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六百八六節：細數吧（二）

    竊喜先生聲淚俱下，馬林敢肯定，這個年輕人還是第一次哭得如此悽慘。

    你看，蒙多公爵的孩子，哪怕沒辦法像他的大哥那樣繼承公爵之位，但至少也是天生的男爵，出生之後，這個年輕人只怕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委屈過。

    在馬林的領域裏，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比如說炮彈比人命金貴，竟然還是他第一個在參謀部的酒會裏提出來的內容，然後才是卡米蘭家的小子和參謀部的各位發揮他的聰明才智的時間。

    有人是覺得人命不值錢，有人是覺得財政不支持，也有像卡米蘭家的小子這樣，覺得飄沒才是貴族之間最有意思的小節目。

    所謂大型飄沒傷身，那小型飄沒想來總是可以怡情的。

    只可惜，他們碰到了馬林這樣一個完全不講道理的傢伙。

    願主垂憐，啊，對了，他們的主剛剛才被馬林打死在他自己的神國里，而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信仰已經走到了末路。

    「他畢竟是蒙多公爵的子嗣。」丹尼爾王太子老成執重，他的這句話深得馬林歡心——你看，這個年輕人真的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一邊的小子殺了也就殺了，但這個小子就不一樣了，畢竟是國內實權公爵的孩子。

    這可不像是路邊的野狗。

    想到這裏，馬林打了一個響指，一個傳送通道立即打開，馬林將頭探了進去。

    通道的另一頭，蒙多公爵正好在用餐，這個中年人非常強壯，有着北方野蠻人與霜巨人的血脈，這讓馬林有些疑惑——那個蒙多公爵的孩子怎麼看起來就不像是他的種。

    不過……考慮到兩位的眉目極為相似，馬林還是選擇不要將壓力留給這位公爵：「蒙多公爵，好久不見。」

    「呃，是，是馬林閣下嗎，您有什麼事嗎。」蒙多公爵看到傳送通道時臉色都變了，他身邊的貴族法師表情更是難看，但是當兩位看到鑽出來的腦袋屬於馬林之後，蒙多公爵臉上立即多出了老成持重的笑容，而貴族法師一臉討好地向馬林行了一個法師禮。

    前者是覺得馬林閣下作為一位傳奇不遠萬里還要把傳送通道開在他的臉上而好奇，而後者就是非常純粹的崇拜了——馬林閣下作為傳奇法師，突破你一個貴族法師佈下的封印根本不會有難度。

    面子？貴族法師一個六環法爺在傳奇面前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有關於您孩子的事情，能過來一下嗎。」馬林問道——之所以好聲好氣，還是因為之前馬林和哈格爾貝里那次聊天的時候，這位也在現場，雙方既然並不是路人，馬林多少也給他一個面子。

    當然，如果他想死保他的孩子，那馬林就只能不給老哈格爾貝里的面子了。

    蒙多公爵一臉的詫異——他很顯然還搞不清楚是他的哪一個小王八蛋惹到了馬林，這就是孩子太多的悲哀，要是換到馬林原來的世界，只怕蒙多公爵現在不是已經跪在地上為自己的崽求一條活路，就是跪在地上為他自己的生命做倒數了。

    所以，他現在只能跟着馬林走出了傳送通道。

    跪在那兒的小子一看到自己的父親，立即就尖叫了起來——「父親！救我！」

    丹尼爾一巴掌拍到了他自己的臉上。

    蘇德爾和哈爾桑心有靈犀地退向兩側。

    卡門不同聲色地給他手裏的三管霰彈槍里裝上了獨頭彈。

    蒙多公爵看向了馬林，繼續着他臉上的詫異：「馬林閣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的孩子犯了錯。」說完，馬林拍了拍手。

    蒙多公爵的孩子立即開始了他的罪行講述，而隨着他說得越多，蒙多公爵臉上的詫異也就越發顯現。

    最終，當這個小子將他插手軍事，鼓動丹尼爾在斯武普斯克大平原上以無依託的陣線對抗混沌，最終因此而輸得一塌糊塗的時候，蒙多公爵的臉上多出了一些不忍。

    而當他說出，那個年輕人為了保護他而站出來想要將這種說不定要掉腦袋的責任扛到肩膀上的時候，蒙多公爵終於在憤怒中咆哮了出來，他大步走到自己這個小崽子面前，一拳就將他錘翻在了地上。

    「我拿什麼來救你！我愚蠢的孩子！」

    然後他轉頭看向馬林：「閣下，我能用什麼代價來救下我的這個廢物孩子……請看在我死在斯武普斯克的另一個孩子的份上。」

    他沒有撒謊。

    馬林能夠清楚地看出這位公爵說出這句話時心中的悲傷，但是同樣地，馬林也感覺到了多子家族的冷漠，死去的孩子總是可以為他的兄弟創造一些價值。

    想到這裏，馬林嘆了一聲：「蒙多公爵，願您的信仰能夠撫慰你因為喪子而帶來的傷痛，但是有太多和你的孩子一樣的同齡人因為你的孩子而死，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生來都是有價的，你的孩子之所以會失去他的定價，是因為他做了太多的錯事，我很抱歉。」

    「如果我……一定要救下我的這個孩子呢。」蒙多公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無悲無喜。

    「這樣啊……」馬林繼續着他的感嘆，同時他身邊多出了一個傳送通道，一隻潘斯奧貓姑娘從中走了出來，她站到了馬林身邊，以沉默來應對蒙多公爵的無理。

    「您看，公爵閣下，這就是我的回答。」馬林說完，往後伸出手。

    一位士官走了過來，他拔出他的配槍遞到了馬林手裏。

    馬林檢查了一下彈巢，然後倒持槍口，將它遞向了蒙多公爵：「你說你有孩子死在了斯武普斯克，你可想過，他才是害死他兄弟的罪魁禍首。」

    這個中年男子低下了頭，他看着馬林手裏的槍，最終在接過槍時，他的手微微顫抖。

    「我知道，你總是一個愛着孩子們的父親，但是在我的眼裏，因為你這個孩子的行為，有太多的父親無法再見到他們的孩子，有太多的幼崽再也見不到他們的父親，你的孩子身為參謀，卻褻瀆了這個神聖的職業，他的所作所為令他自己的姓氏都為之蒙羞……蒙多公爵，在康斯坦丁元帥與謝爾蓋元帥接連戰死的當下，我以元帥的身份，在等着你的選擇。」

    兩位元帥是壓垮蒙多公爵最後的稻草，他轉身走向他的孩子。

    「父親！」年輕人絕望地看着他的父親。

    「願你的母親能夠原諒我，孩子，蒙多家族的孩子可以一個不剩地戰死在戰場上，但是只要出現一個和你這樣的廢物，就像是馬林閣下說的那樣，整個家族都會因此而蒙羞，告訴我，我應該怎麼拯救你，我的孩子。」說到這裏，來到自己孩子面前的父親伸出手，用槍指着自己孩子的父親滿臉都是絕望：「我想救你，我的孩子，但問題是我沒有資格去無視那些因為你的愚蠢而死去的戰士，還有兩位元帥，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主意，他們想來也不會如此無意義地損失在戰場上，我要給馬林閣下一個公道，更要給死去的戰士們一個公道……永別了，我的孩子。」

    隨着槍聲響起，蒙多公爵的這個孩子倒在了地上。

    公爵回到馬林面前，他將倒持着的槍交還給馬林，然後走進了馬林為他準備好的傳送通道。

    從頭到尾，這個父親沒有讓人看到他外殼下的一切，馬林嘆了一聲，然後示意憲兵隊的各位將這個傢伙拖走，這才將他自己的視線投向了最後的兩個年輕人。

    「你們有什麼罪呢。」馬林輕聲的問道。

    「我有罪，我令我的家族蒙羞，我做了逃兵，並在之前因此而沾沾自喜。」說到這裏，這個年輕人拔出了他腰間的轉輪槍。

    但是馬林控制住了他的手：「你有勇氣自殺，為什麼沒有勇氣去贖罪營。」

    「……我，我也可以去贖罪營嗎。」這個年輕人有些疑惑：「閣下，我是逃兵，是一個懦夫。」

    「你既然有勇氣承認你的懦弱，那為什麼不讓我見識一下懦夫的勇氣呢。」馬林說完，從他手裏拿走了槍，然後示意憲兵們拖走這個年輕人。

    送走這個對自己感恩戴德的年輕人，馬林看向最後的罪人，後者看着馬林行了一個禮：「閣下，我有罪。」

    「說一說吧，你不說，我又怎麼能夠知道你有什麼罪呢。」馬林和顏悅色地說道。

    於是這個年輕人開始細數起他的罪過——和康斯坦丁元帥的侄子蘭頓少尉差不多，他唯一多的罪行就是多了一個意志不堅定，他說他覺得馬林閣下是不可能從萬里之外趕過來拯救他們的。

    話其實也沒有說錯，只可惜這個年輕人碰到的馬林閣下是一個完全不講道理的傳奇。

    讓憲兵隊關這小子一周時間，馬林看向那些沒有被他點到名的參謀們：「看看你們！我真的為你們感到羞愧！」

    這些年輕人如寒風中的鵪鶉，顫抖着並擁擠在一起。

    這讓馬林好笑又生氣：「你們年輕，又沒有什麼大奸大惡，所以我給你一次犯錯的機會，但是機會已經給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拿起槍，和戰士們一起站在第一道戰壕里，我不管你們的父親是誰，也不想知道你們的母親是誰家的女兒，你們必須戰鬥下去，直到你們幹掉混沌或是被混沌幹掉！你們將不會再有咖啡！不會再有紅酒！甚至連烤肉和麵包都沒有！你們只有和這些戰士一樣！你們只有吃過滲着小麥粉的沙子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

    士兵們歡笑聲蓋過了這些年輕人的尷尬。

    「林克！」

    被馬林點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閣下，林克在這裏。」

    「記住這些年輕人，從今天開始，他們和士兵們一樣吃穿用度，不能任何高過士兵規格的東西過他們的手，無論送東西來的是誰，告訴他們，我在注視着這些年輕人，我在考驗他們。」說到這裏，馬林注意到了城市外的叫喊聲。

    「記住我說的。」拍了拍林克的肩膀，馬林通過分開的士兵們走上了廢墟的頂部，外面的戰鬥已經結束，那個矮人大魔拿着大斧子正在叫陣。

    「他真的是你朋友？」瑪雅看向馬林問道。

    「霍夫曼走得時候他來幫過忙，不過你也知道，混沌的腦袋不怎麼管用，所以我去去就來。」擁抱完瑪雅，馬林走下廢墟。

    「你這小王八蛋！讓我來幫忙，自己卻躲在城牆裏面！我今天要砍死你！」這個矮子看起來有些不怎麼開心。

    你看，這就是混沌，雖然他不與生人開戰，但是你要說他有腦子，任何活人都會發笑。

    「你就這麼想死嗎。」馬林站到了這個矮人的面前。

    「哈哈哈！說到打架！我還沒有怕過！」這個矮人狂笑了起來，看起來剛剛的戰鬥令他非常愉悅同，或者說，他還沒有打夠。

    這好說，馬林微笑着搖了搖頭：「上次你在半位面腦袋被人砍飛的時候笑起來更好看一些。」

    矮人一愣，然後狂怒：「我今天一定要砍死你！」說完，這傢伙舉着大斧就沖了過來。

    你說，這恐虐的大魔真得有問題，喜歡打架不用腦，這年頭，除了睡覺之外還有誰能在做事情的時候不用腦子啊。

    想到這裏，馬林雙手一拉，黑白雙股劍從亞空間裏出現在馬林手裏，馬林一先一後將兩把劍投向了矮人，後者完全沒有想到馬林竟然會將兩把長劍當成投擲武器，因此被一左一右貫穿雙肺的同時，馬林已經來到矮人的面前，從這個笨蛋手裏拿過他的斧子，掏出磨刀石磨出滿地火花，為這把大斧拋了一次光。

    「你，你使詐！」被兩把長劍抵着屹立在大地之上的矮人大魔先生悲憤莫名。

    「我當着你的面投的劍你接不住也能怪我？」

    馬林滿臉問號，然後將斧子掄圓了，將這個矮子的腦袋一斧削飛。

    和上次那樣，這矮子的腦袋直線飛升上了一段高度，最終落在了塵埃上。

    「滾！」馬林吼完，將手裏的大斧投出，一個矮子混沌冠軍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砍翻在地。

    然後馬林一招手，將矮人大魔的腦袋拋了過去。

    這一次，這些傢伙終於明白什麼叫滾了，開始撤退的它們完全沒了之前的氣勢。

    回過頭，回收了雙劍的馬林回到了瑪雅的面前，在她的幫助下洗過手，然後馬林帶着瑪雅走到了丹尼爾的面前：「撤退吧，給你們的國度留一些種子。」

    「是的，閣下。」面對馬林的勸誡，這個年輕人用力點了點頭。

    學會面對失敗，比撞死在南牆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