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上帶着淺淡的香氣,有別於濃得發膩的燒雞味兒,在帶着些許涼意的清晨,一絲一縷地侵入他的感官,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一筆閣 www.yibige.com
他緊了緊手中的筆,不明白昨夜那荒唐的夢是不是同她宿在隔壁有關。
縱使已經定下了婚約,但畢竟年少,羞恥感混雜着心猿意馬,讓他的反應變得比往常木訥。
這種不自在的木訥落在程錦眼裏,就成了刻意冷淡的表現。
「是我吵着你了?」她啃完了大半隻燒雞,才反應過來,對她的絮叨,他始終都只有「嗯」「唔」「好」幾個單字節的回應,便是再遲鈍,此刻也能覺察出他的冷淡。
「唔。」他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這便有些尷尬了,她訕訕地起身,「那你忙吧,我就不吵你了。」
「等一等,」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扯住她的衣袖,溫熱的指尖正巧碰到她微涼的手腕,卻如被火燙着了一般,慌慌張張地縮了回來。
程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覺得好笑,「你這是把我當瘟神了?」
「沒有,」他低低地嘆了口氣,她雖有趙華的記憶,但畢竟不是趙華,還是十來歲的小姑娘,情竇未開,坦坦蕩蕩的,便是兩人單獨相處,也沒有半分不自在。
「我方才在想事情,走了神,不是你吵着我了,」他溫和地道歉,「對不住。」
真是個端方君子,程錦看着他斯文俊秀的模樣,也有些出神,想到自己夢中那個看不清面目的少年仙人,兩人雖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草,但相比那少年仙人的無賴,她還是更欣賞文紹安這種君子。
「那,我先去大理寺看看紅綃……」兩人默默無言地對視一陣,她終於也開始覺得不自在了。
「這個時辰大理寺還未開衙,過一會兒吧,我同你一塊兒去。」他站起身來幫她將吃剩的燒雞收拾好,「我方才在想遊歷的事兒怕是不能拖得太久了。」
「遊歷?」程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去麼?」
「我身為監察御史,奉皇命南下查案,正好與你們同行。」
「難怪。」她摸了摸鼻子,他當初既然會應下此事,心中定有了計較,便是不用先生的身份同去,也能想到其他的理由,「你就不怕與我同去,遭人攻訐?」
「自然是怕的,先前是打算以先生的身份帶你們同去的,但是宋祭酒死活不同意……」他神色無奈,國子監的宋祭酒有的時候真是固執得可怕,為了程錦和程鈐的事兒,宋祭酒已經憋了一肚子火,文紹安假公濟私要同未婚妻一同遊歷,在他看來簡直是荒唐無稽,傳出去壞的不僅是程錦的名節,還有文紹安的名聲。
他極看重文紹安這個才俊,文紹安同程錦定親,他已經很不贊同了,如今更是色令智昏,要不管不顧地攜美南下,他如何能忍,便死咬着不鬆口。
文紹安只得無奈地另闢蹊徑,尋了個監察御史的由頭與他們一同南下,此事現在雖然沒驚動什麼人,但一旦傳出去,怕也是要遭受物議。
程錦偏頭看他,「你若不急着同我定親,也就不會落人口實了,我一直覺得奇怪,你我年紀尚小,何必這麼急就定親?你先前也說過不會這麼早考慮此事的。」
「你後悔了?」他猛地抬頭看她。
程錦愣了一下,那一瞬間他那一向溫和的眸中竟透着一抹凶光,突然讓她覺得有些陌生,但那抹凶光很快一閃而過,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溫和,「你我走得近,於你名節有損,定了親來往還是便宜一些,何況程太后為着你進宮的事兒,還在同皇上置氣,皇上一向孝順,我擔心他最終拗不過太后,你定了親,程太后也能死心。」
程錦定了定神,覺得一定是自己方才看錯了,溫和端方的文紹安怎麼會露出那樣噬人的凶光,不過她畢竟不是傻子,沒那麼容易被他面不改色的胡扯騙過去,「我的名聲比我大姐的還要糟糕,太后看中的是我大姐,哪裏會執着於讓我進宮,她若真的固執,怕也是衝着我大姐去的。」
他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腳嘛。
他默了默,「你的容貌勝過你大姐。」
程太后為了拴住兒子的心,肯定是要尋個美人兒入宮,端莊賢淑這種事留給皇后做不就好了麼。
程錦咧了咧嘴,哪個姑娘家不喜歡男子稱讚自個兒的容貌,便是她也不能例外,但是相比的對象是程鈐,又讓她實在說不出什麼得意的話,只得乾巴巴地說,「呵呵,想不到文大人你也如此看重皮相。」
言下之意便是,沒想到你文紹安還是個好色之徒,衣冠禽獸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這時候倒是坦然,「何況我本就心悅你,在我眼裏,你便是這世間第一美人。」
這一回,她是真心想要壓下唇角的弧度的,可是無論怎麼壓,唇角還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虛榮啊虛榮,沒想到她竟也是如此虛榮的女子,程錦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因為他三兩句花言巧語就迷了心竅,一邊又忍不住從心裏流出蜜來。
兩人相對,一時寂靜無言,但也都有些心浮氣躁。
他心焦於她的情竇未開,對他怕是沒有多少男女之情,她的心也亂紛紛,也許是他的話太過甜蜜,也許是受昨夜那奇怪的夢的影響,也許是上一世兩人奇詭的糾葛,也許還因為貼身丫鬟紅綃此刻深受重傷……
她的腦子裏什麼念頭都有,但什麼也想不明白,總覺得有什麼梗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桌案上的燭火「噼里啪啦」地一陣輕響,驚醒了沉默的兩人。
文紹安盯着桌面上的字跡,率先回過神來,不自然地輕咳兩聲,正色道,「竹公子是十八脈的長老,聽竹雅集也是南蠻在京城扎得最深的據點,如今這個點已然廢了,無論對南蠻還是祁王都是元氣大傷,短期之內該是翻不出什麼大浪,此番南下暫時沒有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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