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忽然說狠話,這遠比什麼時候都要來的嚇人、有說服力。
尤其林二福,平常在村子裏有口皆碑,碰上人都很樂意幫忙。之前帶着妻女剛出來蓋房,食物跟地方都是大家幫忙給弄的。
現在一聽到他說分家後還每月給東西,甚至要用十塊錢徹底斷絕關係,有不少人都呈現支持的態度。
沒有辦法,林老太這樣,實在太讓人噁心。
不過也終於看到林二福硬氣一回,着實大快人心。
「你、你要徹底跟我斷絕關係?!」林老太說不上是高興還生氣,又或是惱怒居多。
不過她雖然被這個消息打懵,卻也知道,這關係是絕對不能斷的!
「老二,你就為了這不孝的妻女欺負我這老婆子,你就這麼當人兒子的?!」林老太乾脆一把坐到地上,也不管身上會不會沾到雞糞,一把摀着臉就要哭,「苦命喔!當初我跟他爹一起拉拔三個孩子,為了老二連老四都沒保住......現在居然說要跟我斷絕關係!」
當初那些逃荒,餓着肚子連土都要吃的日子,現場還有不少人都印象深刻。
林老太說的也不算錯,當初林家老四生下來就是個死胎,這跟她一個人帶着老大老二趕夜路去撿菌子不無關係。
一時之間,不少人看向林二福的眼神,又成了譴責──
是,林招弟幾個遭遇苦,他們當初被分家也可憐。不過林老太即便再偏心,好歹當年也是拉拔了他到大。就這樣拿着十塊錢要斷關係,也太無情了。
「二福啊,你娘雖然做的有些不對,但你剛剛這樣倔,也過分了啊。」
「就是,了不起別讓她管招弟幾個的親事就好,弄得死不往來太難看。」
「更何況,她是你的母親啊!」
「嗤!您怎麼不說說,老四怎麼死的?」換成平常,林二福估計要對身邊這些碎語給弄得驚慌。
只不過他現在心中有恨,又被幾個孩子還有陳芳草的眼神刺激。長期以往的壓力一口氣爆發,讓他終於抬起頭,看向林老太,壓抑地吼,
「您說說看啊!剛剛不是話說得挺溜的?要不今天讓我跟你斷絕關係,要不我就把當年的事情掰開來說!」
「二弟!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馮小花一看到話題又給歪樓,連忙跳出來急哄哄地說,「當年分家是分房頭,你現在一口氣要斷乾淨,爹娘從小養你到大,可不只花十塊錢才對!」
林招弟這一波讓她損失不小,跛腳張沒得到好處,還天天糾纏着自己要賠錢,馮小花捨不得自己的私房,正好林二福自己撞上來,她當然要想辦法多撈一點填這窟窿!
反正林老太跟老太爺也不是真心要留這家人,就憑自己女兒過不久能夠入包家門,成為闊太太,她哪裏還要愁讓林二福養活?
乾脆趁現在斷個乾淨,省得之後他們享福還得提防着人找上門來要好處!
正好林二福這個傻蛋說要徹底分家,那麼不趁機撈足夠東西,這怎麼對得起對方自己送上門來的機會呢!
「馮小花,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插嘴!」陳芳草剛剛被林二福的話給鎮住,但她馬上就接受這個事實,並且快速地冷靜下來,覺得能這樣安排也不錯。
一則只要大家還在一宗,他們就逃不過被掐着脖子的命運。二則林招弟帶着小家日子奔好頭,他們做爹娘的幫不上忙,好歹也不要扯後腿。
林老太跟馮小花就跟虱子一樣,見到好處就不松嘴,長痛不如短痛,一口氣切割也好,到時候難過的是林二福又不是自己,還能更痛快些。
看看幾個孩子慢慢不輸其他家的圓潤模樣,陳芳草只覺得自己之前才是豬油蒙心,讓他們瘦得連皮包骨都沒有。
所以,聽到馮小花企圖要把林二福哄回來,她馬上就充滿危機意識地吼回去。
「閉嘴!」林老太沒有想到老實溫順的老二一家,今天不但讓林二福直接跟自己這個當娘的對上,就是陳芳草也能吼馮小花,頓時血色上涌,「這個家我還是能作主的,要分家,沒有三十塊,你甭想!」
「林老太,你這是要割肉!」旁的有人看不過去,皺着眉頭,「大過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二福好歹是你孩子!」
「就是,當初還是他背着你下山的!」還有老人記憶力好,不滿地說。
「這些年他也確實做得夠多,你看馮小花壯成這樣,林大福跟林三福也過得滋潤,偏偏就老二一家人苦哈哈的。」
「呸,那是他們自己沒有福氣,怎麼能夠賴我們!」馮小花聽到這些人這麼說,登時不滿地罵,「我頭一胎就生男的,他們家連生四胎才有男的,誰比較有福氣,這不用看也知道!」
「馮小花,你讓芳草還沒出月子就下地給你做飯,這事兒我可記着!」林二福今天就跟吃藥似的,聽到馮小花不滿的抱怨,馬上回頭炮火猛開,「你少在那說風涼話,林淑芬的事我還沒跟你算!」
「哎唷!大家評評理!」馮小花被林二福的氣勢一逼,整個人瞬間倒退好幾步,漲紅着臉說,「對着我這大嫂,他還能這麼凶,不是要逼死人吧!」
林二福聽到這話都要氣笑,他提着斧頭上前兩步,就聽到王滿春幾個人的驚叫聲。
「你、你別過來!」王滿春在村子裏好歹也有點地位,她兒子包其富還是讀過初中的,現在跟着丈夫打理黑水潭,也算村子裏數一數二的人家。
想到自己居然被人給威嚇,她一方面覺得心驚,一方面也覺得丟臉。
「林招弟這破玩意兒也就你們家自己寶貝的要命!」王滿春一看到樓寧陰沉的視線,腦子抽抽,登時氣急敗壞地說,「要不是你種田得到上面的嘉獎,我們家也懶得管你!還當自己是個寶,我就要看你個姑娘能夠玩出什麼花樣!」
林二福聽到王滿春這麼說,雙眼一紅,排山倒海的愧疚與憤怒終於咕嚕嚕地爆開來,提着斧頭一把就砍在王滿春身邊的門板上,大吼一聲,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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