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了?」
艾羅輕輕點頭,微笑:「嗯,不走了。」
「你不會把我扔下?不會說什麼總有一天會回來接我這種話?不會和我定下什麼約定?」
「嗯嗯,是真的,人魚之歌要繼續在這裏開下去。至少到明年年底之前都會一直開下去。」
「可是真實之眼呢?那些傢伙要怎麼辦?」
「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你真的有辦法了嗎?你和他們談妥了?你又想到什麼稀奇古怪的點子了?或者說如果你能夠一口氣給我上百塊魔力結晶的話我真的能夠幫你的!」
「放心,真的,真的有辦法了。」
「你不騙我?你們人類最喜歡欺騙了,你真的保證,你沒有騙我?以你擁有的所有金幣發誓?」
「對啦,真的啦。我以我的所有財產發誓,我是真的有辦法處理真實之眼,也是真的不會離開鵜鶘鎮。這樣行了吧?」
娜帕,呆呆地坐在櫃枱上。
在這些對話結束之後,它又豎着耳朵,直愣愣地看着艾羅的雙眼。
片刻之後,這隻貓終於縮回視線,抬起爪子舔了舔,捋了一下自己的毛髮,轉過身。
「我去教訓那些小混蛋去了。」
一邊說,它一邊飄向大廳後方。
那語氣,倒真的是一點點的波動都沒有啊。
艾羅笑了笑,繼續低下頭看着手中的這些賬簿。
看着這些數字在自己的手中逐漸成型,他臉上的笑容也是逐漸消失。
就如同任何一次枯燥無味的學習一樣,僅僅是在這裏編制這些賬簿真的讓艾羅沒有什麼覺得可以開心的地方。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也只有這些而已。
不斷地計算,不斷地寫上數字,然後利用公式將這些賬目一筆一筆地全部弄清楚。
但是漸漸地,他忽然覺得如果這樣枯燥的日子可以永遠持續下去的話……至少一直能夠持續到明年年底的話,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只要……能夠繼續持續下去……
吱呀——
伴隨着推門聲與腳步聲,一個人緩緩走進公會。
艾羅抬起頭,當他看到走向自己的是那位滿臉微笑的糖衣酒老先生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這樣還可以枯燥地計算這些賬目的時間已經徹底消失了。
「怎麼樣?」
艾羅放下筆,讓自己臉上的笑容儘量顯得和緩一點。
這位老先生走到艾羅面前,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一切都很順利。如果這個小鎮處在大城市的話,應該已經可以聽到許多新聞了吧?想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嗎?」
艾羅苦笑一聲,雙手互握放在桌子上,說道:「和以往的政治(和諧)鬥爭相比有任何新鮮的東西嗎?」
糖衣酒略微搖了搖頭,也是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這倒是沒有。黨派鬥爭這種東西,不管藉口是什麼,理由是什麼,其根本的內容都不會有任何的差別。」
艾羅揮揮手:「那我就不要聽了。不過是多聽一些藉口和謊言而已。」
這位老人十分讚賞地點了點頭,笑道:「我就是喜歡你這孩子的這種性格。好吧!雖然你不需要聽具體的內容,但大致上我可以和你說明一下,就是希斯坦家族現在已經處在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並且,他們家族中的大多數人都不得不和那位睿鷹伯爵進行政治上的切割。」
艾羅走出櫃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給面前的這位老先生倒了一杯。他端起水稍稍喝了一口,說道:「您的速度還真快啊?這連十月都還沒到,您竟然就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看起來主戰派和主和派之間的爭鬥已經陷入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呀。」
糖衣酒也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道:「這一點你倒是說錯了。據我所知,希斯坦家族並不屬於任何一方的黨派。尤其是睿鷹伯爵這個人,他在帝國內屬於一種處事十分圓滑的類型,基本上處於誰都不得罪,但哪一方都不加入的角色。」
「可正是由於他這一次哪一方都不加入,所以真的一旦出事之後,主戰派和主和派都沒有人幫他說話。這才導致他一旦出了事,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立刻崩潰。唉……這或許也是在如今這個世道上想要獨善其身,不與他人合作而唯一的後果吧。」
糖衣酒略顯惋惜地點了點頭,他放下水杯,衝着艾羅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我知道你或許有一種想要做大事,做很多很多大事的心。但作為一個老人,一個過來人,我還是想要勸你一句。人生在世,光是活着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好地看清前路,不要做什麼太過出格的事情,好好地享受自己本來就可以享受的生活,這才是在這個世道上存活的最好方法啊。」
艾羅重新為這位老人倒上一杯水,笑着道:「只是這個最簡單的存活方法……代價可不低啊。」
老人的臉上掛滿了慈祥的笑容:「不,這些代價是你想要突破常規而付出的,並不是你享受本來就可以享受的生活而付出的。」
回過頭,艾羅見忌廉已經從二樓下來。這才稍稍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說道:「我們還是不要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吧。具體的情況怎麼樣?真實之眼的狀況。」
糖衣酒也是收起臉上的慈祥笑容,輕輕點頭,說道:「天堂之光和夜下獠牙已經接受你們公會的這份委託。現在的問題就是你們人魚之歌了。因為你們給的錢對於天堂之光這種頂級公會來說真的不算很多,所以他們公會也提出了一些要求。」
「畢竟再怎麼說,這也是一種對其他公會的殲滅戰,到時候可能會死很多人。而且從風聞上來說,真正告發睿鷹·希斯坦伯爵的舉報人就是你們人魚之歌。」
「在這種情況下,天堂之光提出需要你們人魚之歌也一起參加這一次的殲滅戰。哪怕你們只是站在後面看着也沒有關係。但是,你們公會必須全員出動,以此來表達你們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艾羅想了想,不由得苦笑一聲,說道:「說來說去,我們人魚之歌擔當着一個名為『司令』,但實際上就是擔當責任的出頭鳥,對不對?」
糖衣酒哈哈笑了笑,說道:「隨你怎麼想吧。這樣的確很殘酷,那你是否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呢?」
艾羅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想了想後,說道:「殘酷?我都花了五百枚金幣了,還有比這更殘酷的事情嗎?出面是吧?行!而且我還想和這兩家公會的負責人見上一面,好好聊聊。更重要的是,我的公會成員們也可以通過參與這次的活動累計一點經驗值。我想……這一點應該不過分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艾羅的目光緊緊凝視着面前的這位老人。
但他所能夠看到的,卻僅僅只是這位老人眼神中那股深邃而不可測的笑容。
在略微的思考之後,老人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笑着說道:「行吧,看起來你似乎還想再掙扎一下。我來這裏也是想要通知你一聲,十月底前抵達雪溪城,根據天堂之光那邊得到的情報,真實之眼應該會在十月底舉辦一次大型集會,到時候就是與他們進行正面殲滅戰的時候了。從鵜鶘鎮抵達雪溪城的距離嘛……我想,你們最慢,九月底就應該出發了吧。」
艾羅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多謝糖衣酒先生了。我會記住這個日子,並且……我也絕對不會忘記您為我們公會所做的一切。」
儘管艾羅現在的話語中明顯帶刺,甚至尖銳的就讓那邊正準備外出的忌廉和在門口修指甲的瑪歌都聽到,覺得奇怪向着這邊看來。
但糖衣酒就像是完全不在乎這種尖銳一樣,臉上的笑容依舊慈祥。他衝着艾羅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時伸出手,似乎是想要過來稍稍揉一下艾羅的頭髮。但伸到一半,他看到艾羅眼中的那種毫不掩飾的敵意之後,想了想,還是縮了回來。
「那麼,我就先走了。在鵜鶘鎮的投資活動我也做完了。等你以後來首都之後,我們再見面吧。希望到時候你能夠真正明白,什麼對你才是最好的。」
帶着最為溫和的笑容,老人向着艾羅輕輕行了一個禮,轉身。在面對忌廉和瑪歌那疑惑的表情的同時,他依然是用溫和的微笑向着這兩名成員道別,隨後拄着拐杖,走出了人魚之歌的公會大門。
咚——!
在糖衣酒離開之後,瑪歌和忌廉猛地被櫃枱方向傳來的巨響而震驚了一下。
他們紛紛轉過頭看着自家會長,卻是極為難得地看到他臉上竟然掛着如此痛苦的表情。
這位會長咬着下嘴唇,目光直視面前的賬簿,久久地,都沒有任何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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