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第一編年史 卷六十四 漢紀五十六（2）

    辛毗至西平，見曹操致袁譚之意。群下多以為劉表強，應當先掃平劉表。袁譚袁尚不足憂慮。荀攸說：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他沒有平定四方之志這是顯明的了，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袁紹以寬厚得眾心，假使其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如今兄弟薅惡，其勢不兩全。若有所並，則其力專，力專則難圖。趁其亂而取之，天下就可安定了。這樣的時機不可以失去。

    曹操從之。後數日，曹操更欲先平荊州，先使袁譚袁尚自相疲敝。辛毗望見曹操神色，知道有變，就去告訴郭嘉。郭嘉詢問曹操，曹操對辛毗說：袁譚一定可信，袁尚必定可以攻克嗎？辛毗回答說：明公不要問什麼信譽還是欺詐，還是直截了當的談論當前情勢吧。袁氏本是兄弟相殘，其初計並沒有想到別人能乘其間，只以為只要並靑冀合而為一，就可以平定天下。如今一旦求救於明公，當前情勢是很顯明的，那就是顯甫（袁尚）見顯思（袁譚）疲睏而不能攻取，是因為他本身也力竭困頓的了。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之間聽信讒言，相鬥於鬩（xi）牆，國家一分為二。加上連年戰伐，甲冑生丮虱。連年旱蝗，饑饉並臻，天災感應於上，人事困頓於下，百姓無論愚智都知道將要土崩瓦解，這正是天亡袁尚之時。如今前去攻鄴，袁尚不還救，即不能自守。若還救，則袁譚遂攻其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於迅風之振秋葉，天將袁尚送給明公，明公不取，卻要南伐荊州。荊州豐樂，國家沒有過失，仲虺有言，取亂侮亡，如今二袁不務遠略，而內自相圖，可是真的亂了。居者無食，行者無糧，真的可稱危亡了。朝不謀夕，民命無繼，卻不肯綏靖他們，想要等到他年之後,他年也許會年穀豐登，但此時他們也許就會自知危亡而改修德政，如此又失去了用兵的藉口，今天正好趁其請兵而前去安撫他們，這可是莫大之利啊。況且四方之寇，莫大於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人震恐。

    曹操說：說的對。於是許諾袁譚助其平亂。

    冬十月，曹操至黎陽。袁尚聞曹操渡河，於是放棄平原，還軍鄴城。袁尚將呂曠，高翔叛歸曹操。袁譚復暗地裏刻將軍印綬送給呂曠高翔。曹操知道袁譚有詐，於是為子曹整聘娶袁譚之女以安其心。自己卻引軍而還。

    孫權西伐黃祖，破其水軍，只有城未克時山越寇亂，孫權還過豫章。使征虜中郎將呂范平鄱陽會稽，蕩寇中郎將程普討樂安。建昌都尉太史慈，領海昏。以別部司馬黃蓋，韓當，周泰，呂蒙等守居縣令長。討山越，很快就平定了。建安，漢興，南平民眾作亂，聚眾各萬餘人，孫權使南部都尉會稽賀齊進討，皆很快討平。復立縣邑，料出兵員萬餘人。拜賀齊平東校尉。

    建安九年春正月，曹操濟河。阻斷淇水入白溝，以便開通糧道。

    二月，袁尚復於平原攻擊袁譚。留其將審配蘇由守鄴城。曹操進軍至洹水，蘇由欲為內應。謀泄出奔曹操。曹操進軍至鄴，築土山鑿地道攻城。袁尚武安長尹毛楷屯兵毛城以通上黨糧道。

    夏四月，曹操留曹洪攻鄴，自己將兵擊毛楷。破之而還。又擊袁尚將沮鵠於邯鄲，拔之。易陽令韓范，涉縣長梁岐皆舉縣降。

    徐晃對曹操說：二袁未破，諸城未下。當此之時，大家都在傾耳而聽，觀察主公如何對待歸降之人。此時應當旌尚二縣以為諸城做出表率。曹操從之。韓范梁岐皆賜爵關內侯。黑山賊帥張燕遣使求助，曹操拜為平北將軍。

    五月，曹操毀土山地道，鑿塹圍城。周回四十里。開始的時候故意挖的很淺，讓敵方以為輕鬆可以越過。審配等望見竊笑，並不出來爭利。曹操一夜之間將塹溝挖寬挖深，並引漳水河水將其灌滿。城中無糧，餓死者過半。

    秋七月，袁尚將兵萬餘人回軍救鄴。將到未到，希望令審配知道城外援兵的動止，先使主簿巨鹿李孚入城。李孚假扮曹操軍中主管監察的士卒將行刑杖放在馬首，隨身帶三名士卒趁着夜色摸到鄴城下，自稱都督巡城。順着圍城所立的標杆自北城一路往東，步步呵斥指責守圍將士，隨輕重行其賞罰。遂經過曹操營前，至南圍當章門，復責怒守圍者，並將他們收縛。因開其圍門，馳馬到城下呼喊城上人。城上人放下繩子將他們引入城中。

    審配等見李孚，悲喜鼓譟稱萬歲。守圍者將事情經過向曹操報告，曹操笑着說：他並不是徒然進城，很快就會再出來的。李孚知道外圍更加嚴密，不可以復冒險再出城。就請審配將城中老弱送出城以省糧谷。審配連夜簡別數千人，皆使其持白幡從三門並出降。李孚復與三騎扮作降人隨這些人趁夜出城，突圍得去。

    袁尚兵既至，諸將皆以為這是歸師，人自為戰，不如避開他。曹操說：袁尚若從大道來，我們應當避開他。但若是順西山而來，這就是將要成擒的節奏。袁尚果然順西山而來。東至陽平亭，離鄴十七里，臨滏水為營。夜幕降臨時舉火以示城中。城中亦舉火相應。審配出兵城北，欲與袁尚相對決圍。曹操逆擊之，審配敗還。袁尚亦破走。依靠漳水河邊紮營。曹操遂將其重重圍困。圍未合，袁尚懼，遣使求降。曹操不聽，圍之益急。袁尚趁夜遁保祁山。曹操復進軍圍之。袁尚將馬延張凱等臨陣降。餘眾大潰，袁尚奔中山，曹軍盡收其輜重，得袁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並向城中展示。城中崩沮。審配號令士卒說：大家一定要堅守死戰，曹軍已經疲敝，袁幽州（袁熙，袁紹少子，時主政幽州）很快就要打過來了，大家何憂無主？

    曹操出營巡圍，審配伏於城牆以弓弩射曹操，差點就被射中。審配兄子審榮為東門校尉。八月戊寅，審榮夜開城門引入曹軍，審配在城中拒戰，為曹操兵生擒。辛評家系鄴獄，曹軍入城時，辛毗急忙跑去營救，已經全部被審配所殺。曹兵縛審配至帳下，辛毗迎上去以馬鞭擊其頭。罵他說：你今日真是死了。審配還顧大罵說：狗輩，正是由於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才破我冀州。恨不能親手殺了你們這幫畜生。何況今日我的生死你能說了算嗎？

    過了一會兒，曹操引見，對審配說：前日孤家巡行城圍，為什麼有那麼多弓弩呢？

    審配說：猶恨其少。

    曹操說：卿家忠於袁氏，此情也不得不為。言下之意，有心放他一條生路。但審配意氣壯烈，始終不屈，而辛毗等在一旁嚎哭不止。遂將其斬首。冀州人張子謙先降，素與審配不善，此時笑着對審配說：正南（審配的字），你究竟還是不如我啊。審配厲聲說：你為降虜，審配為忠臣。雖然就死，豈會羨慕你的偷生？臨行刑，叱令持兵器者面朝北，說：我的主公在北方。

    曹操於是臨祀袁紹之墓，哭之流涕。慰勞袁紹妻子。並還其家人寶物。賜稟食衣物。

    起初，袁紹與曹操一道起兵。袁紹問曹操說：假若事情不濟，則哪方面可以佔據？

    曹操說：足下意以為如何？

    袁紹說：我南據黃河，北阻燕代，兼有夷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可以得濟嗎？

    曹操說：我任用天下人的智慧，以正道抵禦，將無所不可。

    九月，詔令以曹操領冀州牧。曹操讓還兗州。

    起初，袁尚遣從事安平牽招，至上黨督軍糧。未還，袁尚走奔中山。牽招欲說服高幹以并州迎袁尚，並力觀變。高幹不從。牽招於是東詣曹操，曹操復以他為冀州從事。又辟崔琰為別駕。

    曹操對崔琰說：我昨日案檢戶籍，發現可得三十萬眾，因此這裏稱得上是大州啊。

    崔琰回答說：如今九州幅裂，二袁兄弟親尋干戈，冀州之地正是蒸庶暴骨於原野，未聽說王室存問風俗，救其塗炭，卻在校計甲兵，若以此為先，豈是鄙州士女所期望的明公呢？

    曹操聞言改容致謝。

    許攸恃功驕慢，曾經當眾坐呼曹操小字說：某某，沒有我你不能夠得到冀州。曹操笑着說：你說得對。然而因此心內不樂，後來竟將他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