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七百五六節：孤獨（二）

    隨着馬林的前進，歌聲漸漸響起……不，也不能說是歌聲，因為只是漫長的呢喃，索斯塔克他們都沒有聽到，因為這是靈魂的低語，而牆上的文字漸漸也多了起來，這些文字都是完全不同的文字，馬林不知道這些文字都是誰寫得。

    但是他能夠看懂泰南文字。

    ·這裏是哪裏。

    ·好寂寞。

    留下文字的這個個體有些奇怪，一直都在重複着這兩句話，到最後，走廊里只留下了泰南語。

    而這段走廊也到了盡頭，馬林站在出口看着眼前大廳——這個大廳通着電，一個小小的孩子躺在骸骨山的中央。

    「該死，這些傢伙到底做出了什麼樣的怪物啊！」索斯塔克三號抱怨着——他們都知道馬林在這那兒，哪怕打不過也能跑路，但要是剛剛索斯塔克三號過去了，只怕就是再標準不過的送貨上門。

    「屍骨的個頭很小，這些都是孩子，這裏是大廳，通過前面的門應該就是保育中心，所有的……該死的，這個混沌邪魔只怕已經控制住了這一切，我說怎麼這裏會是黑區，馬林先生，需要先撤退嗎。」畢宿五說到這裏沉默了一下，和傑森也注意到了馬林從剛剛開始就在看着角落裏。

    「角落裏有什麼，馬林先生！該死！索斯塔克！進入走廊！給馬林注射一號聖水！」傑森叫了起來。

    這讓馬林不得不動了一下：「我沒事，我看到那個身體的主人了，一個……無垢的靈魂。」馬林說到這裏，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相信於自己的觀察。這怎麼可能，走廊里的時候離得遠，馬林並沒能夠觀察到她，但是現在，馬林看着角落裏坐着的孩子有些不知道如何處理。

    照理來說，這個孩子早就已經畸變了，馬林用腳後跟也能想到，這個孩子在畸變之後，吃掉了與他一起在底層生活的被綁架受害兒童：「這個孩子，你們能做對比嗎。」

    「完全沒有頭緒，我們並沒有警隊一號女兒的照片，他的辦公室在北方，你剛剛去過的城市。」傑森這麼回答道。

    「看起來等這裏結束之後，我們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你們手裏有的情報了。」看着眼前這個少女抬起頭，馬林感覺到了一絲威脅——這是很久都沒有過的感受了。

    但是馬林還是注視着這個孩子，因為她的眼睛是藍色的，如海一樣漂亮的顏色。

    在傑森他們的情報里，那支將整個獻祭現場的混沌教派成員全殺光的警隊隊長的女兒被綁架了，他就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女兒會出現在儀式上，才會選擇帶隊。

    而在關於他女兒的情報里，這個女孩有一個法國母親，她的眼睛很漂亮，如大海一樣幽藍。

    馬林感覺就是一號的女兒了，他最終還是沒有發現他的女兒，可憐的單身父親。

    馬林用靈能拓印將這個女孩的外表製作成了繪卷，然後又將它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一次，畢宿五立即就認出了她的身份：「根本就是那個一號的女兒，我們的人在洛杉磯的警察大樓里見過她的全息像，太相似了。」

    ·你是誰。

    這個女孩看到了馬林，她似乎很開心，邁着腳步走到了馬林面前。

    馬林看了一眼屍骸上這個女孩的本體，又盯着她的靈體看了好一會兒，最終硬着頭皮想了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我聽到過得最丟人的搭訕。」北落在頻道里嘀咕道。

    「那你給馬林想一個啊，對方的心理年齡只怕連你的零頭都不如，你是準備問今天天氣真好，還是小姐你真可愛啊。」傑森的話語裏滿是取笑之意。

    ·佐伊，夏佐伊，姓是爸爸的，名字是媽媽取的，你呢。

    與此時此刻的馬林相同身高的少女微笑着，她將雙手負在身後，看起來嬌小可愛的少女看起來純潔無瑕，只不過馬林還是扭了一下腦袋，原本屍骸上沉睡的女孩肉身已經站在了馬林身後，張開的一張嘴目測能夠吃下整隻馬林。

    而隨着馬林的轉身，女孩肉身的嘴收了起來，仿佛剛剛的巨嘴與嘴裏密集恐懼症看了會當場發病的牙齒們並不存在。

    頻道里的智械四人組統一的尖叫着，搞得馬林有些尷尬——拜託，你們明明是機械人啊，難道還怕……等一下，馬林覺得這位的牙口應該不錯，所以有些話還是別說太滿了。

    想到這裏，馬林乾脆回了一個位置，同時牽住了女孩肉體的手看向了她的靈體：「這是你的妹妹嗎。」

    「是姐姐喔。」佐伊微笑着回答道。

    馬林扭頭，肉體的嘴正好張開了一半，看到馬林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這個女孩轉而打了一個哈欠。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能夠在打哈欠的時候把嘴張得這麼大的。」頻道里，北落對於這個女孩的肉身與她的那張嘴表達了一定程度上的敬畏，而馬林又調整了一下位置，將女孩的靈體與肉身放在了視野能夠同時兼顧的位置。

    於是女孩的靈體和肉身同時開始了緩慢的畸變。

    「佐伊，我帶你去找你的爸爸，好不好。」馬林覺得再這麼變下去，他就要同時和兩個大魔級的存在打上一場了。

    所以，本着死馬當活馬的態度，馬林決定為目前自己面對的窘境找一個能夠擺脫的辦法。

    原本這個女孩的靈魂與肉身都在畸變，但是在聽到了馬林的這句話之後，畸變都不見了。

    「好啊！找爸爸！」這個女孩的靈魂在剎那間回到了她的肉身之中，她露出了笑容，也露出了正常人才有的牙齒。

    馬林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而頻道里，畢宿五問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唯物學問題：「你們怎麼下來，我不知道這個姑娘在亞空間的真實投影會一會在一會兒的回航中擠爆返回艙。」

    對此，馬林有屬於他的唯心學回答：「索斯塔克三號，你自己去返回艙先離開，傑森，在索斯塔克離開之後，你分離保育艙與星軌之間的鏈接，調整好軌道，我會打開傳送通道離開這裏。」

    「太棒了，這是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一次完美地合作。」畢宿五在頻道里哈哈大笑。

    ………………

    馬林帶着夏佐伊回到地面的時候，索斯塔克三號還在返回艙里，用他的話來說，重力又一次束縛住了一個追求自由的靈魂——對此另三位智械表示索斯塔克有成為後現代浪漫主義詩人的潛質，只不過馬林倒是看出了這三位話里的意思。

    畢竟這些詞加一塊兒，就是一個標準的瘋子才能夠有的評價。

    同時，傑森已經完成了所有情報的收集工作，大毀滅之前半年前的故事展現在了馬林的面前。

    泰南武裝警察突擊隊隊長，指揮官，高階警司，夏南天，這是一個非常有正義感的中年人，年輕的時候與一位法國地區的少女相戀，兩人有了愛情的結晶，後來妻子因為交通意外去世，夏警司一個人撫養着她與他的女兒。

    在大毀滅之前的一年前，人類確認了靈能的存在，那個時候，歐陸與美洲地區已經處在活祭風起雲湧的階段，整個世界都不太平，夏警司的女兒所在的學校舉行了一次年級活動，去南亞的小島子上見識見識沙子與大海。

    對於小學生們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假期活動，夏警司原本想作為護衛隊指揮官與學生們一起出行，但是臨時任務讓他不得不前往歐洲處理活祭問題。

    然後出事了，表面上是混沌教派襲擊了孩子們，造成了護衛隊全滅，接近一半的孩子因此而喪生，但實際上是內鬼所為，混沌教派抓住了五個靈能潛質不錯的祭品。

    夏警司在他留下的日記里可以確認，他的確是一個有着男主角一樣實力的男人，他找到了內鬼，問出了自己女兒的去向，日記

    里寫的是北美，但現在看來，這些高價值祭品被集中轉移到了星環上，那些混沌信徒應該是準備在降臨日做一票大的。

    至於那些孩子們最終卻沒能夠成為祭品，就不是大家能夠知道的秘密了，不過還有一點，19號保育艙上的數據都已經被拷貝

    下載，只需要解開密碼，應該能夠多少了解一些當時的一些情況。

    所以，夏警司在泰南武裝警察突擊隊最後一次行動中，選擇成為隊長帶隊突入儀式現場，就是抱着想到萬一女兒在場的打算。

    只可惜，並不在，在場的反而是一個混沌邪魔，它非常弱小，但這是對於超凡者來說，對於一般凡人來說，這就是一個怪物，突擊隊幾乎所有的傷亡都是因為它，最終夏警司是利用一把銀匕首，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捅死了那個邪魔。

    在那個時代，幻象級和迴響級是人類對於沒能完全進入人類世界的混沌邪魔的稱呼，前者比後者弱小，所以夏警司當時的行動可以說是極為令人震驚的。

    而正因為確認了儀式可以召喚出迴響級邪魔，泰南最終決定開始硬脫鈎——當時的泰南領袖們已經對於他們的地球同胞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他們中止了一切活動，盡全力徵召預備役，將在星軌上接受宇宙戰訓練的最精銳的集團軍調回到地面，為止還和半島人做了交換——他們在後一批訓練名單上。

    為此，半島人感覺自己像是賺到了，只不過大毀滅發生之後，半島的毀滅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也是因為他們的精銳部隊跟星環一起掉進了海溝有關。

    而之所以傑森他們對於這個一號如此關注，是因為他們從最近一份找到的日記副本里確認了一個問題——在當時的那些混沌信徒里，有人也許和某個邪神簽了協議，夏警司在現場發現過協議的副本，拷問參與者也可以確認，他們也有意與他們的信仰簽訂契約。

    傑森他們擔心，大毀滅之前的人類有可能與混沌簽了什麼合同，最終造成了如此漫長與浩大的入侵，如果真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就必須毀掉它。

    「我們不得不承認，夏警司的確是一個喜歡將他的日記副本到處亂放的人，我們覺得他至少在大毀滅發生半年之前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在最後的兩個月里，他甚至已經不再尋找女兒，而是儘可能地聯繫在國外的同僚，但是可靠而且忠誠於事業的外籍警官們大多都已經被清洗掉了，他的努力沒有收到成效。」傑森最終提到了夏警局的結局——他在大毀滅之後的第三十一個年頭病逝於杭州地區，在最後的時刻，他還是在呼喚着他女兒的名字——夏佐伊。

    當時的杭州還是活人的大型居住地，第二次毀滅還沒發生，泰南人在那個時候正在與混沌大軍用高科技武器互相殺戮，雖然殘酷，但比起別的地區來說已經非常不錯。

    因為搜索隊在北美地區找到了大毀滅之後的大型獻祭，數以十萬計的顱骨被放置在體育館的中央，被風化的屍骸鋪滿了整座城市，幾乎無法想像，那個時候的北美倖存者們，到底是要感謝命運的寬容，還是要詛咒自己的所謂好運氣。

    「我一直非常好奇，為什麼那個時代的人要這麼做，他們明明過着比現在的人要舒適無數倍的生活，他們為什麼要去招惹混沌。」北落在頻道里表達了他的好奇心。

    「當然是因為欲望啊，我們天生智械，與人類不同，人類只有區區百年壽命，為了活得更久，人類只怕會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而混沌邪神們對於人類的欲望心知肚明，他們投其所好，給予人類更強壯的身體，讓人類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你想想，這就是混沌教派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流行起來，他們只會覺得他們的神明回來了，給予了信徒以真正的力量，無信者們會下地獄……的確也是如此啊。」說到這裏，傑森的聲音里滿是唏噓。

    「我已經將需要搜索的坐標共享給了馬林先生，希望你能夠找到新的情報，馬林先生，還有，無論如何也要看好那個孩子。」畢宿五說完，馬林就已經注意到了頻道里的那些坐標，馬林用平板下載了內容，然後帶着夏佐伊前往據說是夏警司在大毀滅前夜所住的酒店……希望他別住太高層，也希望這酒店能夠多保留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