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甜酒酪的譏諷和無禮,啫喱卻是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大家現在都沒有空來搭理你了。在公會所有人中,屬於我最沒用,所以我才能夠來看管更加沒用的你。」
甜酒酪一時間暴怒:「你敢說我沒用?!嗚……嗚嗚……」
一激動,她肚子上的傷口似乎就要裂開了一樣。
啫喱則是繼續一臉平淡地說道:「看,你現在難道不是比我更加沒用嗎?纏繞在你身上的束縛目前都已經解開了,會長還是一個好人,擔心那些束縛會讓你沒有辦法好好養傷,就請副會長去掉了。但是瑪歌小姐卻看不慣你的飛揚跋扈,所以決定只把你治療到不會立刻死的狀態。」
甜酒酪哼了一聲,重新躺在床上,嘴角冷笑着說道:「他們是怕了我吧?在那麼多人面前 ,讓我打擊的沒有臉面了吧?呵呵。」
面對甜酒酪的自信,啫喱卻是面容冷淡地歪着腦袋,帶着些許懷疑地說道:「臉面?是指你出了這麼大一個丑,惹出那麼多麻煩,最後還需要我們會長幫你收拾殘局的臉面嗎?」
一瞬間,甜酒酪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眼睛瞪大,幾乎不敢相信地說道:「什麼?!」
啫喱也不隱瞞,他不斷地翻弄着手中那兩塊鐵幣,緩緩說道:「公主殿下,其實我是很尊重你的。畢竟我從小就在皇室的庇佑下長大,我父親也一直對我說,要尊重皇室。我父親那個時候教我讀書寫字,也是和我說有機會的話就去大城市找份工作。」
「不過在看到您這位公主之後,說實在的……我真的覺得,如果我不認識你,說不定還能夠保持對皇室最低限度的尊重呢。」
「可是在認識你之後,皇室……?我真的不知道,我應該再用怎樣的心態來尊重你們這種皇室。你們自大,自以為是,只想着怎麼讓自己過得舒服,完全不顧其他人的感受,也不知道怎麼用最好的方法來處理事情,總覺得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應該圍繞着你們皇室來轉。我尊敬你,再次尊稱你一句長公主殿下。但我覺得,我或許還是用普通人的稱呼來稱呼你比較好吧。」
啫喱這個人,甜酒酪覺得自己還算是了解的。
畢竟半年前的那次使節團之行,也算是讓她對這個人魚之歌的部下印象最深。
這是一個廢物,是一個平民,是一個長得並不多麼出眾,放在平民堆里很快就會看不見的那種類型。這樣的平民在瀚海城中要多少有多少,就算突然間少了一個也完全不會有人在乎。
如果說他真的有什麼特殊的話,那麼就是他還有着那麼一點點的元素親和。可是,就算是這麼一點點的元素親和,也在一次愚蠢的錯誤行動中被打散。這件事甚至在那天承包了她半天的笑點。
隨後,這個已經很廢物,但卻因為失去了魔力變得更加廢物的廢物,在整個使節團的行動中顯得十分的沉默寡言。
但不知道怎麼的,最後卻突然和獵凶座的一個侍衛幹上了,甚至弄到最後丟了一條胳膊。
可以說,那次的使節團,甜酒酪想要找一個過得比自己更慘的人的話,那麼她一定會去看看這個廢物,想想他的殘廢,然後在心裏好好地樂呵樂呵。
所以,哪怕是來到這鵜鶘城,每次看到啫喱的時候,甜酒酪都能夠繼續用一種公主對待平民的態度來看待他。而不是像看到了愛麗兒一樣,大部分時候只能平視,有時候甚至會被逼的用仰視。
但是現在……
現在,這個自己最看不起的廢物,他對於自己這個皇族竟然也不再保持尊敬了?竟然都能夠用這種口吻來對自己說話了?!
這樣的廢物……為什麼?!
「加特林的確擁有了兩把槍,沒有錯。同時,他擁有兩把槍的原因的確是殺了自己的朋友,這也沒錯。」
啫喱抬起左手,拇指輕輕一彈,將其中的一枚鐵幣彈上半空,緊接着在那枚鐵幣還未落下之前再次將另外一枚鐵幣彈上去,兩枚鐵幣在半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叮——
「但是,他卻並沒有殺了他的太太,那一槍是從他太太的耳朵旁邊擦過去,巨大的聲響把她給嚇暈了。同時,他的太太也沒有和他的朋友有染。這一切,都只是加特林先生自己一個人的臆想。而之所以導致這種臆想發生的,則是由於你以前經常吃的那種名叫杜冷甲的藥物。」
「換句話說,加特林是在意識不清,發了瘋的情況下失手殺了人,然後因為藥物的影響而衝出了房間,上了元素車。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在幹什麼,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腦海因為藥物的影響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反應。」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碧藍,你,直接殺了他。」
叮——
兩枚鐵幣落下,啫喱十分熟練地一抄手,將兩枚鐵幣重新抓在手裏。面對現在已經目瞪口呆的甜酒酪,他繼續淡淡地說道——
「我並不是說你的做法是錯的。那個時候加特林的確很危險,任何人直接下手殺了他都是應該的。甚至我們會長還反思了她沒有下達這個正確的決定,而導致了情況一度險些失控。」
「可真正的問題是,你這個皇族,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平民的皇族,你殺掉加特林的動機卻並不是真的想要保護普通人,而是以一個皇族高高在上的感覺隨隨便便殺掉了一隻螞蟻一樣地殺掉了一個人。你根本就不在乎加特林到底有沒有罪,也是不是真的該死。你只是覺得那個時候可以很順手地殺了他,所以你就那麼做了而已。」
被啫喱這樣一個完全的廢物用這樣毫無感情的語調進行諷刺,甜酒酪顯得有些受不了。她別過頭,冷哼一聲:「有什麼區別嗎?結果還不是一樣?我解決了問題!」
啫喱點點頭:「沒錯,但同時你也創造了新的問題。」
「加特林夫人醒過來之後,剛好看到你殺了她丈夫的那一幕。那個時候房間裏面的血族正在忙於照顧傷員,會長則是看着窗外,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是在那個時候,你不斷地嘲諷她的丈夫,說她的丈夫就是一團垃圾,死的活該。」
啫喱緩緩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是會長殺了加特林,那麼那個時候她一定會用最好的方法去安慰加特林夫人,至少絕對不會去刺激她,會讓人陪着她,照顧她,給與一些生活上的幫助,調整好她的心態。」
「但是,你卻用你的語言,你的高傲,你的皇族自尊徹底激怒了她。這讓她趁着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拿起了元素槍,直接對着你開了這麼一槍。」
聽到這裏,甜酒酪的心中略微一凜。
作為皇族,她從小到大都被教導,唯一能夠威脅碧藍皇室的,恐怕就只有敵國。可是現在……摸摸自己的傷口,竟然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都敢於拿着槍瞄準自己?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嘴硬地說道:「那……那算是我做出了犧牲,不是嗎?我受了傷,照顧我,算是你們的麻煩?哈!說的好像我這個傷不是為了你們而受的一樣。」
啫喱:「放下你的高傲與自尊吧,碧藍,你的模樣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我知道那是因為你的病的緣故。但是你的心卻讓你的臉變得更加醜陋,看的簡直快要令我作嘔。」
「你把自己想的很重要嗎?你為了鵜鶘城受了傷,所以所有人都要感謝你?可是你知不知道,那顆原本應該射向你胸口的子彈,卻是打偏了。從你的腹部側邊穿了過去,雖然讓你受了一點傷,但還不算嚴重。」
「可最最關鍵的是,射穿你腹部的那顆子彈,卻是發生了跳彈,直接打中了一個懷抱嬰兒的婦女。」
「子彈直接轟掉了嬰兒的小半個腦袋,並且鑽進了母親的胸口,停在了距離心臟很近很近的位置。」
「在你昏迷的這六個小時裏面,我們公會的所有人都沒有合過眼,會長在以全部的資源和力量,想辦法救回這個可憐的母親。」
「只是我最近得到的消息來看,情況真的很不樂觀。」
「現在,你還覺得你有多麼的尊貴了嗎?給你說句心裏話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們會長現在心裏想的一定是寧可讓你被那一顆子彈直接打死,也不要誤中那對不幸的母子吧。」
一時間,甜酒酪似乎還沒有理解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她捂着自己腹部上的傷口,在略微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也受傷了呀!那個女人開槍打我,她太可惡了!你們應該立刻殺了她!」
看到甜酒酪現在依然是這樣一幅完全不管不顧的模樣,啫喱終於還是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還沒明白嗎?要我說的更加清晰一點嗎?」
在略微停頓了片刻之後,啫喱故意放慢語速,用一種略顯冷酷的聲音說道——
「意思就是,你這個皇室並沒有如同你所說的那樣保護好你的子民。相反,正是因為你這個皇室,導致又平白無故地多出了血腥。」
「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的很多時候都在不停地出現,你們皇室的存在本身就成為了平民的苦難。哪怕你自以為做出了正義的舉動,都會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到本來可以不受傷害的人。現在,你明白了嗎?」
說到這裏,就算是甜酒酪再怎麼的自信自傲,覺得自己的皇室身份是多麼的尊貴,可如今也是一瞬間愣住。
她半張着嘴巴,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回應眼前這個廢物的話語。
這位長公主慢慢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隨後慢慢地捏了捏,再次鬆開,緊接着,她卻又一次地抬起頭,望着面前已經轉身離開的啫喱。
「我……沒有存在的意義?我是皇室……我們皇室,我們皇室本身……光是存在,就是為了害人?這怎麼可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不……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定是某些地方有什麼問題……」
「碧藍皇室統治藍灣帝國已經幾百年,一直以來都是這麼過來的……不僅僅是我們皇室,黃金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都是這麼過來的……每個國家都有皇帝……每個皇帝都是這麼做的……」
「所以,我們皇室存在本身就是害人……這種事情不可能會存在……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不會……」
在甜酒酪在後面捂着腦袋,嘟嘟囔囔的時候,啫喱卻是不再管她,而是推開房門,緩緩地走了出來。
現在的甜酒酪已經不需要看管了。
這一點其實早在愛麗兒讓啫喱負責「照顧」她的那一刻開始,啫喱就已經明白了。
如今,這位皇室的長公主已經向整個鵜鶘城宣佈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在宣佈身份的同時,她也是將皇室的傲慢以及刻在骨子裏面的那種完全忽視底層人的想法徹徹底底地暴露無遺。
這樣的長公主已經讓整個鵜鶘城的人完成了最後的一次皇室脫敏。而且,在因為她的狂妄而導致一對母子無辜染血的情況之下,她繼續留在鵜鶘城的價值,可以說已經完全消失了。
關好門,啫喱繼續捏着手中的兩枚鐵幣,沿着樓梯緩緩地走向一樓。
他推開大廳的大門,此時,清晨的陽光已經從外面透射了進來。只是此時的街道上,卻還是顯得冷冷清清。
經歷了昨晚那場震驚整個鵜鶘城的騷亂,相信每個人的心裏都不好受吧……
在略微呼出一口氣之後,啫喱轉過頭看了看桌子上那空空如也的餐盤,想了想之後,還是走進廚房,將昨天的晚餐送進烤箱裏面稍稍熱一下,等待其他人回來吧。
就在他將一盤熱好的麵包從廚房端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布萊德從大門口走了回來。
這名身材魁梧的戰士手中溫柔疊捧着一個正在呼呼大睡的花妖精,而他的另外一隻手則是摟着那名亡靈法師可可。如今,可可也是蜷縮在布萊德那巨大的手臂裏面呼呼沉睡。
「布萊德先生。」
看到這位最初加入人魚之歌的前輩,啫喱顯得十分恭敬。
此時,布萊德的臉上也是寫滿了倦容。在看到啫喱之後,他裂開嘴笑了笑。同時在看到桌子上熱好的麵包和牛奶之後,他這下才算是恢復了一點精神,緩步走了過來。
「辛苦你了。看着那個女人,一定很累吧?」
布萊德將芭菲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裏面,隨後把可可放到旁邊的沙發上,拿過一張毛毯蓋在了她的身上。
啫喱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倒是還好。你們才是最辛苦的。情況……怎麼樣?」
布萊德嘆了一口氣,拿起一塊麵包想要往嘴裏塞,但是舉起在半空中之後卻是停了下來,再次放下,搖了搖頭——
「沒救下來……那顆子彈距離心臟實在是太近了,心臟附近的肌肉都被攪成了肉泥。瑪歌如果貿貿然釋放治癒魔法的話,那顆子彈就會留在她的心口,根本就沒有辦法癒合。」
「寇拉醫生嘗試着做手術先把子彈取出來。但是打開那個可憐人的胸腔之後才發現,子彈打在了她的肋骨上,碎成了碎片,就像是有人衝着她的心口埋了一個小型的火焰炸彈似的。所以……最後還是沒有能夠救回來。」
雖然這個情況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猜得到,但是現在真的聽到這麼一個答案,啫喱還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抬起牛奶壺,給布萊德倒了一杯。
而布萊德看到這個後輩用左手來舉起那麼大的一個牛奶壺,連忙伸手就要來接。
「布萊德前輩,還是讓我來吧,我現在也就只能做點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說着,啫喱已經倒好了牛奶,自己也是在座位上坐下。他重新拿起那兩枚鐵幣在手中摩挲着,繼續問道:「會長他們人呢?」
伸手摸到了溫暖的牛奶,布萊德的胃口也算是好了一點。他舉起牛奶壺喝了一大口,這下胃口算是打開了,拿起麵包塞進嘴裏三兩口就咽下,重新拿起第二塊麵包,說道——
「人死了,事情就麻煩了。會長要接着處理死者家屬的問題。畢竟那個丈夫可是在突然之間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這樣的噩耗可不是能夠輕而易舉接受的事情。」
「大家都在想方設法地安慰他,以及安撫那些慌亂的民眾。所有人都很恐慌,生怕接下來還會出現這樣可怕的事情。」
「畢竟你看嘛,本來如果鵜鶘城裏面只是出現一個盜賊或是打架鬥毆之類的事情的話,我們人魚之歌能夠迅速介入並且控制。可是現在,有了元素槍之後,我們人魚之歌以及血族都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把人控制住,大家都會害怕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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