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幣即是正義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心有癥結

    「除此之外，人魚之歌的成員不准以公會成員的身份去恐嚇、壓榨普通百姓。我們公會內部不允許和鵜鶘城的居民對着幹的人。如果雙方之間起了衝突，那麼如果對方是完全沒有任何戰鬥力的普通人，即便是我們占理，我們人魚之歌的成員也不准出手攻擊對方，只允許防禦。等到雙方安靜下來之後，把事情交給我們城市的法庭，讓法庭來判定雙方之間的正確與否。」

    「從我開始，之前別人送我的那些東西，明天我就拿去集市上進行拍賣。拍賣所得的款項全都歸入鵜鶘城的政府財政收入之中，不歸我們人魚之歌的財政管理。或許在你們，以及在其他所有人的視角來看，這純粹是左手轉右手的問題。但我還是要這麼做。」

    「善待百姓，尊重百姓。不要覺得自己是英雄，而要把自己想像成是寄生在鵜鶘城百姓上的寄生蟲。沒錯，我們就是寄生蟲，只有我們的寄主變得更加強大，變得更加富裕，我們這些寄生蟲才能夠過得更好。所以，絕對不能有任何欺壓鵜鶘城百姓的事情發生！這一點可以說是重中之重！現在，明白我所說的話了嗎？」

    公會成員們似乎有些難以理解自己的會長為什麼突然間變得那麼……「瘋癲」。

    雖然他們之前也覺得人魚之歌這個公會算是一個挺平民化的公會了，可是以前開始到現在，即便是再怎麼平民化的公會，拿點錢拿點東西什麼的，也沒有問題吧？

    甚至就連可以對抗魔王的勇者，都會隨隨便便翻別人的家裏的柜子和抽屜呢，小小的一個公會拿別人家的一點點東西，怎麼了？而且還是拿的有錢人家的，又沒有拿普通人家的。

    達克皺着眉頭：「不管怎麼說，把我們說成是民眾的寄生蟲……也過分了一點吧？」

    「所以，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做法有些太過苛刻？」

    愛麗兒當然也看出了眾人臉上的那種猶豫感。

    尤其是在她的目光轉移到那邊的酥塔臉上時，這位法官卻是渾身一顫，整個身子都往後面縮了縮。

    起司放下手中的酒杯，緩緩說道：「會長，你的這種做法簡直就像是要我們用近乎最為嚴苛的清教徒一樣的戒律來約束自己。雖然我覺得我這一生在你們人類的世界並沒有做過什麼惡，但就算是這樣，我也算是偷過你們人類的雞吃。怎麼？難道這也不行？」

    愛麗兒搖搖頭，說道：「吃完了，就要付錢。而且，還必須是市場價的錢，足夠人家重新買一隻同樣的雞的錢。起司，你也經歷過自己的族群被龍族統治，被你們的母親『吸血』的經歷。如果把角度換一下，你若是一個貧窮的農民，看到有一群攜帶着武器的戰士們吃了你家的雞，搶了你家的東西，拿走了你家的錢，你會是什麼感覺？就算那些戰士們自稱可以守護這個世界，對於你這個農民來說，你會真的覺得他們是一群好人嗎？」

    起司低下頭想了想，不說話了。

    愛麗兒繼續說道：「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恐懼害怕的東西是正義的。也不會有人覺得那些依靠權勢搶了自己的食物和財富的人可以為自己帶來歡樂與和平。你們還記不記得，我曾經給我們人魚之歌立下過一個規矩？就是我們人魚之歌是一個冒險者公會，並不是僱傭兵。所以，能夠不殺人的情況下，我們就儘量不要殺人。」

    可可舉起手，鼓着腮幫子，嘟着嘴說道：「我記得我記得，會長姐姐。當年我剛剛加入公會的時候你第一時間就和我說這些話，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呢。」

    愛麗兒點點頭，說道：「那你還記得我為什麼要這麼說嗎？」

    可可想了想，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認真了起來：「你說，如果我們習慣殺人了，覺得殺人這件事情變得無所謂了，那麼就代表我們也會被其他人殺。既然決定毫無心理阻礙地進入那個地步，那麼自然也要接受其他同樣進入那個地步的人對自己的廝殺。」

    看到這個小姑娘到現在還把自己的教誨記在心裏，愛麗兒實在是非常的高興，笑着繼續說道：「沒錯。習慣殺人，甚至覺得只憑藉自己的好惡，自己的力量就可以隨隨便便殺人的人，最後一定也會被其他有着這種心理的人盯上。」

    「你們是我的公會成員，你們依靠戰鬥技巧吃飯。你們的工作天生就是在刀口上舔血，天生就有着危險性。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安安穩穩地渡過這一段人生，最後老了，可以依靠自己年輕時候賺到的錢頤養天年，而不是死在某個稀奇古怪的地方。」

    公會成員們沉默，黯然不語。一些人看着這位會長，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的光彩與期盼。

    「既然殺人如此，那麼隨便欺壓百姓，也是如此。」

    「如果我們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裏，那麼將來我們就一定會迎接某些人同樣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的時光。在這個世界上，肯定會有比我們的力量更強大，地位更高的人或事物在我們之上，如果我們隨隨便便欺壓那些普通老百姓，到時候我們被欺壓了，誰又來搭救我們？」

    「如果我們不想要讓這些事情出現在我們的身上，那我們就必須要以身作則，堅決不讓這些事情出現在我們治理下的老百姓的身上。這樣一來，鵜鶘城的居民們才會明白我們是真的和他們一條心，不會再有什麼不好的念頭了。」

    隨着愛麗兒的話音落下，公會成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之後，啪地一聲，有個人的手迅速地拍在了桌子上。

    出乎愛麗兒意料之外，第一個拍下來的，竟然是特斯拉。

    「會長，我同意你的說法。」

    特斯拉呼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相比起諸位，我也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人。我以前的公會被滅了，雖然我逃了出來，但是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對起源公會的兄弟們的屠戮。我的起源公會中的兄弟們很多也並不會戰鬥能力，完全就是依靠對於元素機的鑽研而聚集在一起。所以，這樣的遭遇既然已經發生在我的身上了，那我絕對不會想要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會長，我聽你的。明天你不是要把那些衣服首飾拿去賣嗎？我也把我的東西拿出來一起賣！」

    看到特斯拉現在第一時間站出來，愛麗兒不由得有些感動。

    而有了人開頭之後，剩下的跟隨着自然而然地也就站了出來。

    布萊德：「會長！我……我也是！那匹馬……那匹馬……我也不騎了！讓它……讓它去拉車吧！拿去賣了吧！芭菲，你覺得呢？」

    芭菲：「我無所謂，反正那些東西我也不喜歡。」

    可可：「如果這是會長姐姐的想法的話，那我完全支持。我也拿去賣~~~！」

    忌廉：「呼……會長，我覺得吧，你除了要求我們不能收禮之外，最好也要求我們不能賭博。我前段時間有些上頭了，我會把我上次賭錢贏來的錢全都交給政府財政。」

    達克：「嗯……我沒有收什麼東西……就是一套便宜的衣服……如果這套衣服可以賣幾個錢的話……我沒有意見。」

    起司：「果然是少爺啊，那麼漂亮的衣服在你眼裏就是一套便宜的衣服啊？哈，行吧！我也沒有收到什麼東西，不過我支持你。」

    酥塔：「我……我也是……」

    瑪歌：「不好意思，我不打算把我收到的那些禮物拿出來賣。」

    就在愛麗兒十分欣慰自家的公會成員現在竟然如此深明大義之時，瑪歌最後的那句話卻是宛如一盆冷水一樣，猛地潑在了她的臉上，讓她那略顯亢奮的大腦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瑪歌？你的意思是……」

    對於愛麗兒的疑問，瑪歌倒是顯得依然十分輕鬆，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反覆比劃，欣賞着自己的美麗，一臉無所謂地說道：「那些衣服和首飾雖然算不上什麼上等貨，但是我還挺喜歡的。所以，我不會拿出來賣。」

    可可：「瑪歌姐姐！你——」

    瑪歌：「不過與此相對的，我會拿出相對應的金錢填充到政府財政裏面去，就當是我自己買下來的吧。會長，我花自己的工資買下我自己喜歡的東西，不違反我們公會的信條吧？」

    這下，愛麗兒臉上緊繃的情緒終於再次放了下來。她略顯無奈地看着面前的瑪歌，笑着說道：「你還真是喜歡沒事就嚇我一跳。」

    眾人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事情談論完畢，愛麗兒也算是把自己的一部分心事全都說了出來。有了規矩，也有了信念，愛麗兒看着自己手下的這些公會成員們，突然間覺得這批成員在將來一定能夠有着更好的發展！而自己將來究竟能夠走到哪一步……也可以寄托在這些人的身上了。

    只不過……

    「我……我出去散散步……」

    吃完晚飯，收拾完碗筷之後，酥塔卻是輕輕地嘟囔了一聲之後，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公會大門。

    其他人也沒有留意到這位聖騎士，各歸各地該幹嘛幹嘛。

    甚至就連愛麗兒想要找她聊聊天，一轉眼，也丟了這名鵜鶘城人類大法官的身影。

    ————

    街道上，元素燈的光芒繼續安安靜靜地點亮，讓整條街道明亮的如同白晝。

    相比起其他的城市，晚上的行人數量也是越來越多，一些認得這名聖騎士的人看到她之後，連忙遠遠地站住，向着酥塔略微欠身行禮。

    看着這些臉上雖然恭敬，但是眉宇之間還是有些害怕情緒的居民們，酥塔想要抬起手，算是招呼一下。可是手才剛剛抬起，那些居民們立刻就有一種想要跪下的模樣之後，她連忙放下手，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這條街道。

    向前走了兩步，不知不覺，酥塔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隱秘之湖那一側的街道。

    湖岸邊的燈光閃爍，點綴着那片在黑夜中充滿了渾濁與神秘的水面。遠遠望去，那些反射在湖面上的燈光越看越像是一頭不可名狀的怪物，正瞪着無數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從那水面之下窺探着這個人間的世界……

    酥塔望着這片湖水，不由得也是回想起自己的丈夫……他就是在這片隱秘之湖中突然中了這種不知道哪裏來的古代魔法，到現在都沒有辦法甦醒過來。

    而現在，這片深邃的湖水又像是在吸引着她似的，讓她一步，一步地……來到了這裏。

    「老公……」

    「酥塔——！」

    在酥塔低吟的時候，一個呼聲卻是突然從遠處傳來！

    酥塔一驚，轉過身。而隨之而來的一股黑暗力量的氣息讓她本能地舉起左手擋在胸前，右手以劈掌的姿態，向着來人的方向揮了過去！

    啪。

    她劈下的一掌被接住。

    而接住她這一次攻擊的不是別人，正是有着一雙鮮紅色的眼睛，稚嫩的臉龐，眉宇間充滿了謹慎與敵意姿態的……麻薯。

    「啊……啊！是……是你啊？我……」

    「你，攻擊，我？」

    麻薯甩開酥塔的手，身子宛如飄蕩一般地迅速後撤，反手拉過背上的長弓，搭上弓箭，瞄準了酥塔。

    「光明的，聖騎士。你，殺我？攻擊，公會的，朋友？」

    作為一名聖騎士，尤其是作為一名從光明神的信仰中獲得力量，以聖光的名義祛除黑暗的聖騎士來說，酥塔當然明白面前的麻薯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麻薯是血族，就算是同樣身為公會的一員，她身為黑暗生物的本性也是不可能改變的。尤其是之前在進入血族的領地之時，這個血族小姑娘可是親眼看到過這名聖騎士的戰鬥力的。

    所以，她現在顯得十分的謹慎，如果可以的話，酥塔完全相信她手中的箭會在下一刻射穿自己的心臟！

    酥塔連忙擺擺手，愧疚地說道：「誤會，真的是誤會了！酥塔，你別這麼想，我真的……我只是一時走神……心裏有些心事……所以一不小心……唉，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麻薯瞪大眼睛，捏着箭羽的手也是略微放下，說道：「認錯了？ 你，真的認錯了？」

    酥塔再次點頭，臉上充滿了愧疚之色，說道：「是的，我認錯，我錯了，對不起，麻薯。我不應該那麼的神經質，請你原諒我。」

    看到這個人類聖騎士認錯，麻薯略微想了想之後，手中的弓箭立刻放了下來。她重新背好長弓，用那雙清亮透徹的紅色眼睛盯着酥塔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之後，點點頭，說道：「我接受你的認錯。」

    酥塔一愣：「這麼容易？」

    麻薯再次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說道：「誰都會犯錯。小的時候，我也經常做錯事情，媽媽也經常會打我屁股。所以，做錯事情不可怕，重要的是要認錯，以後要吸取教訓，不要再犯錯。」

    對於麻薯來說，她這樣認認真真一本正經地說着這些話或許自我感覺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對於酥塔來說，看着眼前這個怎麼看也就只有人類十一二歲年齡的小女孩，這麼誇誇其談說「我小時候」這種詞，雖然她說的認真，但是看起來還是顯得十分的滑稽。並且在惹人發笑的同時……還讓人有一種想要好好疼愛她的感覺。

    而對於酥塔來說，看到這個宛如孩童的小女孩，這種想要疼愛她的感覺自然也是尤為深刻。

    「麻薯妹妹，你……說話一直都是那麼認真的嗎？真可愛啊。」

    麻薯歪着腦袋，一時間不知道眼前這個聖騎士為什麼會用那種好像媽媽一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覺得，既然對方用那種如同媽媽一樣的眼神看自己，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吧，所以也就直腸子地說道：「我很可愛嗎？嗯，對於你們人類來說，我的確很可愛吧。」

    酥塔笑了笑，轉過頭，再次望了一眼旁邊那塊寬敞的湖泊，默默地嘆了口氣，說道：「你是來巡邏，看到我的嗎？」

    說到這裏，麻薯立刻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不是。會長想要，找你。但是，找不到你。我恰好，去公會交接，會長讓大家都出來找你。我也就來找你了。」

    聽到愛麗兒找自己，酥塔臉上立刻一陣青一陣白。甚至於她的腳步也開始有些站立不穩，晃蕩了起來。

    因為腳一軟，她連忙攙扶着旁邊的扶手。而一旁的麻薯看到酥塔突然這樣癱軟的模樣，也是立刻衝上前一步，同樣伸手攙扶住了她。

    「謝謝……」

    酥塔苦笑一聲， 衝着麻薯點了點頭。

    這個小姑娘在確認酥塔抓好扶手之後，這才鬆開手，繼續說道：「你，怎麼了？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