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艙室的位置留下了方形的艙洞,有人捷足先登了。
春風站在洞口,望着水面上遠去的救生艙,拳頭狠狠地砸在艙壁上。
暮色雖已襲來,但天空依舊放着亮,餘暉在暮氣的壓制下由橘紅轉成米白,有着無奈的蕭瑟。水面上有十來個人正奮力地向西遊去,仿佛天邊的餘光便是生的希望。
一個人的身邊出現了漩渦,旋即這人被漩渦拉扯了進去。漩渦消失,一個氣泡跳上湖面,炸出一圈波紋。仿佛是水下的怪物在進食後打了一個飽嗝。
秦元元站到了春風身邊,望着水中的同伴,表情無比糾結,恐懼、懊惱、自責、憤怒等情緒一股腦地堆疊在一起。
半分鐘後,又一道漩渦吞噬了一個人。
春風建議道:「秦哥,趁水怪獵食,讓遊艇趕緊離開這裏。」
秦元元搖頭:「不行,我要救他們。」
春風惱道:「除了把你自己搭上,你誰也救不了。」
秦元元沒有理會春風,離開艙洞後向樓梯跑去,同時向智能下達了救人的指令。
上官旭想跟上,邁出一步就被陳安妮拉住了。
春風勸解道:「上官大哥,你救不了人。我把你們三個送上岸,再回來救秦哥他們。」
春風的手裏多了一個箱子,也不知他從哪裏找出來的,他前一刻可是空手。春風把箱子從艙洞丟出去,箱子落到水面展開成一張救生筏。
春風跳進水裏,雙手扶筏。見陳安妮和上官很猶豫,王蓓蓓說了句「我信任他」,也跳了下去。
兩口子還在遲疑時,遊艇動了。人工智能開始執行秦元元的救援計劃。
春風大吼一聲快。上官心一橫,抱着陳安妮跳了下去。春風推動救生筏接住了他們。
先前落水的賓客現在只剩了六人,水怪不緊不慢,維繫着半分鐘吞一個的節奏。但遊艇的動靜驚動了它。它暫時放棄了追逐獵物,寬闊的脊背在水面上轉了個圈,向着遊艇衝來。
離遊艇十米的時候,水怪沉了下去。下一刻,艇首高高揚起,艇尾沉入水中,艇上一個人影劃出一道拋物線,砸入湖水。
秦元元「趴式」入水,身體如受重擊,心臟差點停擺,頭暈目眩,幾近昏厥。正在此時,一雙手托住了他的身子,把他掀進了救生筏。
救了秦元元,春風不敢再耽擱,他雙手扶着救生筏,兩條腿拼命地打水,劃出兩道殘影。救生筏就像被安上了一個噴射器,以50節的速度地向北疾馳而去。
那寬闊的脊背追出了不到兩百米,就放棄了,轉了個方向,去追先前落水的人。
幾分鐘後,五人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岸。春風仰面躺着,大口的喘氣。作為春風曾經的床伴,王蓓蓓表現出難得的體貼,伸出一隻手在他胸口輕輕安撫着。
另外三個人毫無形象地躺了一地,上官旭和陳安妮驚魂未定,秦元元還沒有從同水面撞擊的疼痛中緩過勁來。
過了一會兒,陳安妮到春風身邊躺下,和王蓓蓓一左一右依偎着他。小伙子遇險時的冷靜沉着特別帥氣,在他們猶疑時的呵斥也帥氣,就連帶他們逃離時打出的水花,也透着一股子帥。此時此刻,春風就是兩個女人心中的英雄。小伙子左擁右抱,應了一個成語——春風得意。
靜默持續了十多分鐘,才由上官旭打破。
「鵬飛,你有異能?」
在江夏,異能者必須到特殊人類管理司報備,並佩戴特管司的監管徽章,以便特管司掌握其行蹤並隨時徵調。「史鵬飛」的速度說明他絕非普通人,但他似乎並未去特管司報備。
春風撥開了身邊的兩個女人,坐了起來,很認真地說道:「除了速度快點,我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諸位哥哥姐姐能否為我保密。」
上官旭也認真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商人,上面的規矩不太懂,我只記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秦元元也說:「你就是一個普通人,需要保密什麼?」
王蓓蓓覺得秦元元在敷衍,不滿意他的回答,「你堂兄在特管司。」
「我這位堂兄是遠房的,平時走得並不近。鵬飛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妍寶,放心了,沒有信譽的人做不了解困師。」
秦元元是游湖活動的發起人,多少要擔責。他沒有立刻報警,而是等了近一個小時,才聯繫了湖警,報告了自己所在的地理坐標。這是沒有船槳的救生筏從湖中心飄回湖岸的合理時間。
等待湖警的過程中,五人竄了口供:只說大家都落水了,水怪在吞吃了十幾個人以後,許是吃飽了,離開了,他們五人幸運地活了下來。
很快,一輛飛翼降落在這片湖岸,將眾人帶到了湖警湯湖支隊。錄口供的流程不可免,大家都說的差不多,湖警也不疑有他。
上官旭情緒十分激動,詰問湖警為何要欺騙他,信誓旦旦說湯湖沒有水怪。並揚言要上報警備司令部追責。
湖警支隊長嚇得差點跪了。最終,支隊長把上官旭拉到一邊,往他手裏塞了一隻不記名購物手環,裏面有一萬信用。同時保證將自己在羊城的朋友介紹給上官旭,幫他拓展羊城定居點的銷售渠道。這事算結了。
秦元元向支隊長打聽乘坐救生艙逃生的人,得知救生艙里只有一人,半小時前已經錄完口供回家了。這人名叫葉成,是商業管理司的職員。秦元元邀請他也是想幫上官旭搭根線。
秦元元對葉成不喜,但也沒說什麼,危急時刻死道友不死貧道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史鵬飛的救命之恩彌足珍貴。
支隊長告訴五人,他們趕過去的時候,遊艇已經沉了。除了他們五人和葉成,其他人全部失聯。秦元元很難受,這些都是他的人脈,雖不是江夏呼風喚雨的人物,但在業務上多少給過他幫助。
湖警支隊長態度格外好,承諾死者家屬那裏由他們出面安撫,無需秦元元去應對。沉沒的遊艇,也會有災害應急事務司負責理賠。支隊長感慨唏噓了一番,又安慰眾人幾句,就讓人開着飛翼把他們送到了上官旭的湖景別墅。
回到家,上官旭又往不記名購物手環里劃了九萬信用,湊足十萬轉贈給了秦元元,以彌補他的損失。遊艇是秦元元租的,沉沒不是他的過錯,但十萬押金是拿不回來了。
之後,眾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誰也不說話,氣氛十分壓抑。驚魂之後,除了春風,其餘四人多少有應激障礙綜合徵的傾向。嚴格的說,叫做急性應激障礙,對心理的影響會持續數小時或數日。
他們排解的方法很簡單——抱團取暖,五個人抱成一團擠在大床上睡了一晚。
此後幾日,五人在這間湖景別墅里過上了無拘無束沒皮沒臊的幸福生活。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此時的周子然,就在幾百米外的另一棟別墅里。女主人很年輕,是他昨晚在浪吧勾搭上的,女人把他帶回了家。男主人常常夜不歸宿,女主人也很放得開,總是欲求不滿的樣子。
今天中午的時候,男主人打電話給女主人,說收到邀請要去游湖,問她去不去。女主人對新玩具稀罕得緊,一口拒絕。
下午的時候,女主人又喊來了兩個閨蜜。周影帝立刻發動了「情緒同化」異能,於是四個人沒皮沒騷地在一起了。戰鬥十分膠着,到天黑時,戰況愈發激烈。電話卻響了。
女主人擺脫戰團,接了電話。電話是湖警打來的,告訴了她一個悲慘的消息,她老公在游湖的時候被水怪吃了。
「劉夫人,請您……」或許是聽到了電話那頭怪異的聲音,湖警生生把「節哀順變」吞了回去,「您開開心心。」
劉夫人開開心心掛了電話,對着床上酣戰的兩個閨蜜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我自由了;第二句是糟老頭子的一切都是我的了。隨後像條美人魚一樣縱身一躍,扎進了翻滾的「波濤」中。
周影帝——末世生活的弄潮兒,在波浪中輾轉,一時忘了任務,樂不思蜀。
相比之下,文蘭就節制了許多,正常了許多。早在文蘭還是文盲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文青(文盲中的青年俊傑)」,如今有生物晶片中存儲的兩百兆百科全書助攻,他便越發有情懷。
「湯風·聽潮」小區的一間公寓裏,精緻的文蘭坐在餐桌前,和精緻的女孩四目相對。公寓裏的燈全部熄滅了,只余餐桌上的電子燭焰在輕輕跳動。
女孩秀目含情,眼前的精雅皮囊她怎麼看都看不夠。但這並不是關鍵,重要的是他有內涵。
從昨晚把他帶回家起,他們倆就開始談文學、說音樂、聊畫作。他們和衣躺在床上,輕喃細語,共同緬懷林月梓(23世紀高產女作家)、利奧波特(25世紀交響樂聖子)、詹姆斯·馬庫斯(25世紀流行樂壇天王)……
他們是如此投入,以至於「約」的初衷都忘記了。拂曉的時候,兩人才閉上眼小睡了一會兒。許是太過興奮的緣故,兩小時後,女孩就醒了。她起床準備了豐盛的早餐,然後小心翼翼地喊醒文蘭。
兩人把交談的地點移到了餐桌前,聊起了湯羰(後未來印象派畫家)……
之後是沙發、陽台的休閒茶椅、飄窗……他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女孩認為自己找到了王子,文蘭也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愛。論內涵,王蓓蓓是粗胚土陶,而這個女子卻是雅致到了極點的精瓷。要說女孩的缺點,個子太高——幾乎與文蘭同高。
文蘭覺得自己戀愛了,到下午的時候,他開始旁敲側擊地詢問女孩的家世。
女孩叫顏嵐,是個孤兒,父母死於那場災難。她有一個表哥,從小與她相依為命,兩人的感情堪比親兄妹。表哥在武備司工作,是一名保安。
聽到武備司,文蘭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是一名特工。於是他不時把話題往表哥身上引,表現得像個吃飛醋的愣頭青。
顏嵐咯咯笑個不停,她很滿意文蘭小酸的態度。為了讓自己的所愛放心,顏嵐講了許多關於表哥的故事。
臨近傍晚的時候,文蘭起身為顏嵐倒了一杯水,戴在食指上的戒指戒面裂開一條縫,從裏面撒出一些藥粉。
喝過水的顏嵐眼皮子越來越重,文蘭很溫柔地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了被子。顏嵐嘴角噙着幸福的笑睡着了。
輕輕為顏嵐帶上房門,文蘭立刻叫來智能家政,讓它準備一個便當盒。自己則一頭扎進了顏嵐的化妝間。
十多分鐘後,一身裙裝的「顏嵐」走出化妝間,接過智能家政準備的便當盒,讓智能家政進入休眠狀態。她從手環內側撕下一張透明膠帶,貼在便當盒上,然後扭着屁股出門去了。
「顏嵐」從武備司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卸了妝,恢復成文蘭的模樣。喚醒智能家政,讓它準備晚餐。
當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文蘭開啟了電子燭台,關掉房間內的燈,把睡夢中的女孩喚醒。
兩人隔着餐桌,相看兩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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