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來了!」就在這個時候,倉庫內忽然亮起兩盞燈。上百個老頭太太跟小學生一樣排排站在一起,仰頭期待地看着台上。
破舊的倉庫只是外表,內里別有乾坤。
本來應該要灰塵滿布,僅有幾盞白熾燈泡的倉庫里,在這兩盞燈亮起後:地上忽然鋪好低調的暗紅絨毯,上頭擺了一百多張塑料折凳,周圍還體貼地放了幾個飲水機,旁邊放有一次性紙杯,顯然對這些老頭太太的習慣所之甚詳。
天花板上的燈泡接着亮起足足有十來盞,又大又圓又亮,橙黃的燈光暖絨絨的,讓人心中有着強烈的安全感。
兩個小沙-彌手上卷着佛珠,穿着灰撲撲的僧袍,從舞台一側的門口跑出來,挨個脆聲聲地朝這些老頭太太問好。
「哎哎哎,好好好。」誰家不喜歡可愛的孩子?
尤其小沙-彌聽話乖巧,之前甚至還幫忙大師治療好呂老爺子,讓這些人都特別羨慕,看着都想塞兩把糖。但可能是佛家教育嚴苛,小沙-彌讓捏臉摸頭都可以,就是不接受他們給的東西。一本正經拒絕的小模樣格外可愛,又是讓這些本來東躲西-藏才好不容易跑來的老頭太太們放下心防。
臉上的表情也跟着輕鬆起來。
「阿-彌-陀-佛。」就在這時候,台上傳來一陣輕咳,一名身披着土色袈#裟的男子,緩緩地從舞台後方走出。
只見他身形瘦長,脖子上掛得一百零八佛珠,盤得油亮,衣服的邊緣有些毛邊,腳上的鞋子也有些破舊。但整體洗得發僵而乾淨,顯然這位大#師條件雖然拮据,卻把自己打理得很妥貼。
檀香裊裊,襯着他就像一名不世高#僧,對俗務不如何追求,只是一心向着佛#道,再就是普-濟-眾生。
「悟戒、悟彌,回來。」只聽大#師嘴唇微微翕動,偏偏整個倉庫的人都能夠聽清楚大#師的聲音,「不要打擾施#主們同我們一心向佛的心。」
「大#師!」聽到大#師開口,好幾個脾氣比較急的人,連忙緊張地說,「雖然知道大#師對錢財並不在意,不過我們還是湊了點錢,希望大#師可以幫幫我們!」
「阿-彌-陀-佛。」台上的中年男子一個稽首,忍不住皺起眉頭說,「施#主家裏也不容易,就不用這麼做了。」
聽到大#師一語點破家中情況,老爺子眼眶發紅,哽咽地說,
「大#師,反正都已經無路可走。與其把錢給那些庸醫,還不如讓您傳法治療了!」
他這病看了無數個醫生,怎麼看都沒有效果。恰好呂老爺子的症狀跟自己所差無幾,這就讓老人家心中忍不住湧起一陣期待,寧可停了西藥,也要捧着家裏最後的錢來找大#師求救。
「我也有帶錢!」誰家沒有困難?眼看第一個老人已經得到大#師的同情與認可,很可能下一步就要插隊提前治療,其他人的心理也忍不住焦急起來,「我帶了三十萬啊!大#師!您生活還要帶着兩個孩子也不容易!」
「錢都是小事!您先幫我看看吧!如果能成,之後我願意再給三十萬啊!」
有一個人開頭之後,剩下的人當然也都急匆匆地想把懷裏的錢給掏出來。
「阿-彌-陀-佛。」台上的大#師見狀,默默盤膝坐下,拿着佛#珠開始悄然轉動。
就在同時,倉庫中慢慢地響起一陣如同仙-國來的佛-曲,飄飄然、帶有點兒撫慰的意味,將本來心緒激動的老頭太太給安撫下來。
「諸位不用擔心,我本發宏-願,以解救蒼生之苦為己任而行。」大#師闔眼,表情在舞枱燈的照耀之下,看着更加的神聖,「錢不是大事,只要大家真心誠意,只要等等我向佛#祖許願,大家一起跟我唱誦,佛祖就能通過我們的慧-根與誠意,來觀察我們究竟都能夠分到多少的力量。」
這事情之前也有過。
不過幾個老頭太太都覺得,呂老爺子那是因為求生意志相當猛烈。他們幾個前後爭不過對方,感情也還算不錯。除了拚着誰家錢帶得多,剩下也就半斤八兩。
「不用煩心。」小沙-彌不知何時已經一起扛着一個捐獻箱,又重新從舞台路口跑下人群中,一面跟着大師一起唱誦佛曲,一面繞過大家面前,「師-傅會努力為大家祈福的!」
對於這個流程,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
大#師畢竟不願意他們花太多錢,每一次祈福都是相當勞心勞累、甚至還有暈厥過去過。所以為了不讓大#師太為難,大家都把錢給包着包袱,儘量不讓他們看到金額地投入功-德箱裏面。
接着就閉上眼睛,相當虔心地聽着佛-曲,感受大#師替大家向佛#祖懇請賜福,讓他們疲累的身心能夠輕鬆一點。
至於心中的願望,大#師也已經說過,這是看個人的慧#根而來。
像呂老爺子就屬于慧#根特別足的,所以佛#祖第一次就挑中他,甚至連腿傷也治療到好。
有些人慧#根不夠的,就只能夠耐心等待,看看什麼時候佛#祖終於注意到自己的善念,或者是有大#師的加持護航,這才能夠輪到自己願望得償。
「阿-彌-陀-佛。」台上的大#師又是一陣的誦念,佛#曲高高低低,調子卻相當舒緩,讓大家都忍不住身心感受到一片澄淨,彷佛一身疲憊都被拂去。
忍不住對大#師的敬仰又更加深一層。
「周老爺子,您這錢......」兩個小沙-彌剛剛在人群中穿梭並不是假的,對周家的消息早就有所耳聞。
這下正巧繞到周老爺子面前,看着對方胸前抱着的包袱,雖然知道終會落入手中的箱子,卻仍然僅記師-傅的教導──
先推諉,再為難,然後不得不收下。
三步驟,雖然麻煩一點,但是效果很好。
就算老人家的家人過來想要搶回那些錢,但畢竟不是他們自己硬要拿的,甚至都還有錄相可以證明,頂多只能算是贈與。
至於數額過大?
既然都是老人家自願的,當然也就沒有立場要回啊!
評估老人家失能?那也得看老人家願不願意配合才行。
「當然要給!」周老爺子吹鬍子瞪眼,知道前邊跟婆娘吵架的事情,還是讓大#師知道了。
他生怕好不容易爭取到出席這最後一場祈#福法會的機會被取消,連忙要把手中的錢給塞進箱子裏──
然而,一條纖細卻充滿力氣的手,卻在此時鉗住他。
「抱歉,我慧#根似乎不太夠。」
「既然是免費祈#福,又是怎麼暗示信眾非要給錢不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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