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時分,白破軍來到了白家在祖地的酒窖。
氐族祖地的釀酒工藝還停留在很古老的階段,這裏的藏酒幾乎都是他大批量採購,差人送回來的。
村裏的人們喝習慣了烈酒,欣賞不來紅酒啤酒那些玩意兒,故此這裏的藏酒全是上好的燒刀子。
而且不是用瓶子裝的,全是一壇一壇的封藏起來。
白破軍冷笑了一聲,將酒窖沉重的石門關上,掀開了一壇壇烈酒的封蓋。隨即他取出一把白色的蟲卵,每顆僅有米粒大小,但如果族人看到一定會為之色變。
氐人蜘蛛蠱,曾經毒死秦孝王楊俊的蠱毒。
據《靈鬼記》記載,秦孝王楊俊病重時,通過口中含銀而變色知道受了蠱毒,但一時不能明白是中了什麼毒。至死後,文帝及皇后發現棺框中爬出大蜘蛛,經過追究,才知道是崔妃下的蠱毒。
其來源歸根結底,便是來自於氐族。
而白破軍手上的蜘蛛蠱,更是數百種蠱蟲互相吞噬養出的蠱王所產下的卵。其可怕性雖然遠不及千蛛萬毒,但依舊不容小覷。其優勢更勝在不易察覺,遇酒便會消融,無色無味無形。
蛛卵雖然會隨着消融而死亡,但其劇烈的毒性卻已經滲透在酒中。
白破軍神色沒有任何波動,將每壇烈酒中都投入了蜘蛛蠱,隨後將封蓋蓋了回去,做出一副原封不動的模樣。
很快他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此地,只讓祖地精壯的小伙子去將烈酒全部搬出來,聲稱要一醉解千愁,和大家喝個不醉不休。
這些小伙子興高采烈的,紛紛感嘆白破軍大氣,一下子就將酒窖給搬空了。
天色越發漆黑,送魂祭祀終於開始了。
此夜星月無光,祖地廣場中卻是一片火光,暖黃色的光芒照亮了四周每一個角落。
除了眾人手中持着的火把以外,四周還圍着不少木架子,上面盛放着鐵鍋。而在鐵鍋之中,又有不少木柴正在熊熊燃燒着。
青蒙和幾個長老都戴上了惡鬼面具,穿上了造型特別的銀飾品。
火把。
惡鬼面具。
詭異的祭祀之舞、生澀拗口的語言、數頭被宰割而死的野獸,鮮血染紅了祭祀廣場。
廣場四周滿是氐族人士,他們跟隨着祭祀的環節,時而跟隨長老們跪地叩首、時而跟着高舉火把,真臂高呼。
白破軍目光冰冷地看着這一幕,也跟着他們做着同樣的舉動,沒有顯得特立獨行。
很快,青蒙讓人帶上來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巨蟒。他打開籠子之後,巨蟒直接張開了血盆大口,似乎要將他直接吞噬。
然而青蒙渾身竟然繚繞起了護體罡氣,一把將巨蟒生撕了!
當即有人拿來木盆,盛放着如瀑布般灑落的血液。
將蟒血倒入酒中之後,青蒙潑灑含有蟒血的酒,和族人們呼喚着白破局的名字,以族中儀式祭酒。按照他們的習俗,這便是將死人游離的魂魄招來。
祭酒過後,便是齊唱氐人送魂歌。
歌聲雄渾悲愴,蘊含着一個種族數千年傳承以來的坎坷和不屈精神,似乎有某種感染人心的力量。
隨後,青蒙和幾個長老帶頭,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
「此杯,與白破局亡魂共飲!」青蒙用蒼老的聲音,竭力高聲吼道。
「與白破局亡魂共飲!」全族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鏗鏘有力。
所有人都舉起了酒碗,無論男女老少,皆是豪邁地一飲而盡!
只有一些年歲過於幼小的小孩,在一旁眼巴巴好奇地看着這一幕。
而白破軍卻是趁人不注意,直接將酒水全部灑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不忍和痛楚,但終究化為了堅定。
蜘蛛蠱的效果,幾乎堪稱立竿見影。
當即有個氐人瞪大了雙目,渾身都在顫抖着,「哇」地吐出了一口黑色血液,顯然內臟已經受到了毒性的嚴重破壞。
這人「噗通」一聲倒地,瞬間引起一片嘩亂。
「怎麼回事?!」
「大長老,出事了!」
然而不等眾人明悟過來,接二連三便有人感到了一陣致命的絞痛,甚至當場腸穿肚爛!
「蜘蛛蠱!」青蒙臉色一變,猛地摘下了面具,目眥欲裂地瞪向白破軍,「白破軍,你竟然殘害同族?!」
剎那間,全場徹底炸開了鍋。
「什麼?」
「白破軍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除了他在酒里下蠱,還有其他可能嗎?!」
「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我殺了你!」
白破軍面對族人們悲憤絕望的場景,卻只是負手站在原地,臉色上看不到太多悲喜。
一個年輕的婦女手持淬毒的氐人彎刀,紅着眼眶,倔強地向白破軍砍去。
白破軍沒有動,甚至連護體罡氣都不曾激發。
婦女直接慘叫一聲,「噗通」摔倒在了他的腳邊,嘴裏吐出了大口黑色污血。
她看兒子很好奇,就抱着逗逗他的心思,讓他嘗了一小口烈酒。當時身旁的族人還在調侃,說作為氐族人,哪有不會喝酒的,就應該從小培養。
可就是這麼一小口,就害得她五歲的孩子死得如此悽慘!
她恨!
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着這位母親,竟然含着血淚爬了起來,一刀向白破軍心臟捅去。
然而白破軍根本站着沒動,渾身護體罡氣瞬間激發。
「當——」
婦女手中的彎刀直接折斷了,整個人也被震得踉蹌倒退,悽然絕望地倒在地上。
「孩子,我對不起你」她眼中流下了兩行淚水,瞪大着雙眼便斷了氣。
廣場上氐族眾人群情激憤,但聲音卻瞬間小了下去。
因為像是割稻草一般,他們一批批地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死狀極為悽慘。
有哭喊的,有哀嚎的。有痛不欲生、痴痴呆呆的小孩,他們家人的屍體幾乎堆滿整個廣場。
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死死搖晃着倒在血泊中的母親,無助地哭泣着,鼻涕都流到了嘴唇上:「媽媽,媽媽你醒醒啊」
整片廣場上,滿是小孩們稚嫩悲痛的聲音。
四周滿是掉落在地的火把、被打翻的柴火,熊熊烈焰燃燒着。
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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