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圍在父親榻前,元玄虎喝了點水,精神稍微好了一點,他見到長子便問道:「侯莫陳家的事情是怎麼處理的?」
元晉道:「孩兒親手打斷了那個逆子的雙腿,派人送給侯莫陳家,任憑他們處置,孩兒還寫了十幾份帖子,告之關隴各世家。」
元玄虎點點頭,「兒子可以再生,但元家的名聲一旦毀了,我們就是元家的罪人,對不起歷代祖先,你做得很好,個人犯錯應由他自己承擔,不能連累元家。」
元魯又道:「父親,我們三個剛才一致認為,恐怕太子是在借題發揮,之前元家就得罪了他。」
「你們說得對,我也想到了,但這件事我們一定要說清楚,元家沒有行刺東宮,是被人利用了。」
這時,門口管家向元晉招了招手,元晉快步出去了,不多時,他一臉無奈地走了回來。
「父親,這個郭宋還真是厲害。」元晉嘆了口氣道。
「怎麼回事?」
「孩兒派人去打探郭宋昨晚的去向,結果派出的人回來稟報,郭宋昨晚在郭子儀府中留宿,一夜未歸。」
父子幾人面面相覷,怎麼會這樣,元魯忍不住道:「難道霄兒沒有說實話?」
元楚忽然冷笑一聲道:「好厲害的手段,他居然連後路都考慮好了,我們若向天子指控他,郭子儀肯定會出來給他證明,以郭子儀的信譽,天子怎麼可能不相信,最後就變成了元家誣陷郭宋,目的是報復元載之事,那時元家就裏外不是人了,幸虧大哥派人去調查了一下,否則這次元家就徹底落進他的陷阱。」
元魯瞪大眼睛,「那意思就是說,他知道霄兒昨晚會去殺他?」
元楚點點頭,「我覺得是的,他已經事先準備好了陷阱,讓霄兒踏進去。」
元晉只覺後背一陣毛骨悚然,這個年輕人太可怕了,他忍不住問道:「父親,霄兒和他到底有什麼冤讎?」
元玄虎現在也醒悟過來了,自己也是被這個孫子騙了,替兄弟報仇肯定也是藉口,應該是個人恩怨。
元玄虎嘆了口氣道:「霄兒說是給兄弟報仇,現在想想也是他把我騙了,他若有證據,京兆府會不給元家面子?他和郭宋肯定是別的什麼私人恩怨,具體我也不清楚。」
元楚一臉不屑道:「他會有什麼恩怨,無非就是爭女人罷了。」
元晉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又隨即頹喪下來,他的三個兒子就大郎好一點,老二、老三都不爭氣,老三是魔王,老二的風流名聲早就傳遍京城,大家叫他玉劍公子,其實是另有所指。
這時,元魯有些不耐煩道:「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關鍵是我們該怎麼辦?怎麼收拾局面,還有這個郭宋要不要收拾他,要收拾他,我就派人把他做了。」
三兄弟的目光都望向父親,元玄虎躊躇半晌道:「郭宋是條毒蛇,也是頭猛虎,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要輕易出手,容易遭其反噬,但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你們記住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三兄弟一起點頭,父親說得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元玄虎又道:「天子那邊寫一封說明書,就說劉七、劉八被人收買,元家在他們房間裏搜到了兩千兩黃金,有人嫁禍元家。」
「天子會相信嗎?」元晉問道。
元玄虎點點頭,「我想天子應該相信,元家若真要行刺太子,絕不會用自己的武士,就像老三剛才說的,太子不過是在用這件事借題發揮罷了。」
元晉立刻道:「我今天就安排,明天一早,我來向天子上書說明情況。」
..........
但元晉並沒有見到天子,次日一早,朝廷內傳來消息,天子感恙,停早朝三天。
這幾天秋雨綿綿,天氣較冷,感恙的人很多,天子一向身體不好,感恙也很正常。
元晉熬了一夜寫的『情況說明』雖然遞上去了,放在天子御書房裏,但天子什麼時候能看到,那就不知道了。
元晉只得鬱悶地前往光祿寺上任。
這兩天郭宋卻不在京城,他和張雷帶着十幾名隨從在涇陽縣一帶打獵,之所以出來打獵,是因為郭宋昨天上午把張雷在外養了別宅婦之事告訴了李溫玉。
李溫玉對郭宋表態,如果對方有了丈夫的孩子,她可以接受對方為姐妹,畢竟張雷沒有兄弟姐妹,多添一些子嗣,是她作為妻子的責任,說得深明大義,令郭宋十分感動。
張雷卻太了解娘子的本性,他根本不敢露面,郭宋還勸他要相信自己妻子,結果中午郭宋又去西市,卻見李溫玉提着劍在西市各處尋找,氣勢洶洶,驚出郭宋一身冷汗。
其實張雷只是想讓郭宋去給妻子說這件事,但怎麼應對妻子的沖天怒火他卻有經驗,惹不起躲得起,只要躲上幾天,妻子慢慢冷靜下來,就會面對現實,考慮條件了。
涇陽縣一帶是傳統的獵區,涇水兩岸森林密佈,野味眾多,山雞、野兔就不用說了,各種鹿、獐子、獾、熊、狐狸、野豬都能遇到,甚至還能遇到豹子和猛虎。
郭宋和張雷並馬而行,郭宋見師兄鬱鬱不樂,便勸他道:「你既然覺得對不起妻子,那當初你就該管住下半身,現在既然已經做了,那就面對現實,現在師姐也懷孕好幾個月了,她更不可能一走了之,還有一對兒女呢,你就讓她出出氣,事情總歸會過去。」
「也許吧!」
郭宋又笑道:「要不你用苦肉計捅自己一劍,傷得重一點,你娘子心一軟,就饒過你了。」
張雷眨巴眨巴小眼睛,「萬一她已經饒過我了,我捅自己一劍,豈不是白挨了?」
郭宋翻了白眼,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種貨就該狠狠收拾他,自己就不該替他求情。
這時,幾隻鹿從樹林裏跑出來,眾人頓時大喜,紛紛催馬疾追,張雷大喊道:「師弟,這次一定要留給我,讓我來幹掉它們!」
郭宋剛剛張弓搭箭,聽到這句話,弓弦又鬆了,放慢馬速,任由張雷去追趕。
「使君,今天收穫還不錯!」他的隨從楊駿笑道。
楊駿是崆峒山腳下鎮子裏人,跟隨郭宋好幾年了,是個十分機靈的半大小伙子。
這兩天打獵收穫確實豐富,獵到了十幾頭鹿,七八隻獐子,兩頭野豬,野兔、山雞更沒有數了,連郭宋頭頂上盤旋的猛子都吃膩了兔肉。
「差不多了,今晚宿營一夜,明天一早就回去。」
這時,在樹林上空盤旋的猛子忽然急促地鳴叫起來,緊接着聽見野獸的低吼聲。
「不好!」
郭宋臉色一變,催馬向樹林奔去,遠遠便聽見師兄的慘叫聲,「師弟,救我啊!」
郭宋大急,縱馬疾奔,迎面一名隨從奔來喊道:「使君,東主遇到豹子了。」
「在哪裏?快帶我去。」
隨從帶着郭宋疾奔,只見一棵大樹旁,一隻花斑豹咬住了張雷的胳膊,企圖一口咬斷他的喉嚨,張雷抱住大樹拼命躲閃,不讓豹子咬中自己喉嚨。
兩名保鏢揮劍大叫怒吼,企圖奪回東家,但豹子死活就不鬆口。
「讓我來!」
郭宋話到人到,從馬上高高躍起,長劍直刺豹子,花斑豹見對方來勢兇狠,鬆開了張雷,立起身用前掌向郭宋打去,郭宋在半空一腳踢向大樹,身體由墜落變成了橫躍,黑劍揮出,這一劍砍中豹子的後腦,深可見骨。
花斑豹疼得打了一個滾,它畏懼地看了郭宋一眼,果斷向森林深處逃去,這種猛獸本能的預警感極強,感覺對方強大到威脅自己生命,就會立刻逃走。
「師兄,你不要緊吧?」郭宋顧不得追殺豹子,趕緊扶住師兄問道。
「你這個烏鴉嘴,說我要挨一劍,現在真的來了。」
張雷渾身是血,嘟囔一句,便暈了過去。
郭宋急忙取出傷藥給他止血,又對兩名護衛隨從喊道:「一起抬他出去,別碰胳膊了。」
眾人一起將張雷抬了出去,張雷的右臂肌肉都被撕裂了,隱隱看見了骨頭,傷勢十分嚴重。
他們來不及趕回京城,直接向數里外的涇陽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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