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片人為長成的荒草,夜聆依便住了步子。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倒不至於是進了市集無法自保,而是她現在這個狀態,大概在見到鳳惜緣之前,完全會和不下百人撞個滿懷。
夜聆依微不可察的皺眉,隨即也放棄了在身上找些能用的東西出來。
除了袖中兩把蝴蝶刀,其餘的,都被那冤家趁着換衣服的當口,以「硌得慌」為理由給扔床上了。
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夜聆依握緊了暮離。
當然,在臨吹前一秒,放棄。
她有多年養成的走路不留任何痕跡的習慣,百里雲奕也是憑着修為踏雪無痕,所以她現在只能是靠着記憶往回走,,麻煩的夜聆依直想就這麼坐在原地等天亮。
但……罷了,冤家,她現在,沒法兒「浪跡天涯」了!
只能說夜聆依今晚運氣上佳,這一路回去鬼市東門,竟沒撞到人。
然而,不及她稍鬆一口氣,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這撞到了是不假,但這撞她的人,實在太熟悉,熟悉到她下意識的便幾步衝出去接住了那被她撞飛的人。
熟悉的重量,熟悉的安心感,熟悉的寒涼盡褪。
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大黃噴了噴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很自覺的在原地趴了下來。
嗯,絕對不是它家主人命令它全速的,絕對不是因為它沒用才被女主人這么小一隻撞飛的!
「怎麼追出來了?」夜聆依大概沒有意識到此刻她面上很淺但卻藏都藏不住的笑容。
「想着夫人定會想我了,便出來了。」這在夜聆依懷裏貓兒般舒展身子的男人,是越養越慵懶了。
鳳惜緣說這話時,腦袋蹭在她肩上,綜合他聲帶、面部肌肉的震動以及這人本身的性子,夜聆依猜得出來。
別着暮離的指尖微微緊了緊,夜聆依不自覺的偏了頭,輕聲斥道:「胡言亂語!」
瞧她霞飛雙頰,羞上唇角,眉目間是難得的真切的不明意,顯見的這平素說慣了的玩笑之言,這次竟是真中了。
鳳惜緣一雙鳳眸中儘是反應不過來的驚奇,異彩連連。
還是夜聆依當先反應了過來,一聲輕咳,震沒了自個兒的不自在,也打斷了鳳惜緣翩飛的思緒。
「我……」
「震木鈴原是蘭凌之物。」鳳惜緣一邊截了她的話,一邊歪着身子將指尖上的透明液體滴到了她雙耳耳垂上。
蘭凌王朝同熙三十四年,神奕突然發兵又突然退兵無功而返,攝政王大軍空勞頓一場,這在世人眼裏是很無厘頭的事,但實際上,這不過是兩位梟雄之間的一場各取所需的合謀。
結果也很簡單,蘭凌王朝改了國體,神奕王朝換了新帝,以及史書上永無法抹去方一筆:兩位驚才絕艷帝王的首度交鋒,天地作棋盤,帝位作彩頭,平局,雙贏。
而那震木鈴,原是蘭凌國寶之一,事成之前是把柄,事成之後是謝禮。
恍惚着憶起了先前從汐水那兒了解來的細節,夜聆依無聲抿了抿唇,如此難怪他一見她便發覺,也當然他有解決之法。
「夫人可還願逛逛?」顯然鳳惜緣並不想就一個拐了他夫人許久的男人多談。
夜聆依搖頭道:「算了,回吧。」說着抱着鳳惜緣飛身落到了大黃背上。
鳳惜緣慢動作點頭,卻一下環緊了夜聆依的腰,籍此為軸心,輕若無物的從她側面翻身到了她身後。
繡了彼岸花的袖袍飄飄貼服下來,鳳惜緣如來時一般,貼到了夜聆依背上。
「好,聽夫人的。」原是為帶她出來散散心,誰曾想,這一個個的,夫人的心沒散開不說,他自己倒也給堵得不痛快。
大黃甩了甩繞臉一圈的長毛,再度擔負起了坐騎的神聖職責。
表面上看,恨得牙痒痒的夭玥陛下應是什麼都沒幹的。
然而就在大黃一躍出了鬼市的空間之前,在另一個方向上,剛進了人的空間之門意外的突然閉合!
結果,可想而知。
陰完了人的夭玥陛下心情不錯,只是面上湧現的不正常的潮紅,卻是久久散不去。
烏冶鎮,那方小院。
幾乎是剛把鳳惜緣放到榻上,夜聆依就直接暈在了他懷裏。
沒了壓制的血絲一瞬間爬滿了她整張臉,當初她突破限制使用「血鏈」反噬,一直未解。
「不用擔心,明早會……」臨失去意識之前,夜聆依只來得及吐出這半句話。
鳳惜緣的神色沒什麼變化,但那一雙血色的瞳眸卻已是收縮成了豎直的針尖狀。
他動作輕柔的扯過一旁的錦被蓋在了夜聆依身上,略動了動身子以便她躺的舒服些。
原本是想着,待平了天隕再收拾神奕,但現在,不如一起。
鳳惜緣恍惚着的目光緩慢上移,這些天裏被夫人事無巨細的寵着,他竟真快忘了自個兒身份了。
南牆上的高窗無風自開,細碎的星光伴着寒風一齊湧進來,但在碰到夜聆依的臉之前,便被一副袖袍完全的擋了下來。
夫人怕悶,但也不能被太大的風吹着,如此最適宜。
於是堂堂堪稱千古一帝的人物,這一夜裏就這麼笨拙卻又讓人覺得莫名可愛的,以一個能把胳膊晾麻的姿勢從頭守到了尾。
這夜,竟也因此,又多了幾分別樣意味。
天亮時分,夜聆依依約醒來,驟然繃緊的肌肉還未帶動她的身體有什麼動作,她便已被兩根手指壓住後腦又摁回了懷裏。
鼻子撞得生疼,夜聆依卻也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
「起來,換衣,回城。」這話簡潔,是鳳惜緣慣有的起床後的說話模式,又聽得他聲色慵懶沙啞,想來昨夜定是睡了,夜聆依便也放了心。
她揉着鼻子翻身下床,扯了扯身上那雖然與暗羅花絲織就的那件同樣是十七層的繁瑣但穿法完全不一致而她又完全不會的衣服,皺眉。
於是對於榻上獨自躺的風姿萬千的某陛下而言,這又是一個明媚的清晨。
縱觀這一路的發展,不得不說,夭玥陛下對於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可比他家夫人強太多。
「感情」這個課題,同樣是沒有基礎的自學,一個是「一日千里」,日見精進;而另一個則是「千日一里」,純憑偶爾搭錯神經的爆發。
如此下去,真不知這段感情該是怎麼個坎坷模樣。
從出極北到今日,這兩個旋渦中心的閒人,那是旁若無人的花樣膩歪,各種方式的感情升溫,說是喪心病狂都不為過。
然而外界,卻早已不知累死了多少傳訊紅鷹。
整個大陸的震動,這是這些被四處傳播的消息本身所帶來的必然。
久安之後必有亂,這也是時勢所趨,當然,能看到這一點的,自是少之又少。
大多數人,還是沉浸在一條條消息本身的「狂躁」里的。
自四月十五日下午,揭了懸賞的第一波殺手潛入了錦陽城,最先試劍的宋君去便是其中之一,到今日,四月十七,錦陽城所有的客棧爆滿,殺手總數輕鬆破了四位數。
四月十六日晨,映京城中,由夜家發起,五大世家在朝的官員聯名,請求陛下下旨徹查敢於懸賞以刺殺當朝王爺、國師的「宵小」。
十六日午時起,各州知州趕在這風口上回京述職。
十七日晨,也就是夜聆依二人回到錦陽城之時,一隻精疲力盡的紅鷹帶回了一個遲滯了的消息——各大殺手組織發佈懸賞逍遙王的人頭之初,在天南,以陸家堡為首,十七個家族,十七大巨頭聯合發出公告:身在天南的殺手,三月內敢于越奈何天一步者,殺無赦!
最後這一則消息,掀起的波浪最大,也最讓人不解。
但對於知情者,比如天南的民眾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天南一十七州,沒受過她恩惠當真不多,不知多少人奉夜聆依為神,甚至自家裏供着她的長生牌位!
當然,這不符畫風的事兒,於夜聆依而言,她只是一時心軟,救了那個可能很像她那多年苦尋未果的妹妹的小姑娘的同時,順手,只是順手,解了天南的時疫。
以毒攻毒,巫離月是蠱道天才,更是毒道鬼子,魔魅至毒,少有人毒能勝過她的血。她放了十天的血,救了天南數億人。
夜聆依「絕醫」的名頭之所以在兩年間輕易響徹大陸,原因也在此。
也因此,雖然銀城、天絕嶺都在天北,但夜聆依實際上的根基,卻是在天南。
這事兒說起來玄乎,完全不是夜聆依應該做的,它會發生,全賴她大管家「汐水」——承了它締造者的行事風格的人工智能的無意引導:此時落一步子,牽扯十步棋,百步之後再撿起,便是翻盤利器。
類似的事情很多,比如她曾施救過非天階的人,對大局無關緊要的,但對於某些對於大局有大影響的人,卻又非常重要的人。
對汐水的不設防,某種意義上,正在幫着夜聆依,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慢慢掌控整個大陸!
以上,是大處看得到的變化。
往小處看,也有許多貌似不重要的、與夜聆依有關的事兒。
幾日前,映京城,逍遙王府,有一位背劍的女子,拿着一朵冰花說是要找絕醫大人,然後,在府內眾人古怪的目光下,以一種坐等負心漢的姿態,在逍遙王府強勢住了下來,雖然,是被突破歸來的莫憂統領趕去了馬棚。
同一日,宰相府中,孫小姐的閨房中,來過多次的黑衣人再度顯身,遞來一句話:「大小姐,你等的幫手來了!」
同樣是十七日的氣清晨,映京雲來閣頂,採光最好的房間裏,粉衣粉發的公子燃起了數年不用的香。奇異的淡粉色煙霧氤氳了整個房間,模糊了那悠然磨默悠然落筆的身影。
硃筆寫就的蠅頭小楷稱照了他一雙瑰麗的桃花眸,一旁繪了桃花的筆山很榮幸的見證了惑世的妖孽裊裊褪去了偽裝,準備媚惑天下的過程。
還是十七日晨,就在夜聆依與鳳惜緣走後,烏冶小鎮上又迎來了個生人。
不必先前畫上走出來的兩個人卻是別樣的溫婉而惹人憐惜。
只是,這姑娘似乎是腿腳有些不便,略破了美感。
「尤兒,你說現在南疆怎麼樣了?」那女子,也就是燕寄瑤,柔聲問道。
名為尤兒的母獅子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知道她並不需要它的回答。
燕寄瑤的目光落向南方。父王,叔叔們有沒有把你拉下來呢?別怕,寄瑤馬上就回去了,把你送上王位的人是我,那麼也就只有我才能把你踹下來,現在我需要南疆公主的身份了,你可千萬不能跌下來啊。
仍舊是在這個註定要載入史冊的清晨,夜聆依本人的生活終於也被攪亂了。
因為,外出一個月的加菲,回來了。
以夜聆依的反應速度,它當然沒有在外界吼出任何一句話的機會。
但當一人一獸在鳳惜緣疑惑的目光中急吼吼的進了幻玄之後……
「夜聆依!你瘋了不成!?」加菲也不顧它這一路「黃塵滾滾」之後是有多髒了,整隻獸歇斯底里的衝上去一把扯開了夜聆依的前襟。
心中有愧的人,拒絕的動作當然慢了半拍,
無論怎麼日曬雨淋,夜聆依的皮膚總是常年裏呈現着一種無法更改的病態的蒼白的。
所以此時那遍佈鎖骨處皮膚表面的暗紅色血絲和內衣半遮的心臟處的青黑色瘀印也就更加的觸目驚心。
血禁反噬,蠱王反噬,誰能告訴它這它被支出去的一個月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它要是再晚回來一天,是不是就可以幫她收屍了?!
正所謂物極必反,極致的憤怒之後,加菲反而冷靜了下來。
加菲沉默着朝一邊的汐水招了招爪子,把藍光送過來的丹藥一粒粒倒出來硬是往夜聆依嘴裏塞。
「我會貼着你的毛孔封住空間,你只要別和那臭男人靠的太近,他的鼻子沒你那麼靈,不會聞到味兒的,實在不行你就說是大姨媽來了,吃點兒丹藥補氣血,反正又沒有區分!」
該聽說的不該聽說的它這一路都聽說了,不想看到的如今也看到了,她現下是個什麼情況,對那人是個什麼態度,憑它會看不出來?
可就算是看出來了,它除了接受,又能怎麼着?
加菲搖搖晃晃的飛向生死泉,頭也不回的道:「趕緊恢復,好應對接下來的情況,」一枚玄黑的令牌被它從長毛里抽出來扔過來,「你說的事兒,他們都同意了,巴不得呢……」
這聲音漸漸遠了,加菲的聲音便也漸漸淡了。
夜聆依摩挲着那枚下意識的接到手裏的令牌,不語。
向來龜毛的少爺款,突然變成了苦口婆心的老媽子,聽着它各式各樣事兒的叨叨,說無奈是真無奈,但說不感動,當然是假的。
加菲啊,怎麼說呢,它對於她而言,是和鳳惜緣一般親近程度的存在,某種意義上,更甚,她和它的牽絆,是在靈魂里的。
而加菲對她,和鳳惜緣也不一樣,它也「愛」她,但從來不需要她給什麼回應。
腹內藥力漸漸揮發,融沒身心的暖柔里,夜聆依輕輕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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