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靖王處,南風立刻交代丫鬟們去收拾行李,再召喚李勤譚峻立刻出發。
譚峻對這個結果既意外又佩服,問她:「姑娘此番似是胸有成竹?」
李南風嘆道:「既然外人不可能潛入行邸來行刺,那就只能是自己人。」
譚峻略思索,變色壓聲道:「姑娘這『自己人』莫非是指靖王?」
「我可沒這麼說。」李南風揚眉,「我不過是去碰碰運氣,誰想靖王思慮周密,怕我出事,就答應了。」
譚峻暗駭,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南風其實已經不記得當年在這裏,晏家兩位夫人碰面後具體發生過什麼,但靖王妃只能有一個,靖王府內部必定會有一場暗戰。
昨夜出現的刺客,若是晏家兄弟為取晏衡的命,未免也太蠢了。
既不是他們,又確有其事,末了又輕易捂住了事態,那誰指使的,還用多想嗎?
靖王想幹什麼,眼下不好說,但前世里晏衡在靖王府活得好好的,還成為了前後兩任君主的心腹,到最後還能禍害她,可見沒那麼短命。若靖王是想除晏衡而替沈氏所出的兩個兒子鋪路,那他也完全不必在眾人眼皮底下行事,擺出這麼多破綻給人看。
何況,她並不認為靖王會糊塗到捨棄自己親養了十三年的兒子,而去指望那兩個沈家養大的兒子。
即便是心覺虧欠沈氏母子,也不至於殺晏衡。
既然刺客最有可能出自靖王,那麼被刺傷了的兇手怎麼處置,他也總歸會頭疼。
如此,她跟他討要侍衛護送,大約於他而言就相當於瞌睡遞枕頭了,他又怎麼會不答應呢?
「這麼說來,一路上咱們還得給那十位侍衛提供些便利才是。」譚峻意味深長地說。
「知道就好。」南風道,「但也別做的太刻意。省得節外生枝。」
她才十一歲,若讓靖王看出來她是故意提供機會給他弄走「刺客」,那還了得?
譚峻痛快地領了命,轉去辦事了。
初霽傳完話回來恰逢廡廊下看到李南風往西邊去。
回到房裏見靖王也在窗外負手凝望,說道:「這位李姑娘,倒是來得巧。」
靖王緩緩轉回身,踱回屋裏道:「你認為會不會有些過於巧合?」
初霽微頓,緩步跟上去道:「這姑娘才十一歲,前兩日剛來時,還跟在其母身邊亦步亦趨,縱然也可能天賦異稟,聰明異常,但王府與李家女眷尚且並不熟絡,應該也難以聰明到能一眼看透王爺所行所為的地步。」
靖王點點頭:「但願如此。」又道:「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只等李家車馬啟程。」
……
不到兩刻鐘譚峻便已組好了出行隊伍。
李勤聽說又能走了,一蹦三尺高,嫌小廝手腳慢,自己兩肩各跨着個大包袱奔出來。
李舒緊跟着到了這邊,一面數落着他,一面又百般地叮囑他照顧好南風。
疏夏梧桐本來滿意以為走不成了,沒想到硬是讓李南風給掰了回來,真談不上佩服,只覺得她這麼任性實在讓人無奈又痛心,為什麼就是不肯順着自己的母親一些呢?
雖說想念李存睿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可是李夫人畢竟是她的母親,她這麼倔強是不是也顯得過於冷漠了?
要知道在昨夜之前,她在李夫人面前雖然也不見得多麼淘氣,但到底是乖巧溫順,讓坐下就坐下,讓站着就站着,絕不曾頂過嘴的。
不過她是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畢竟李夫人那邊也犟着呢。
東西都收拾好了,打點打點,再跟金嬤嬤私下裏說了一聲,就出門了。
金嬤嬤嘆了口氣,囑咐兩句,沒再說別的什麼。
南風本想去拜別母親的,想想還是算了,她這心氣,少見面少生口角就算是盡孝了。
她坐在馬車裏,扭頭看着送出來的金嬤嬤和金瓶,心下倒有些拉拉扯扯地。
李夫人壞麼?並不壞,所以她身邊的人也都稱得上是赤膽忠心,小時候她鬧騰,只有乳母能安撫得住她她在生母那裏從未得到過的耐心、縱容和溫柔,在乳母那裏都得到了。
她六歲時乳母回鄉途中遇難,她哭得撕心裂肺,橫豎要派人去找她的屍首,後來便是金嬤嬤代替乳母,每夜裏摟着她在懷裏睡覺。
金瓶比她大七歲,自記事起她就很懂事很沉穩了,梧桐和疏夏原來都是在她手下,也算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
李夫人與李存睿統共只生下她和哥哥李摯,李摯在她七歲離家跟隨父親之後,家裏這些僕人,眼裏便只有她一個寶了。
可是她們對她再好,又怎代替得了有着血緣之情的母親?
她放下帘子,閉上眼睛。
——罷了,像她這種遭天打雷劈的人,哪裏配享有慈母愛護?有好父親好哥哥護着就不錯了。
……
晏衡快步跨到中堂天井,正好透過如意門看到一列人馬準備啟程。
「公子!那正是李家小姐的車列!」阿蠻氣喘噓噓跟上來,又以更驚詫的聲音道:「前面是咱們王府的侍衛!王爺真的答應派侍衛護送了!
「——這刺客還沒抓到呢,要是路上出點什麼差錯,李家怎麼可能會善罷干休?咱們兩家都還有梁子在呢!王爺怎麼——」
晏衡望着那隊已經啟步的車馬,眉頭也皺得緊緊的。
沒等阿蠻說完話,他便飛也似地邁下了石階。
「哎,公子!」
阿蠻下意識出聲,晏衡卻已飛步貼上牆頭,搶到馬車前面,身子一倒,緊接着翻倒在了地上!
譚峻帶着有十二名護衛,加上李南風和疏夏梧桐等貼身的侍女六個,以及李勤一行十一個人,這裏已有近三十個,外加王府的十個侍衛,這隊伍就已經有五十人之多!
眼瞧着晏衡突然間在馬前翻倒,這一隊人馬剎時停了下來!
「公子?!」
王府侍衛眼尖,認出他來,當下一窩蜂湧上前把他圍住!
李南風上路心切,只盼着馬兒出門走快些,沒料到這才剛啟步就又停下來,不由把腦袋鑽出了車窗:「出什麼事?」
話沒說完,她視線落到地上那人臉上,瞬間已只有了進氣沒有了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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