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欽看到的是京畿路,百姓們安居樂業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老人們在村口的大樹下閒談,壯勞力有的去了工賑監,有的在田間務農,有的去了河間軍營,而小孩遍地跑,好不熱鬧。
在起事之前,他楊欽也是個普通的百姓而已,他知道現在的一淮兩湖是何等的模樣。
百姓種地跟偷偷摸摸一樣的種,因為你一旦在水田裏插秧,就代表着無數人蜂擁而至。
有村裏的惡霸,鄉里的經紀,有城外的流匪,有城中的幫派,有城裏的員外,還有皇帝的賦稅,蜂擁而至。
這就是現在富裕的江南,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而員外們摟着瘦馬上下其手的時候,杯中是酒,盤中是肉。
所以鐘相提出來的法分貴賤貧富,非善法也。我行法,當等貴賤,均貧富。
一喊出來,幾乎所有的百姓都雲集而響應,沒有響應的,只是不知道而已。
所以他答應了李綱的勸降,而且揣着一兜子的銅印,準備回去就勸降所有的義卒們。
「若是楊么懷疑北地的均田是否為真,你就帶同鄉回去,帶回去二三十個一起回去,這麼多同鄉,同時作證,他楊么再不信,就親自到這邊看看。」
「若是楊么懷疑官家的決心,你將詔書和銅印交給他就是。他是個聰明人。」
「鍾子昂是你們的太子,官家都留了他的性命,還把他留在了汴京城裏,繼續之前工賑監的隊正。」
「官家是仁善的,特別是對百姓。」
李綱笑着對着楊欽說道,順便打開了牢房的大門,說道:「好了,現在門開着,你出了門,我也管不住你。但是今日所言句句肺腑之言。卿某要自誤。」
「即使有百萬之眾的方臘,到最後,也是落了個慘澹的下場,望卿好自為之。」
等在大牢之外是鍾子昂和他們的同鄉,除了鍾子昂以外,剩下的人,都是當初那三百人的勤王軍。
楊欽走了兩步,回頭給了李綱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說道:「相公大恩,此生沒齒難忘。至於勸說楊么歸降之事,某一定盡心盡力。」
「你應該感謝的是官家,而不是我。如果官家不赦免你們。我也無法放掉你們。」李綱搖了搖頭說道。
楊欽對着皇宮的方向磕了一個頭說道:「叩謝官家。」
楊欽站了起來,帶着二十多個人,對着李綱說道:「李相公,某這就去了。若此去,雲夢澤之事平定之後,某一定結草銜環,報答相公大恩大德。」
楊欽以為是李綱在官家面前求情,才求來了鍾子昂未死,才求來了招安的機會。
但是,李綱卻知道這事,他的作用其實很小。
關鍵還是官家心懷仁善。
鍾子昂對那個什麼楚國的太子之位,其實根本不感興趣,他的父親稱王稱霸,他一點都不知曉。
但是他卻可以理解父親的行為,南邊的百姓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若是事不可成。就帶着父老鄉親來河北等地吧。河北之地四處都是沼澤灘余,官家正在組織人手填坑,雖然辛苦了點,但是沒人苛責。」鍾子昂對着楊欽說道。
「公子保重。」楊欽告辭,帶着二十多個人離開了汴京,向着洞庭湖而去。
而此時的趙構,也知道了趙桓對楊么等人的安排,還有對他求將沒有任何回應。
這讓他非常的生氣!
「這天下是我趙家的天下!欺人太甚!」趙構憤怒的將札子仍在地上,咆哮着說道。
趙構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能夠俯首稱臣,那汴京的天子,一定會為了維持大局,而做出妥協。
但是他沒想到,趙桓寧願選擇站在那群泥腿子那一邊,都不理會他的俯首稱臣。
不給他一分一毫的大義的名分!
「擇日登基!」趙構用力的錘了一下案牘,站了起來,對着汪博彥說道:「溝通金廷之事,就交給太宰了。你和金使溝通。」
「既然他趙桓做得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了。他既然絲毫不顧及宗室顏面,徹底撕破了臉,那就怪不得我趙構了。」
「黃潛善,你負責登基大殿的逐項事宜。」
「命欽天監算出黃道吉日。」
「白時中,詔命各路宣撫使,經略使以及各軍路總管,齊聚臨安!」
汪博彥卻露出了為難的神情說道:「官家,再等等吧。」
「臣以為楊么等人,也是可以爭取的。他們其實要的就是一口喘息的機會,只要我們在雲夢澤減免稅賦,拉攏一批,打擊一批,這十幾處的叛亂,就可以平定了。」
趙構皺着眉看着汪博彥,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朕對這群泥腿子低頭嗎?!」
汪博彥卻搖了搖頭說道:「非也,官家哪裏是向他們低頭。他們哪裏值得官家去顧慮他們?」
「但是畢竟立國之初,剛定下了國策,要養民。」
「那就減少幾分稅賦。既然汴京那邊沒有給官家面子,那咱們也無需向汴京繳納稅賦糧草了。」
「拿出這筆錢糧安撫一下百姓。讓他們不要再折騰。官家登基,乃是德天隆裕,來年必然風調雨順,只要能活得下去,這造反之事,必然會煙消雲散了。」
「官家覺得呢?」汪博彥覺得孔彥舟那套內部擊破的策略還是很不錯的,可以效仿。
趙構想了想,才坐了下來說道:「汪太宰所言甚是。朕考慮欠妥了。」
再生氣,問題也要解決才對。
而此時的汪博彥舒了一口氣,說道:「官家,既然汴京那邊勸降這群叛賊。那我們也可以如此行事。」
「胡鬧!」趙構憤怒的用力的排了排桌子喊道。
群臣被這拍桌子的趙構嚇了一跳,馬上說道:「官家息怒。」
趙構的內心對那群造反的人,打心眼裏是看不起的。
而且讓他極為憤怒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的軍隊,在杜充這個草包的率領下,剛剛被打的大敗而歸。
汪博彥一說讓招降!他怎麼可能不憤怒!
「官家,即使官家砍了臣的腦袋,臣也還是要說。」
「如果在汴京的支持下,這群造反的諸將,就會成為我新宋的心腹大患。」
「特別是在我新宋的腹地,若是有這麼一股勢力存在,官家,睡覺都不得安穩啊。」汪博彥看趙構的臉色好了些,才繼續勸諫的說道。
趙構氣呼呼的坐在御前,緊緊的盯着汪博彥,他想不明白,這個一向諂媚的汪博彥,怎麼也學起忠臣模樣了?玩起了這套所謂的死諫?
他更想不明白,本以為兩三個月就能解決的造反的事,怎麼就這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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