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第四百五六節：這一杯，敬過去（三）

    走在街道上，馬林打着傘，正在前往國立出版社的他今天要上繳新的書稿。

    姑娘們都有事要忙，也就沒有人有時間來陪着他，這讓走在大雪中的馬林有些懷念於這樣的天氣——卡特堡上次下這麼大的雪的時候，應該是六年前吧。

    不過比起六年前，卡特堡如今有了太多的人氣，大量的加熱排放，還有市政廳從海鹽場那邊拉過來鋪的精鹽，下了一夜的雪，卻也沒能積住。

    斑點夫人的長子卡加德在馬林前面奔行，年輕的精怪崽子有着無限的活力，似乎也沒有在意自己母親的離開。

    真是一個心安理得於現狀的小子啊。

    雖然是一隻豹子，卡加德的出現也沒有引來騷動——所有卡特堡的市民都知道這是馬林的寵物，雙方相安無事的擦身而過，倒是人類幼崽，時常作死地想要抓住卡加德，但是他們怎麼可能抓住如此靈敏的精怪動物，卡加德讓過他們的抓取，然後飛快地跑回到馬林腳邊。

    「馬林先生。」經過身邊的警員舉帽行禮。

    馬林微笑着點頭，接受了他的問候。

    「馬林先生。」與馬林擦身而過的市政廳成員脫帽。

    「有什麼事嗎，懷特。」馬林看着這位年輕人。

    「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先生，明年的財政預算已經編寫完成，您有空的話，請來財務辦公室確認一下吧。」

    「不，告訴你的高德主任，我相信他的專業能力。」馬林微笑着拒絕了這個年輕人的僭越——這畢竟是市長的活，他插手的話就過了。

    「是的，先生。」這個年輕人帶着能夠與馬林先生搭上話的快樂離開了。

    馬林揚了揚眉頭，感覺這個年輕人有幹勁，也有眼力，只可惜攤上了這樣一個馬林先生。

    虧待他了。

    卡加德注意到了來人，它躲到了馬林的身後。

    「馬林。」戰神教會的馬瑞安閣下迎面走了過來，他看起來有些憔悴。

    「閣下，我還是沒能找到你的那兩位學徒，我想詢問一下那位，但是您也知道，亡潮將近，我真的不能在這個時候還和那位進行聯繫。」馬林一口氣說完，等待着這位地回答。

    「我知道，也理解，霍夫曼的孩子啊，我還有時間等……」說到這裏，這位老人打量了一眼馬林：「你今天一個人打着傘，這是幹嗎呢。」

    「去國立出版社，那個鬼地方有反傳送法陣，上次聽說一個倒霉蛋開門，對面是黑區中心點，差一點就沒回來。」馬林說的就是希德尼中央法師塔大塔主的最小的學徒，有天賦，心氣高，寫了一些雅俗共賞的玩意兒，有些迫不及待了，也沒管禁令就開了傳送通道，結果被反傳送法陣重構了坐標，這小子也沒注意，於是一腳就進了東部最大也是最凶的黑區，過去的半個身子都畸變了，還是馬林這邊給了果子才把他從鬼門關里拖回來的。

    大塔主為此欠了馬林一個天大的人情——這小崽子是他的私生子，他和他的妻子六個女兒，就這麼一個小王八蛋，雖然沒可能扶正，但無論如何也是他的兒子。

    對此馬林只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希望這個年輕人知錯能改，要不然下一次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享受到馬林先生的大恩大德了。

    「你說那個小子啊，我知道了，我這是去看看教會的新學徒們，他們在新區負責獵殺巨鼠，希望他們的腳趾沒被咬下來。」

    說到這個在教會之間傳播的笑話，馬林和馬瑞安都笑了起來。

    笑夠了，馬林與這位老人握手，然後分開。

    小豹子一步三回頭地看着那位老人離開，這才開始重新跑到了馬林的前方。

    一隊慈愛教會的學徒走出拐角，負責的高年級學徒注意到了馬林，他連忙行禮：「閣下。」

    「啊，孩子們，你們今天這是準備去哪兒。」

    「戰神教會的新學徒們正在處理巨鼠，助祭讓我帶着孩子們過去看看，如果有個傷口，我們來處理也更專業一點不是嗎。」高年級學徒說到這裏又有些靦腆地笑着求起了馬林：「閣下，您看教會的學員們的都是您的急救術式，有空能夠給新來的孩子們講一講課嗎。」

    「沒問題，你們抽一個時間段，我要是有空，就來兩節課吧。」教書育人這種事情，馬林是不介意這是否會浪費他的時間——畢竟兩節課的時間，說不定就能夠讓這些孩子在以後的日子裏救下更多的生命。

    「感謝閣下了，我回去就會和主教傳達您的慈悲。」

    「教書育人而已，孩子們，去吧，別讓那些可能存在並等待着你們到來的病患久等。」

    馬林微笑着說完，目送這些孩子們離開。

    卡加德被好幾個孩子揉過了腦袋，它有些不解，有些緊張，但最終還是沒有展開反擊，只是任由孩子們撫摸。

    「好孩子。」馬林拿出一塊小肉乾，將它遞到卡加德的面前，這隻小雪豹咬住了肉乾，滿意地發出嗚咽聲。

    繼續前進，馬林看到了之前接受過賜福的少年與少女，他與她在一面傘下幸福的依偎，完全沒有注意到馬林。

    他與她在街道的另一側，馬林微笑地看着兩個年輕人抱着買來的食物與用品走進了打開門的臨街房門。

    這應該是他們租住的地方吧。

    來到出版社的大樓前，馬林抖了抖手裏的傘，收起它，將它交給了門外的衛士，後者打量了一眼在鞋墊上擦腳的卡加德，最終還是微笑着為馬林打開了大門：「我們的社長就在裏面，請進吧。」

    「對了，秘書小姐呢。」馬林隨口問道，平時他要來，都是這位女士來迎接他的。

    「她懷孕了，正在按胎呢，先生。」衛士這麼說道。

    馬林有些疑惑——她不是說她是不婚族嗎？

    帶着這樣的疑惑，馬林走進了出版社，看到了和往常一樣的場面——負責接待的是秘書小姐的助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女，她正在整理堆得有如山高的文件。

    四個已經預約過的作者正坐在休息區喝茶打牌。

    還有一位女作者正坐在臨街的單人位上喝着咖啡，她的小孩子注意到了卡加德：「貓！」

    這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馬林身上，馬林微笑着舉了一下自己腦袋上的扁帽：「午安，先生們，還有羅恩斯太太。」

    「午安，馬林先生。」打牌的先生們笑着回應了馬林，然後繼續着他們得牌斗。

    而那位羅恩斯太太看着馬林露出微笑：「馬林先生，午安。」

    馬林示意卡加德不要反抗羅恩斯太太孩子的玩鬧，然後與羅恩斯太太打了一個招呼：「夫人，您今天又代替您的先生來送稿子了。」

    「是的，羅恩斯的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啊，就是出不了門。」這位夫人注意到了少女助手眼中的哀求，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同類：「馬林先生，有請年輕的少女需要您呢。」

    「我知道了。」馬林笑着扭頭，同時手一抬，在莉莎小姐面前的文件們開始浮起，它們按照之前的排列開始組合。

    釘合機開始自動工作，很快的，這些文件息就完成了裝訂，並回到了莉莎小姐的面前。

    「謝謝你，馬林先生。」這位少女鬆了一口氣，她站起身：「先生，您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所以，要喝的嗎。」

    「老樣子，紅茶，加白蘭地。」馬林說完，走到櫃枱前坐下，櫃枱上有一些木精靈，小小的它們正在圍着一株花卉起舞，馬林伸手逗了逗它們，這些小傢伙發出尖細的笑聲。

    少女作為助手，很快就為馬林準備好了一切，她看着馬林喝了一口，在等到了表揚的回應之後，笑得非常開心。

    「莉莎小姐從來沒有給我們泡過茶。」打牌的作者們在起鬨。

    給這位少女的臉上多了一些潮紅的羞澀之意。

    馬林倒是不在意，他看向少女：「助手啊，你的那位女士，她怎麼結婚了呢。」

    「碰到了對的人吧，我也是突然就聽說她結婚，然後沒過多久就有了孩子，聽說是很小的時候的鄰居，他和她隔了二十多年意外重逢的呢，雙方都沒有結婚，心裏都裝着對方，聽起來就像是馬林先生您寫的小說那樣，只不過結局變好了。」

    「啊，這樣嗎，那麼你呢，助手，你的鄰居在哪兒。」馬林左手托腮，右手讓菲奧加入了小木精靈們的舞會，於是這些小不點們開心地都跳起了圓舞，而且越來越多的精靈出現並加入其中。

    「我沒有呢！」這位少女有些難過地回答道。

    「怎麼會沒有。」馬林一愣，奇怪地問道。

    「我讀的是女校。」這位的少女回答讓馬林咧開了嘴。

    你看，男女分校的確是早戀最大的敵人。

    「對了，馬林先生，您這次寫了什麼呢。」助手少女看着馬林放到了櫃枱上以牛皮袋套住的手稿們。

    馬林注意到了那些牌友放慢了動作，也注意到了看向雪景的夫人流露出的心不在焉。

    「刺客信條，講述一些人追求的與一些人所守護的故事。」

    馬林這麼說道，同時在心底里加了一句。

    其實是他們追求與他們守護的東西在扭曲之後會有多麼恐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