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八百一四節：巡迴（二）
霜巨人王庭與其說是一個地標，更不如說是一個流動的坐標，在廣袤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最西部，霜巨人一直都在卑爾根到林訥角一帶的沿海過着類似於遊牧的生活，整年的冰期，數之不盡的森林，讓霜巨人不得不在海上討生活，運氣好的是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會在北方海域和霜巨人搶生意，再加上陸地上無處不在的麋鹿群，霜巨人堅強地活在這片土地上。
霜巨人王庭最近都在菲恰爾地區，這裏是一處密佈着小島的破碎之灣，霜巨人在這裏營業了數千年，早就在這一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城市，以此為基地，霜巨人一直都在向內陸前進。
他們的王庭如今就在伯姆盧——菲恰爾西南邊靠海的地區，有一個巨大的造船廠，也是出口到卡特堡的礦石們的中轉站。
馬林的到來令這裏的傳送中心的法師有些詫異，他已經很老了，卻只是一個四環法師，足以證明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執勤，在法師們眼裏和流放差不多。
馬林穿着傳奇法師袍出現的時候，這位甚至還坐在櫃枱里，他也沒有抬頭，而是指了指大門：「這邊是大門，別在牆上開門。」
馬林笑了笑，也沒有去打擾他，而是走到了大門前。
終於，這個老傢伙也感覺到了問題——和以前來往於傳送中心的霜巨人不同，馬林現在依然是父系血脈，沒有沉重的腳步，也沒有大到嚇人的呼吸聲，因此這個老頭有些警惕地抬起頭。
然後他看到了馬林身上的傳奇法師袍。
「向您致敬！閣下！」他沒能認出馬林，讓馬林再一次確認在這兒值班真的就是流放一樣的苦刑，如果這刑有期，只怕是一萬年。
「早安，四環法師，多疑是求存之道，不要把你的性命當成兒戲。」說到這裏，馬林上下掃視了一眼這個兩鬢斑白的老法師，他的身體裏有傷痕，原本的法力池有過崩解痕跡，這樣也能活下來看起來不能用好運氣來形容。
原來，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而這位老法師也不在意馬林的話，他恭敬地低下頭：「閣下您訓斥的是。」
既沒有臉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他似乎就這麼認了命，但是他眼中的光卻沒有因此而熄滅。
思考了一下，馬林決定開口：「你的法力池是怎麼一回事，我看到了崩解的痕跡，但是又有誰把它修補了一遍，可惜手藝有些潮，要不然你不應該止步於四環。」
這是一個非常私密的問題，哪怕馬林是傳奇法師，也做好了被一個四環法師惡言相對的可能性。
「……這是上一次亡潮的事情了，離現在有些久遠，您這樣年輕而有前程遠大的傳奇閣下一定不喜歡聽的。」果然，這位雖然沒有憤怒於馬林多管閒事，但是他還是拒絕了說出他的故事，甚至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他這是在請馬林離開。
「我知道了，對了，這是一份藥劑，也許對你的法力池傷勢有作用。」馬林將拿出來的一組世界樹嫩枝藥劑以靈能遞送到了櫃枱上。
在推開大門的時候，馬林看向這個滿臉狐疑的老法師：「為什麼不試試呢，你是想坐在這裏等死，還是想重新去探索術式的奧妙，這一切看你的選擇。」
說完，馬林推門而出。
夏季的伯姆盧還沒有人類旅行大師瑞德·奧斯卡在他的北地旅行日記里描寫的漫過腰際的積雪，這讓馬林能夠腳踏實地的行走於世上，同時也能看到了各族的生命在這座極北的城市裏尋找有可能的商機——這裏是港口區，馬林甚至看到了來自卡特堡的商人們，這些傢伙在這裏甚至光着膀子，表示和卡特堡當初最冷的時候相比，夏天的伯姆盧甚至有些氣候涼爽。
因為拉起了兜帽，馬林並沒有被人認出來——傳奇法師袍並不是一種定式袍，法師之間是依靠上面的特殊紋路來確認這是不是一位傳奇法師。
當然，如果是一個足夠強大的傢伙，那還是可以分辨出馬林的強度，於是在排隊通過城門的時候，馬林很快就被幾位熊人衛兵請出了隊伍——熊獸人在北方多，因為比起南方，他們更喜歡北方，尤其是這些有着白色濃厚毛皮的熊人。
這些熊人很顯然是被警告過了，他們過來請馬林的時候非常懂事巧樂，一點都沒有熊人對於施法者特有的蔑視感。
馬林跟着他們走過城門區，然後在城門左側的休息區里見到了一位霜巨人，赤着上身的後者應該是一位霜巨人的特殊序列——冬夜勇士。
這是冬狼女神在霜巨人里發展的一支小氏族，巨型武器與肉抗是這個序列最大的特點。
當然，這裏說的肉抗是因為序列到了高位之後，這些霜巨人的身體甚至能夠免疫一般魔法武器對他們造成傷害，就算是受到了傷害，他們的復原速度也非常的快。
對了，冬夜勇士有時候也會擁有薩滿的兼職，畢竟長夜漫漫，不能砍人的時候，這些霜巨人也不會閒着，薩滿這個序列的前五階因為對於霜巨人太過簡單，以至於只要有一點天賦的霜巨人多少都會點薩滿術式。
「尊敬的傳奇法師閣下，是什麼風把您吹到了這裏。」這位霜巨人說完，隔着桌子對着馬林伸出手。
這不是什麼不尊重馬林，相反的，霜巨人站起來那才是真正的外交事件——馬林現在的身高矮小，這個霜巨人站起來，馬林大概只能夠到他的大腿。
這傢伙還是一個混血兒，真讓三米高的純血霜巨人過來，他得蹲下來才能夠和馬林握手。
馬林笑着伸手抓住這傢伙的食指握了握：「我在見人。」
「原來如此，我就說您這樣了不起的法師大爺一定是有事情才會來我們這種窮鄉僻壤。」這小子也挺能說會道的，一句了不起的法師大爺要是夸在別人身上，只怕能讓當事法爺沒有浮空術都能飄起來。
馬林不同，見慣了前世app廣告轟炸，所以只是笑了笑：「你是在登記入城的人員嗎。」
「是啊，不過重點還是像您這樣強大的法師大爺，或是別的什麼強大的存在了。」說到這裏，這小子將一個本子推到了馬林面前，然後還將一個放滿了各種大小的筆的桶子遞了過來：「您在這上面寫下您的名字吧。」
好小子，知道自己手大活糙，乾脆讓用戶自己來嗎。
馬林笑着抽出一支適合自己手的筆，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為了照顧這小子，馬林還特意放大了字體，要不然以馬林的習慣，霜巨人只怕看對了眼也看不清。
這小子拿回了本子，看了一眼字跡：「還是希德尼人用的花體字，法師大爺您來自南方啊，來北方一定非常不習慣吧，不過您是法師大爺，使用術式倒是不用畏懼寒冷，真好。」這小子一定是因為他的這個話嘮屬性才被人放到這個位置上，無論如何，誰都不會伸手打一個笑着臉的年輕話嘮。
不過他的笑容很快也就凝固了，因為他看清了馬林的名字，等到他抬起頭，臉上的笑容被震驚代替，原本眯着眼瞪大了，那對瞳孔抖得跟發生了腦內地震一般。
「馬林……蓋亞特殿下？」他用一半疑問，一半確認的口氣問道。
「是的，馬林·蓋亞特，來自卡特堡，我來找人。」馬林微笑着從口袋裏拿出一桶二升裝：「來，喝一口暖暖身子。」
這小子喝了幾口，叫一聲好酒，然後看向馬林：「您這是來找誰的。」
「我來找我的母親。」說到這裏，馬林看着這個年輕人：「你一定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你最好也不要知道，所以，你去找你的上司，然後讓他去想辦法，記住，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也是一種痛苦，而這瓶藥劑，將會保護你，因為這是我的恩賞。」
「是，是的，我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當然明白，馬林·蓋亞特自從成為傳奇，他的身世就一直被津津樂道——被老蓋亞特收養的兩個孤兒一前一後成為傳奇，這在西陸本來就是一件大事情，馬林·蓋亞特身為孤兒，今天卻來王庭尋找生母，這個消息本身就足夠令某些聽到這一切的倒霉蛋蒸發了。
他看着手裏的瓶子，最終站了起來，以謙卑面對行走在凡世的神明殿下：「我會將您說的一切告訴我的上司，希望我還能見到您，殿下。」
「會的，孩子，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馬林一邊轉着筆，一邊問道。
「傑斯金·多萬賽。」這個年輕人飛快地回答道。
「伸出你的左手，手背向我。」馬林吩咐道。
這個年輕人飛快地照作了，馬林在他手背上寫下了一行字——傑斯金·多萬賽在為我服務，我希望他能長壽。
留下了馬林的名字，一切都以希德尼花體字所寫。
看到這字，這年輕人顯得非常興奮，他點了點頭：「殿下，我這就出發為您服務。」
「去吧，我相信你會辦好這件事情的，我在這裏等你與那位信使，告訴你的上司，如果你沒有回來，我就剁掉那個信使的腦袋，無論他是誰，無論他是男人還是女人，以馬林·蓋亞特之名，我站在這裏，直到你回來，或者我將會給這座城市帶去災禍，記得我說的這一切，去吧，告訴你的上司。」
送別了這個叫傑斯金的年輕人，馬林跳坐到了桌子上，世界樹嫩枝化成的妖精們在馬林頭頂轉着圈跳着舞，因為它們的存在，這一片的地上長出了鮮花。
有不知名的小鳥落到了馬林的手上，它們在歡叫，一個個圓滾滾的小生命用它們的大眼睛盯着馬林，然後在小斑點的扑打中飛到了用來遮擋風雪的布篷頂上。
馬林伸出手抱起了小斑點，這個小傢伙已經開始能夠自己打開傳送裂隙，隨着馬林的強大，他身邊的人都在越來越強大，就連潔茜卡這個當年被導師們認為最高成就不過是白銀巔峰的狼姑娘如今都已經接觸到了傳奇的一面，至於小斑點，這個從小就跟着馬林生活的孩子，早早就展現出了靈能獸的天賦。
這個孩子放在任何一個家族眼中，都是一個足夠被當做下一代家主預定戰獸的存在。
但是在馬林的懷裏，這個幼崽開心地咪咪叫着，大尾巴的主人甩着它的尾巴，大大的肉掌在馬林的臉上劃拉，每當馬林餵食它以肉塊，這個小崽子都會興奮地將肉食咬住。
有人低頭，以謙卑的角度接近馬林，這位霜巨人非常高大，她看着馬林：「請問，是馬林·蓋亞特殿下嗎。」
「你認識我，啊，是卡庫氏族的女人，你們氏族不是在卡特堡嗎。」馬林注意到了她臉上戰紋，認出了她的身份，這是霜巨人氏族中第一批次來到卡特堡服務於馬林的氏族。
「我與我們這一批族人是回鄉休假的，以前在卡特堡見到過殿下您小小的模樣，這一次果然沒有認錯人，能夠在故鄉見到您真好。」這位女性霜巨人說到這裏，她單膝跪在馬林面前，低下頭，向着馬林伸出手。
馬林伸出他的左手，放在了這位女霜巨人的面前。
她托起了馬林的小手，將手背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這是霜巨人的一種儀式，以下屬的身份向他們所認定的主人行禮，馬林雖然多次表示不需要這樣的禮節，但是這些霜巨人比馬林冰箱裏放了十年的醃肉還要死硬，久而久之，馬林也就不管了。
「殿下，忠誠的卡庫氏族之女向您問好，願您長壽。」
「謝謝你，卡庫之女。」馬林點了點頭，伸出手在她的額頭輕輕點了一下，這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而獲得了回應的這位霜巨人非常感謝地再度低頭，然後她退開了三步，起身，向馬林行撫胸禮，道別。
霜巨人的禮節也挺多的，但是馬林還是微笑着同樣撫胸。
尊重是相對的，因為這個世上，沒有誰會真的比別人高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