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六百五一節：高加索之旅（二）

    因為船團需要大量補給，所以準備在第比利斯休整一周，補充之前消耗掉的炮彈與補給，同時也會將很多東西裝到船上，這給了馬林重新探索這片土地的機會。

    說起來上輩子沒能離開故土，如今卻要大老遠地從歐洲坐着船回家看一眼……人這種生命，還真是一種非常奇怪的存在啊。

    說起來，據那位叫汪達的首領說，在河對岸的薩加雷焦城，也有一支與他一樣，當年曾經聽過賢者教導的無膚者首領，如果馬林想去看看，他可以提供戰犬。

    戰犬是大型夏洛克戰犬，雖然是北方犬，但是在這一地區，因為山區苦寒，這種大型犬依然活得很好。

    「公正之主教給的？」

    「他們教給我們怎麼訓練這些戰犬的辦法，這些都是本地的野生犬經過了我們訓練。」汪達首領這麼說道，同時給了馬林一個心有靈犀的笑容：「畢竟我們是朋友。」

    「對，沒錯。」既然公正之主教會都會給予這些活屍以合理的幫助，那麼馬林就更沒有別的理由不幫他們了。

    於是當天晚上，馬林就找到了孟先生，孟先生表示這件事情他會在回到泰南之後與外交部門溝通。

    對此馬林表示了理解：「我知道，家大業大，有時候你說話也不能當算。」

    「當然，馬林先生，我只是一位參贊，使團並不是我說了算，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就算是您做了，我們的人也拿你沒辦法，畢竟得罪一位傳奇是任何還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去做的。」孟先生這麼一說，馬林就理解了。

    於是當天晚上，馬林找了一處還算結構完整的空置大樓，找了一間還算完整的房間，佈置了一下安全措施之後，馬林按照大毀滅時代之前的佈置，從卡特琳娜夫人那邊拉來了家具佈置完之後，瑪蒂爾達看着這樣的佈置顯得有些疑惑：「大毀滅時代之前的人類也是這樣的佈置嗎，除了樣子……這床好軟！」

    然後這大尾巴狐狸就開心地跳到了床上，感受着這身陷其中的軟墊子包裹着她的快樂：「大毀滅時代之前的人類真是會享受啊。」

    馬林躺到了她的身邊：「是啊，人類這種生命之所以努力，就是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

    說到這裏，馬林扭頭，看到這隻狐狸已經睡着了。

    一定是很累了吧。

    馬林這麼想着，將這狐狸姑娘抱到了懷裏，睡了睡了，明天還要去那個叫薩加雷焦去看看呢。

    ………………

    馬林是從夢裏被炮擊聲驚醒的。

    起身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又變小了，而房間裏的佈置也完全變了，就連房間裏的燈又有用了。

    瑪蒂爾達不見了，但是考慮到自己是在深潛，馬林穿上了對於他來說顯大的睡袍，跑到窗戶前，拉開厚重的牆簾——連房間都換了啊。

    出現在馬林眼前的，是落日餘暉下的第比利斯，從房間的落地窗往外看去，這處地方應該是第比利斯的高處，從窗口看向南方，可以看到庫拉河，還可以看到階梯式散佈在兩岸的城市。

    只不過這個時候，馬林看到的是以河岸為界，南方全是活屍組成的慘白色浪潮，而在河的另一邊，地球聯合的士兵們正在艱難得對抗着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這些白色怪物。

    馬林看到在北岸的一些地段，一些活屍已經游過了河道。

    它們正在吞噬一切。

    「你真得要幫助它們嗎，馬林。」一個聲音在房間裏響了起來。

    馬林轉過身，看到了一個穿着舊式校服的女孩。

    不知道為何，這個女孩看起來……非常令馬林熟悉，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給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馬林的記憶里卻似乎並沒有她存在過，她叫什麼，她是誰，馬林都不知道。

    「馬林，我是命運女神。」這個女孩微笑着回答道。

    馬林點了點頭——好吧，是命運女神，在馬林看來，這位肯定會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令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會有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只不過為什麼會想不起來呢，馬林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疑惑還是命運女神本身的出現。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裏。」他看着眼前的神明，因為他不覺得自己與命運女神能有什麼糾結。

    「你幫助它們，有沒有想過，它們曾經也是混沌毀滅人類的幫凶。」命運女神站到了窗戶前，在她的偉力下，這個世界的時間停滯了。

    馬林思考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它們是被人類製造出來的，人類製造了那麼多的生命，有它們，有獸人，有精靈和矮人，更有半身人與侏儒，人類在那個時代已經有如神明一樣的強大，但是人類本身呢，他們的欲望，他們的貪婪才是人類毀滅的原因，我的女神啊，你看看這一切的原因吧，那些被召喚而來的邪神難道不是人類自己做的孽嗎，難道你覺得人類真得有臉將這一切的罪過拋給他們所製造出來的工具嗎。」

    如果人類沒有製造出這些被當成替代品的生命，如果不是人類自身的愚蠢和自大召喚了邪神，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樣，單純地將這件事情怪到它們的頭上，這樣的事情，馬林做不到。

    如果真得要絕滅它們，馬林根本不會因此殺戮如此眾多的生命而猶豫或是後悔，但是馬林會以生存權為理由，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為箴言來決定它們的命運，而不是假惺惺地說什麼是它們將人類文明拖入深淵，然後以這樣根本站不住腳的辦法來清洗它們。

    因為這麼做，根本就是在侮辱人類本身，我們人類，不需要如此虛偽。

    「……但是，如果你幫助了他們，這片土地就再也不會屬於人類了，它們最終將以這裏作為它們的首都，它們也會建立文明，它們也將擁有國家，它們也將點燃文明之火。」這位貌似少女的命運女神看着馬林說道：「你總是以人類為優先，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好嗎。」

    馬林笑了起來，笑夠了，他指着窗外看向這位女神：「人類在成為這顆行星的主人之前，這顆行星難道就真的沒有過主人嗎，科學家說宇宙成形於四十六億年前，但又有人能夠辨清真假，我們人類只不過是我們腳下這顆行星的所謂主人，在我們之前會有主人，在我們之後也會有主人，我要做得是讓文明之火不至於被混沌熄滅，對於我來說，它們是值得團結的生命，我的女神啊，如果我們有幸能夠將混沌徹底趕出我們的世界，到時候如果再發生人類與它們之間的戰爭，我會毫不猶豫地幫助正義一方。」

    這位女神沉默了一會兒了，她看着窗外的一切，最終笑了起來。

    「你的正義，對於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當然了，非常重要。」馬林點了點頭，看着窗外的馬林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正面回答她。

    「重要到，需要你去背叛你的身份？」命運女神看着馬林問道。

    馬林感受到了這位神明的疑問，她注視着馬林，應該是在等待着這次的見面的最後一個答案。

    「是的，因為我不會背叛我身人類所擁有的良知與底線，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我可以絞死那些不受規矩的傢伙，也可以在滅絕令上籤下我的名字，但這切都需要正當的理由，如果沒有理由，那麼我很抱歉，我是一個屠夫，但絕對不會是一個瘋子。」

    「……我明白了，你是一個不拘一格的人，你可以回去了。」

    隨着這句話，馬林發現自己正在變得透明，他還想問她，這一身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個女孩是什麼情況，但是下一刻，馬林發現自己回到了房間裏。

    深夜裏的大樓異常安靜，聽說活屍們最喜歡的還是在地面生活，大樓並不是它們喜歡的地方。

    瑪蒂爾達還在夢中，馬林想了想，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那位女神的模樣馬林雖然記不住，但想來必有深意，而像命運女神這樣超級系神明在馬林的眼中更是一個傲嬌。

    她問的那些話，馬林覺得他的回答並沒有太多問題——是人類自己招來的毀滅，這一點毋庸置疑，雖然馬林一直說，要保護文明，但是他真的不想將自己和那些導致災禍的傢伙們算成同類。

    嗯……反正就是這樣吧。

    想到這裏，馬林發現自己又變小了。

    變小了？

    那更好了，馬林伸手抱住了瑪蒂爾達——雖然沒有克洛絲那麼毛茸茸，但瑪蒂爾達還是那麼可愛。

    願我們的美好能夠永恆啊，瑪蒂爾達。

    帶着這樣的願望，馬林再一次入夢。

    ………………

    「你考驗他了。」從傳送通道里走出來的年輕人模樣的神明看着站在窗邊的少女。

    「嗯，我考驗他了，我是神明，他忘了我的一切……有那麼一瞬間，我非常後悔，因為他忘了我。」站在窗邊，看着窗外死寂的世界，此時此刻的這座城市已經淪為死域。

    「結果如何。」年輕人模樣的神明坐到了一旁的床上，這個房間還保持着乾淨的整潔，這讓他對她的要求有了一個細緻地了解。

    「非常好，他和以前一樣，始終貫徹着他的理念，有那麼一個瞬間，我想我一定是做錯了什麼，拉菲爾總是說，要拯救這個世界，必須做出犧牲，他犧牲了他自己，犧牲他唯一的子嗣，而我……我在命運的天平上投下了我最愛的人，我不知道我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他的到來，的確改變了這個世界太多太多，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我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他也成為神明，高舉神座，那我們……會不會有更大的希望改變這一切。」

    說到這裏，命運的女神嘆了一聲。

    「連一個異域的過客，都能夠做到這一點，你和馬林，肯定也不會有問題的，我相信你，相信那個信守誓言的你，也相信馬林……你們那個時代的人，都是如此勇敢而無畏的嗎。」

    「別說笑了，無名氏，我和馬林，只不過是兩個脾氣有些古怪的孤兒，也許我們這些臭脾氣全都要怪那位老院長，是她教導我們要怎麼做一個她眼中的人。」說到這裏，命運女神的臉上露出了帶着憂傷的笑容：「那段時間，真是很美好，我認識了馬林，如果能夠讓我重來一次，我也想再一次見到馬林……但我知道這不可能了，我是女神，一個永恆的怪物，而馬林已經在規則的壓制下忘記了我……這是我放在天平上的第二個籌碼，我相信，如果馬林知道，他也會贊同我的選擇……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會做一個永不回頭的英雄。」

    「……對不起，我沒有能夠完成與你的約定。」她嘴裏的無名氏嘆了一聲。

    「你已經盡力了，在這個多元宇宙里，你是極少數能夠正面對抗恐虐而不落下風的存在，如果不是為了對抗另三個邪神，你也不會和恐虐走到一起，並想試着改變它。」

    「他是邪神，是不可能改變的，他是無序的存在，我只能試着將他向着中立轉化，他要戰爭，我給他無盡的戰爭，目前看起來是挺有效的，但是終焉之戰很快就會來到，到時候……我不知道與亞空間完全接觸之後，這個世界還有多少人能夠保留神智，我甚至無法想像還會有多少人願意集結在文明的戰旗下，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他們不會明白，這一路走來，這八個千年裏，到底有多少凡人，有多少神明，有多少真君為了這個世界而努力過，這些前人的犧牲在這些懦夫的眼裏……就像是雨中的淚水，終將消逝。」

    「別提他們，馬林與我們想拯救的是那些想要活下去的凡人，而他們，只不過添頭。」

    命運女神的話語讓無名氏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你們真的是一樣的人，他也這麼說過。」

    「因為我只是在複述他說過的話啊，他說，他如果是救世的英雄，他會救下那些想活的人，至於那些有着千奇百怪的想法的人，只是他所救之人中的一丁點添頭。」在這一刻，化身為少女的看向了無名氏：「我要走了，我會關注着馬林，我想他肯定會去故鄉看看的。」

    「肯定的，他是一個顧家的人……素素，再見。」無名氏說完往後一躺，整個人像是入水一般消失在了床墊上。

    少女抹了抹耳垂，一如當年冬天生了凍瘡時的那樣，只不過那個時候，那個同齡人總是會說這樣會讓傷口收束得更慢，而如今，她孤身一人。

    想到這裏，她走入了傳送通道。

    下一秒，來到破損的街道前，看着眼前破舊的孤兒院，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蒼老怪異，少女來到她的身後，拿出了梳子。

    「素素，馬林什麼時候回來啊。」老婦人一邊被梳着頭，一邊眯着眼問道。

    「快了，馬林很快就會回來，老院長。」素素為這位老婦人核頭，夕陽下，落葉中，少女與老婦人被陽光拉長的身影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