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國通俗話本,書頁已經卷了,書面上做滿了注釋,已經不能在修了。還是拿回去吧。若是想要就買一本新的。」
書坊里的李邦彥,從木桌上的小碟子裏,拿出一把糖果,放在了來人的手心說道:「這是相州柿霜糖,小孩子吃多了免不了蛀牙,就只能給你這麼點了。」
李邦彥說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腦門,笑容十分和煦。
「謝謝翁翁。」一個小丫頭將三個銅板放在了桌上。
李邦彥是這片書坊的掌柜,平日裏還負責修繕書籍。
今天老阿婆帶着小孫女過來,就是看看家裏的那本三國通俗話本還能不能修了。
但是李邦彥表示無能為力,這本書已經破損嚴重,而且一看就沒有妥善保管,而且還有些霉跡了。
而這老阿婆已經買了一本九章算術回家準備教小孫女算學。
李邦彥看着老阿婆帶着小孫女越走越遠,臉上笑容越來越燦爛。
這樣的生活,實數愜意。
而這小孫女回頭露出小虎牙,喜笑顏開的說道:「謝謝翁翁。」
小孫女說完還搖着手中的糖果,笑的很甜。
而李邦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待到祖孫倆離開了他的視線,他的目光才收回,看着院外的粗壯的棗樹,滿是黃葉,就知道這顆大樹,明年怕是不會再吐出新芽了。
不過讓他欣慰的是,一個新的棗樹正在茁壯的生長着,這稍微減少了些傷感。
他端起了茶杯,坐在搖椅上,細細品味着茶水的香氣。
這個書坊的掌柜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這個小老頭,左鄰右舍們說,那是之前的當朝宰相。
這話讓人嗤笑,堂堂一朝宰相怎麼可能操賤業?
雖然大宋不禁商賈,但是不代表着市籍,沒有任何的限制。
而李邦彥自己知道,居住汴京大不易。
他已經離開了朝堂的中心,如果再離開帝國的中心汴京,那他這一身才學將毫無作用,他明知官家已經不會再起用他了。
但是他不想像蔡京一樣客死潭州,離開了汴京,他這樣的人,其實和死沒有什麼區別。
現在的日子就挺好的,他很滿足。
朝堂經過了幾輪換人之後,已經沒有人再來關注他這個失了勢的老頭子,倒是門雀可羅,沒人再來打攪他。
李邦彥很喜歡小孩子,他甚至和岳雲、宇文重等人的關係甚好。
「李翁翁!」一個清脆的聲音出現在了李邦彥的耳中,李邦彥笑着看着來人,正是趙臣夫。
這個小女孩,有一股子巾幗不讓鬚眉的勁頭,總是纏着他問不少朝堂上的事。
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片子,話剛說全,關注朝堂,不是她這個年紀做的事。
所以李邦彥很嚴厲的拒絕了小女孩的問題,他一個浪子宰相,貪官污吏,怎麼能污染趙臣夫呢?
他給趙臣夫介紹了李綱,這才是大宋宰相,應該有的風度。
「李翁翁!看我撿到的這個石頭!」趙臣夫舉着一塊紅色的石頭說道,滿臉的期待。
李邦彥盯着石頭看了半天,看着趙臣夫滿臉的期待說道:「你為什麼要撿這塊石頭呢?」
趙臣夫眉開眼笑的說道:「當然是因為這塊石頭很好看了。」
「它好看在哪裏呢?」李邦彥依然饒有興趣的問道,他對小孩子出奇的耐心。
趙臣夫伸手指了指,說道:「紅紅的。」
李邦彥點了點頭,心滿意足的說道:「是不錯,要是找個工匠磨砂一下,會更好看,交給李翁翁,李翁翁幫你。」
趙桓老遠就看到了這一幕,走到前去,將這塊石頭拿起來端詳了半天,還別說,這紅色石頭雖然不是什麼寶石,但是晶瑩剔透。
最主要的它像一隻大公雞一樣,還有兩個腳。
趙桓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學的一篇課文,名叫中國石,這一塊也很像。
「讓朕找人打磨吧。」趙桓笑着將石頭放在了袖子裏。
「誒?」李邦彥伸手想要,看到是趙桓,趕忙行禮說道:「參加官家。」
趙臣夫也是被突然出現的趙桓嚇了一跳,塗着舌頭說道:「官家耶耶,怎麼走路沒有聲音啊。」
趙桓哈哈笑道:「是你太專注你的漂亮石頭了。不過這樣也好。」
趙桓話沒說完,李邦彥接了一句:「這樣也好。」
他們都在說一個事,那就是趙臣夫年級這么小,不應該關心那麼多正事,正是玩的年紀,國家大事,是大人操心的事。
孩子,應該有自己的童年。
「大人們要說正事了,去找李翁翁玩。」趙桓摸了摸趙臣夫的腦袋,支開了趙臣夫。
趙臣夫點了點頭,說道:「另一個李翁翁好嚴肅,不過也很有趣。我這就去了。」
趙臣夫一蹦一跳的走了,趙桓看着趙臣夫的背影,笑容滿面。
這個小姑娘,身上有着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和心智,但是歸根到底還是有着孩子的可愛。
「士美,朕有一事問你。」趙桓嚴肅的說道。
李邦彥知道表現的機會來了,他為何來這書坊做掌柜,其實就是為了自保而已。
李綱是太宰,他這個前太宰,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主動自我貶低身份,操持賤業,藉以自保。
當然,趙桓現在手中的書坊,本來都是他多年經營,結果被官家抄家的時候,抄走了。
李邦彥也是回歸了老本行,相比較之下,李邦彥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貪的時候紅了眼,貪完了才發現,那麼多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何用?
到了現在,他的心境已經逐漸變了,相比較趙桓抄家,把他抄的一乾二淨,他現在更心疼那塊紅色的石頭。
官家你抄家我不反對,這石頭是我答應小丫頭的呀!
可惜,趙桓是皇帝,他又不敢要。
「官家所問,罪臣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邦彥俯首說道。
「劉建。」趙桓吐出兩個字來。
李邦彥點頭,果然來了!
他早就知道了李綱在對付劉建,所以早就做好了準備。
劉建實在是太滑了,李邦彥如果不是偶然間知道了些許內幕,也不知道這個人翻下的滔天罪行。
即使他知道的也是一條線索,不過一條線索就夠了。
官家擁有的權力,就是沒有證據,也能把劉建污衊成罪人。
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比如你今天出門為什麼不帶帽子?
不過那樣的官家,李邦彥跑去河東路的時候,就一溜煙跑回老家,絕對不敢回汴京。
官家,是一個周正的人。
「劉建涉嫌謀反大罪。官家,他與趙構關係甚為密切,而少有人知曉。」李邦彥俯首說道。
「說說看。」趙桓皺眉問道。
「劉府中有一地道,可通到城外。這地道並非他本人所有。而是從前唐的巨商為了躲避戰禍所修,汴京歲歲擴建,這地道就越修越深,越修越大,錯綜複雜。而地道的深處,就是劉建如此跋扈的資本。」
「人人稱劉建為萬刀劉,卻不知道這萬刀由何而來。在這地道深處有萬把環首刀,三千把長刀,而這地道之中,常有三千死士。」
李邦彥每說一句,趙桓臉色就變得凝重一分。
「你是從何處知曉?」趙桓冷冰冰的問道。
而此時的李邦彥已經滿頭巨汗的說道:「趙構曾在金兵軍營跟臣商議,說過一句萬刀劉乃是他的依仗之一。跟我稍微解釋了一下萬刀之名從何而來。」
「罪臣以為他說的是軍備,而後臣多方打聽,才從一個撲買口中打聽到了死士的消息。」
「為何不早說?」趙桓今天是來考察書坊的,為三國通俗演義的章回體小說的推廣做準備。
他推出這三國通俗演義,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振奮大宋的武德,沒想到從李邦彥嘴裏得到了這樣一個驚天的消息。
「罪臣無處可言。」李邦彥嘆氣的說道。
他倒是想說,可是除了在殿上自證之後,他就沒有機會面見官家了。
而他的身份,註定沒人來看他,門雀可羅,他去哪裏說去?
去找李綱?去一次,李綱能見他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後來李綱前來拜訪,李邦彥還不不知道這情報的真假。
「罪臣也是偶然得知了死士的消息,才將所有的瑣碎的線索串聯在了一起。」
「罪臣去城外采青,在辛莊附近才發覺了辛莊有些異常,仔細打探,才發覺此事。罪臣這也是猜測,也不好隨意妄言。」
李邦彥滿頭大汗,他也是猜的,但是以他的嗅覺,他覺得猜測不應該出錯。
「不用緊張。你是說這個了劉建和趙構交往甚密?」趙桓敏銳的把握到了重點。
自己要是御駕親征,怕是被趙構的這隻奇兵給直接偷家了。
「罪臣聽到趙構說過一次。臣不確定。」李邦彥並沒有給趙桓肯定的答案,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測。
但是死士肯定存在。
趙桓冷汗直流,得虧自己忍了一手,趙構自稱吳王的時候,他只是廢了趙構康王的王爵,沒有舉兵南下。
要是傾其所有南下平亂,這後院起火,怕是比當初八門進京還要糟糕。
不過現在他已經知曉了此事,這劉家,留不得了。
莫須,有?趙桓忽然想到了這個詞,自己現在辦的這個案子,有點像是莫須,有的味道啊!
「程指揮!過來一趟。」趙桓叫了跟着自己來的親從官,什麼事,只要有了查的方向,就萬事好說了。
「去打探一下這個辛莊,如果確實有死士把守,那就一網打盡吧。」趙桓冷冰冰的說道。
仁慈是趙桓給自己立下的人設,這不是阻礙他辦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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