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走了吧。」望着前面排山倒海的妖族大軍,葉天澤握着長槍,沒有回頭去看一眼。
他預想過很多的可能,而眼前這個可能,也是他預想中可能會發生的,即便強如他有兩世記憶,卻也沒有十成的把握,達成這樣的效果。
這一次,他給了自己滿分,無論身後的人,是否選擇背棄他。
伴隨着殺戮,千騎身上的越來越濃厚,並不斷侵蝕着他的意志,他知道如果意志崩潰,他就會走火入魔,成為一具只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
這一刻,他面對的不僅僅只是對自己意志的侵蝕,還有身後這一千騎兵的意志侵蝕。
無心之陣的副作用極大,堅持的時間越長,侵蝕便越強,血煞之氣本就不比靈氣那麼純粹。
一切負面的因素,都匯聚血煞之中,而這千騎的意志,就像是被他鎖在了黑暗無光的囚籠之中。
他們不可能堅持太久,因為人天生就是適應光的生靈,在無光的世界裏,再強大的意志,都會漸漸的被消磨掉。
他們會掙扎、反抗,想要從這無光的囚籠中衝突出來,所以葉天澤接下來,不但要跟他侵蝕自己的血煞之氣搏殺,他還要跟身後的這一千騎兵的意志搏殺。
如果他無法鎮壓這一千騎兵的意志,無心之陣就破了,這千騎再無法凝聚起來。
如果僅僅是搏殺,他並不在意,但他面對的卻是自己人,他鎮壓的也是自己人,他要看着他們在無光的囚籠中痛苦掙扎,卻要裝作無動於衷的樣子。
他很想釋放開無心之陣,結束眼前的征伐,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他還需要完成最後一個戰術目標,才能夠釋放他們。
妖族太子望着那席捲而來的巨大血煞之氣,就好像遇到了沙塵暴一般,所過之處,一切都被淹沒。
他的大軍喪失了軍心,哪怕他阻擋在大軍潰退的前方,卻依然沒有任何的作用。
恐懼像是瘟疫一般在他的軍隊中蔓延,他的手下已經不再把這些人族騎兵當作是人,他們把這些騎兵,當作了從地獄裏走出的惡鬼,前來人間收割生命,帶他們去黃泉。
妖族也有恐懼,尤其是那些小妖們,他們意志薄弱,如果大勝,他們自然也跟着大勝,如果打敗,他們自然也跟着打敗。
恐懼是會傳染的,哪怕大軍中的妖族強者知道身後的騎兵不是惡鬼,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可他們卻不敢回頭,因為身邊的族人,全都在潰敗,全都在逃命。
「這是一場意志的搏殺,誰堅持到最後,誰就獲得勝利!」妖族太子明白了一個事實。
他望着身後那席捲而來的血煞之氣,終於不再阻止大軍潰退,因為阻止他們,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讓葉天澤殺死更多的妖族,製造更大的恐懼。
他從沒想過,自己帶着百萬大軍,親征人族,奇襲人族腹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最後竟然要引領者自己的大軍逃命,傳出去估計都沒有人相信,但他知道他這一世的英明,怕是要毀在這一戰上了。
「身為妖師大人的學生,吾愧對妖師大人的教誨。」妖族太子心底想道。
此刻他的老師,妖師正帶着四百萬大軍,將朱雀城,圍困的水泄不通,一步步絞殺着人族最精銳的軍團。
他只消拿下天南,甚至不需要對南境造成什麼威脅,就能夠拿到蓋世功勳,這本身就是妖師為他制定的一場鍍金的戰爭,一旦功成,他的太子之位便穩固了,幾乎可穩定的過渡,成為下一任妖皇!
可這一切都被他自己毀了!被一千人追着砍殺,這是多麼可恥的一幕,他的兄弟們,還有妖族那些反對者,肯定會拿這件事,將他置於死地!
可笑的是,出征之前,他還對手底下的九大主帥說,人族把好的壞的全都學了去,尤其是壞的。
「弱雞,在他面前,我確實是一隻不堪一擊!」妖族太子表情有些痛苦。
誰也不願意做敗軍之將,更沒說如此大敗。
葉天澤追着妖族大軍,殺了足足五日,這五日他沒有絲毫停歇,靈力早已經消磨乾淨。
維持着他繼續廝殺的,是那可怕的血煞之氣,他知道一旦血煞融入全身,識海和氣海無法堅守,便是他入魔之時。
對於渾天戰體來說,血煞之氣可以是無上的修煉至寶,但也可以是毒死他的毒藥。
只在於用量的多少,即便是葉天澤,也無法控制超越他極限的血煞之氣,唯獨只有意志保持清醒的時候,才可以去戰鬥。
身後事,他已經管不着了,因為從他出城的那一刻,就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上來的。
五日轉戰一千里,葉天澤的意識,漸漸的開始模糊,他終究還是無法承受那些騎士意志的抵抗。
「一千里……五日之功……足夠你們離開了吧。」葉天澤手起刀落,斬下了一顆妖族的頭顱。
毫不客氣的運轉渾天訣,將他的氣血和死前的怨氣吸乾,融入到了血煞騎兵的無心之陣中。
而此刻,妖族已經在撤退中完成了重新的整編,隨着葉天澤的意識模糊,難免會出現一些預判上的錯誤。
而妖族太子就是借着這些錯誤,重新的將大軍控制了起來,雖然還是在撤退,但他們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潰敗的景象。
妖族大軍依然恐懼這支千騎的人族騎兵,但他們似乎也發現了,這支騎兵並不像剛開始的那般銳利。
「太子殿下,現在正是反擊的最佳時機!」牛魔部主帥說道。
「再等等,他這血煞之氣太濃郁,現在反擊,即便可以滅掉這一千騎兵,卻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妖族太子說道,「等他入魔,我們便不需要再費一兵一卒,就能殲滅他們!」
幾大主帥明白他的意思,太子還是之前的太子,他並非是在乎傷亡,只是這五日,葉天澤追了他們一千里,砍殺了將近十萬眾。
這樣的傷亡,已經遠遠超過了妖師對此戰的評估,回到妖族難以交代,如果再出現更大的傷亡,他的太子之位,就真的不穩固了。
「葉天澤,你快入魔了吧!」妖族太子大聲喊道。
入魔是沒有意識的,而有意識的人族騎兵和沒有意識的人族騎兵,完全是兩碼事,尤其是這樣可怕的對手。
「若是你一開始不回玉虛宗,或許,你日後真的會成為我妖族最可怕的對手,可惜啊,你終究還是眼界太低。」
妖族太子說道,「即便你能殺敗我百萬大軍又如何?你可以救得了一個玉虛宗,卻救不了整個人族,而且,只有活下來,才是真正的強者,死去的都是飛灰!」
葉天澤心中一動,他知道妖族太子這是在攻心,在意識極為薄弱時,這種攻心術,非常容易成功。
如果說葉天澤的攻心計,是一步一步的策劃,環環相扣,無形中便醞釀成功,那妖族太子的攻心,便是簡單直接,沒有任何掩飾。
而在這個時刻,似乎也不需要任何的掩飾。
他救得了玉虛宗,卻救不了整個人族,他贏得了這一戰,卻贏不了人族與整個妖族的巨大逆差。
妖族太子簡單直接的告訴他,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有太大的作用。
就像一塊石子投入了平靜無波的湖面,哪怕可以短暫的掀起波紋,但這天下的大勢,依然會將這波瀾撫平與無形。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卑微的,而葉天澤此刻深深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卑微。
視線漸漸的模糊,他的意志開始動搖,因為他為之奮鬥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戰爭結束後,他會像那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沉入湖底。
隨着時間的消逝,沒有人會記得他。
就在這時,他鎮壓的一千騎兵的意志,也開始了最兇猛的掙扎,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葉天澤突然想到了曾經那些與他並肩作戰的人。
意志的崩潰,往往就像是失去了根基的塔樓,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因為只要一個念頭的動搖,所有的念頭都會動搖。
所以,堅持往往是這麼困難,要戰勝所有動搖的念頭,就是戰勝自己,可他太疲憊了。
那一刻,葉天澤感受到的是如潮水般湧來的孤獨。
「嗡!」
千騎忽然間,停滯了下來,就像是一輛戰車,在衝鋒最迅猛的時候,戛然而止。
望着血煞氣沖天的千騎,妖族大軍奔行了一里,終於停了下來,他們同樣無比匹配。
這些索命的「惡鬼」終於停了下來,這一剎那,許多妖族戰士,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地上。
五日來的巨大壓力,讓他們已經到達了極限,當壓力突然不再是,他們也終於崩潰了。
可是,倒下的只是少數意志不堅的妖族,還有大部分的妖族立在原地,面對這支人族騎兵,他們眼中的情緒複雜。
有不安、困惑、恐懼,卻還有一縷,對強大對手的敬佩!
「終於……結束了嗎?」妖族太子鬆了一口氣,血煞氣中的人族騎兵,就好似雕塑一般。
「結束了吧。」九大主帥怔怔的說道,他們卻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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