衣衛士的戰袍，這讓圖林有些拿捏不准，所以看向了自己的老朋友：「嗨，羅賓遜，那是誰。」

    「我的父親。」羅賓遜給了圖林一個令他有些難以接受的回答。

    「你的父親？拜託你父親應該都七十多歲了！」圖林身後的侏儒發出了驚呼。

    「啊哈，這不是哈爾嗎。」倒是中年男人打起了招呼，被叫到名字的侏儒沉默了一下，然後尖叫了起來：「該死！傑克！真的是你！我的天哪！你變年輕了！」

    「是啊。」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他哈哈大笑着將侏儒舉了起來：「哈爾，我的老朋友，你看起來還年輕呢。」

    「你才是，我都認不出你了。」侏儒哈爾也在笑，但是他滿臉的淚水：「我的老傑克，我們整個年級，就剩我們兩個倒霉蛋了。」

    中年男人聽到了這個答案，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嘆了一聲：「法芙琳也走了嗎。」

    「是啊，法芙琳為了救下一個營地而獻祭了她自己。」說到這裏，侏儒注意到了一個孩子，他一隻手拖着一隻巨大的混沌大魔的腳走出了走廊，後者的腦袋同樣不見了。

    「他是誰。」哈爾和圖林異口同聲地問道。

    「馬林小先生。」羅賓遜父子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

    馬林將這隻大魔的屍體丟到了平台上，注意到了軌道上的機車，車上目瞪口呆的士兵，還有老傑克舉在手裏的侏儒和羅賓遜身邊的陌生人，將腰間的大魔腦袋解下，丟到了這兩位陌生人的腳下：「來，見者有份，他們都有份了，就你們沒有。」

    說完，馬林扭頭，正好看到瑪娜變身成的元素生物正拖着一大串異鬼腦袋走出走廊。

    「你們這些……解放了特賴安格爾？」那個人類問道。

    「可以這麼說，這兒應該是斯塔福德營地附近最後一個淪陷區了吧。」馬林看向老傑克。

    在獲得了老傑克的點頭之後，馬林掏出了自己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支，然後又一支一支地給在場的各位彈了一遍，在侏儒與人類的感謝聲中，馬林走到離機車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一個一個給車上的大頭兵們彈煙。

    無論如何，馬林對於在這個時代還敢作為一個士兵戰鬥在最前線與混沌共舞的人表示敬意。

    士兵們雖然看不清馬林的實力，但是能夠將煙隔着大半個月台穩穩彈到自己面前的存在，用腳後底都能想到這位肯定是超凡者，於是馬林收穫了連片的感謝。

    分完煙，馬林回頭看向人類與侏儒：「馬林·蓋亞特，你們是在觀察我的嗎。」

    「呃……可以這麼說，畢竟斯塔福德的情報站說有一個雙天賦的孩子跟着回來的狩獵隊回到斯塔福德。」人類首先走到馬林的身邊，他和馬林握手：「我是圖林，圖林·萬斯，一位超凡法師。」

    「你好。」馬林微笑着和圖林法師握過手，然後看向侏儒。

    後者整理了一下他的袖子：「哈爾·豪斯，超凡法師，孩子，我聽說那些混沌都是你打死的？」

    「嗯，可以這麼說。」馬林點了點頭，反正真金不怕火煉。

    圖林與哈爾對視了一眼，似乎正在用眼神交流着什麼，馬林將注意力投向了隧道，他聽到了有什麼奔跑的聲音：「我想問一下，你們來的時候，有把什麼人落在了隧道里嗎。」

    「怎麼可能，南部隧道可是非常危險的，我們不可能將人丟在裏面……」圖林說到這裏尖叫了起來：「士兵們！注意後方！」

    就在士兵們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馬林已經看到了一匹腐爛的戰馬與它身上的騎士一起出現在出口——然後就這樣了，因為騎士與他的戰馬似乎是撞上了什麼，就那麼在所有人的眼裏原地將自己撞炸了。

    馬林的靈能牆結束了這一切，幸好。

    「該死的！是腐爛死騎！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裏！」圖林說到這裏看向馬林：「一定是你吧……謝謝，你救了機車上的所有人。」

    「這東西很危險嗎。」馬林問道。

    面對這個問題，圖林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非常危險，它的騎手與馬的內部全都是各種腐蝕性極高的毒液，如果撞上機車的車頭，一定會造成故障，而如果他比後面撞上機車，那整輛機車上的所有彈藥說不定就會在這種腐蝕性極高的毒液的作用下反正化學反應。」

    這讓馬林也鬆了一口氣——圖林的意思他明白了，如果讓這東西撞上彈藥，說不定會造成殉爆，如果是這樣肯定會造成機車前面的動力爐一起殉爆，只怕在場的所有人里只有馬林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然後馬林又感知了後方隧道，發現沒有問題之後，準備上車：「我們要去哪兒。」

    「斯塔福德。」圖林跟着馬林身後回答道。

    「咦，我們不去中央區嗎。」馬林跳上了機車，然後轉身看向圖林。

    「我們要去鑑定一下斯塔福德營地的營地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在圖林的解釋下，馬林明白了斯塔福德營地的那位營地主在情報站的關注下，他們的這個營地主有問題，但他們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所以只有辛苦圖林這樣的行動隊帶人來現場觀測。

    「那我也來幫忙吧。」馬林覺得這是小事，但是在圖林他們看來，這已經是馬林在展現他的善意了——剛剛他們清點了馬林的戰利品，光是混沌戰士的腦袋就有至少四十顆以上，這還不包括被打碎的。

    用羅賓遜和老傑克他們的證言來說，馬林是在內搏中把這些混沌一個一個敲死了，這對於圖林他們來說真的是太可怕了。

    肉搏戰擊殺混沌不是說不可能，而是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擊殺混沌真的是太過可怕了。

    所以在確認了羅賓遜他們不是被控制之後，圖林和哈爾對於馬林的敬意就從微笑變成的敬畏。

    馬林倒是覺得無所謂，但是直到斯塔福德，圖林都以一種弟子式的禮節在和馬林說話——在馬林教導他幾個法師的問題之後，這讓馬林非常奇怪，然後從圖林和哈爾那兒獲得了一個消息——在他們這裏，法師體系是沒有法師塔這樣的情況的，老法師們通常都是自己挑選有天賦的孩子進行教導，像是圖林，他就是在當年的挑選里因為最為天賦而被他的導師選中。

    當聽馬林說，在西陸有法師學院，所有法師的一般知識都能夠從學院中獲取，甚至一些他們所不知道的理論都可以時，馬林從他們的眼裏看到了對於知識的渴求。

    這讓馬林有些欣慰，知識是無價的，有些人不知道，但圖林和哈爾很顯然是知道的。

    於是馬林又為他們解答了一些法師的理論，直到機車緩緩駛近斯塔福德營地的北方月台。

    隧道的出口漆黑一片，馬林扭頭看向老傑克，發現這個老頭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痛苦與疑惑。

    馬林在心底里嘆了一聲——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生存與毀滅的一種表現形式，但是馬林從老傑克的眼裏看到了絕望。

    這裏是他的家，現在的問題是，家沒有了。

    隨着機車緩緩駛出隧道口，機車上的紫光燈組全打開了。

    這些燈照亮了整個月台上的血色，也照亮了異鬼們進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