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樓的掌柜當即走不動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在男子出現的一霎,他的身子便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壓力死死地釘住了。
說不清他究竟是被什麼給懾住的,他只知道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像今晚這樣接二連三地看走眼過。
能讓一個如此貴重的「公子」給他做僕從……確切地說,連手下一名僕從都堪比世家公子般貴重,這男子到底是什麼人?
翡翠樓的掌柜再次朝男子看了過去。
男子穿着一件銀狐大氅,在夜色中宛若一道亮得炫目的白光。
翡翠樓的掌柜只看了一眼便趕忙垂下了視線。
就算眼力勁不夠使了,人求生的本能總是在的,直覺告訴他,他要想活命,就別再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
「爺。」
又一輛馬車駛了過來,這輛車就小多了,依舊是毫不起眼,可翡翠樓的掌柜再也不敢小瞧對方了。
馬車上跳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喚着男子「爺」,想來也是他的下人,只不過,與那幾位年輕俊美的少年僕從相比,他的模樣就磕磣太多了。
卻偏偏,他是唯一能與男子說得上話的。
中年男人說道:「我打聽過了,這附近沒有別的酒樓,爺一整日沒吃東西了,將就着用些吧。」
這時,白玉樓的周掌柜也注意到街上的動靜了。
他一瞧這架勢,也知是來了貴客,可他也沒膽子上前攬客,就那麼眼巴巴兒地瞅着對方,祈禱着對方能到他們酒樓來。
然而令他失望了,男子腳步一抬,走向翡翠樓了。
翡翠樓的趙掌柜瞬間挺直了腰杆兒,沖對家露出一個得意的眼神。
早聽說白玉樓找人買到了上等精鹽,可那又怎樣?論蓮花鎮的酒菜,還是他翡翠樓的香!
一行人進了翡翠樓最雅致的廂房,不是趙掌柜自誇,這間廂房可是請了京城最著名的工匠打造的,桌椅皆是上等黃梨木,多寶格陳設着最時興的珠寶玉器,就連牆壁上的字畫都盡數出自當朝大家之手,怕是皇子來了也一定會多看一眼的。
哪知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便徑自進了裏屋坐下了。
趙掌柜想跟上,中年男人卻將珠簾放了下來,男子的身影被珠簾擋了個影影綽綽。
趙掌柜訕訕。
中年男人道:「你們這兒都有些什麼拿手好菜,全部呈上來。」
一聽全部呈上來,趙掌柜歡歡喜喜地去了。
因是貴客,趙掌柜請出了鎮店之寶——劉御廚。
劉御廚做了一道獨門秘方的酸筍五花肉,又炒了一盤足以以假亂真的賽螃蟹,除此之外,還炒了幾樣色香味俱全的宮廷菜,蒸了一份他最拿手的桂花糯米藕。
劉御廚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信,畢竟這是皇帝吃過的菜,尋常人哪兒有這份口福?
不曾想,菜剛一送進去,便讓中年男人端出來了。
中年男人嫌棄地說道:「這就是你們的拿手好菜?」
趙掌柜一愣:「這、這都是咱們的劉大廚做的,他當年可是御廚!」
「換個不是御廚的廚子!」中年男人毫不客氣地說。
劉御廚還被嫌棄了?趙掌柜簡直莫名其妙,但仍是依言去了,可當他將一桌全新的菜式呈上來時,又一次讓對方撤出來了。
趙掌柜焦頭爛額:「這位大哥,你家公子究竟想吃什麼菜啊?不如說出來,我們照着做!」
中年男人卻並未回答他的話,而是望了一眼對面的白玉樓,淡淡地說:「你去把他家的廚子請來。」
趙掌柜:「這……」
中年男人一記冰冷的眸光打過來,趙掌柜頭皮發麻地去了。
來的是白玉樓的陸大廚,陸大廚看過翡翠樓做給客人的菜餚後,心中隱約有了計量,回到白玉樓,什麼複雜的菜式也沒做,獨獨燉了一鍋冬筍鯽魚湯。
這冬筍和鯽魚不是集市上買的,而是那賣鹽的小丫頭送的。
食材鮮度很高,冬筍嫩得能滴出水來,鯽魚肥得能煎出膏脂來,一鍋湯煮成鮮濃的奶白色,並無多餘作料,只灑了幾粒俞婉的雪花鹽,魚湯的鮮味便被徹徹底底地勾出來了。
魚湯被呈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略有些疲倦的眉眼,在聞到魚香與筍香的一霎,微微地舒展了一下。
中年男人沒料到男子竟然會對這鍋魚湯有反應,眼神兒當即就是一亮:「這湯聞着鮮,看着更鮮,不知喝起來怎麼樣。」
說罷,中年男人舀了一勺,先替男子嘗了嘗:「鮮!真鮮!比咱們府里的魚湯還要鮮!」
沒有花哨的佐料,原原本本地保留了食材的滋味,有一股筍香的清甜,又並着魚肉的咸鮮,卻並無一絲澀口的苦味,看樣子是用了罕見的貢鹽。
中年男人並不關心一家小小的酒樓緣何用得上不在民間流通的貢鹽,他等了一小會兒,確認湯汁無毒後,給男子盛了一碗:「爺,你嘗嘗。」
男子嘗了一口。
「如何?」中年男人滿心期盼地問。
男子丟下湯勺:「沒味道。」
中年男人暗暗嘆了口氣。
老實說,這魚湯是真好,可少主也並非是在挑剔,他說沒味道,那就是真的沒吃出味道,少主幼年體弱,幾乎是在藥罐子裏泡大的,許是藥吃多了,再去嘗別的東西,漸漸都嘗不出滋味了。
人人都享受的三食,對少主而言,卻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題外話------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罰我去牆角畫小圈圈。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4.161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