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不吭買完了糖畫,給代樓桑榆小口舔着,塗彌又自覺地拉遠了距離。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趙無安時不時回頭看她,總覺得既然已經到了杭州,還是必須得跟塗彌講講清楚才行。一直花別人的錢,趙無安心裏也過意不去。
他徑直向塗彌走了過去。
小道姑一見他來,立馬面色緋紅,趕忙轉身假裝打量路邊的小涼亭。飛檐掛角雙攢尖,亭中有新立石碑,揚州的建築也十分有趣。
「那個……」趙無安尷尬道。
「啊!」塗彌發出一聲驚呼轉身,「你嚇到我了。」
趙無安:「……」
「打擾了。」趙無安拱了個手,轉身離去,只留下原地腦子裏一團亂麻的塗彌。
「什麼嘛,就不允許人家假裝嚇到嗎。」塗彌氣呼呼地沖趙無安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啊呀呀,瑾妹你等等,再讓我試一次。」涼亭里的石碑後頭傳來熟悉聲響,小道姑愣了一愣,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那個聲音又笑道:「這可真是奇怪,我趙無安在書法上浸淫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呢。」
被稱作瑾妹的女子嬌笑道:「 呵呵,你別試啦,這是我們揚州七塊無名碑裏頭,最奇怪的一個。你呀,就算是再練十年也不會的。」
塗彌皺起眉頭,往左側走了兩步,隱約看見石碑後頭立了一張小案,一個青衣男子正在擼起袖子,舞文弄墨。
「我可不信。瑾妹我可跟你說啊,我趙無安,還沒遇到過臨摹不出來的筆法!」男子豪言道,「你看,這邊這一鈎——欸,怎麼會……」
「哈哈哈哈……」粉衣女子捂嘴嬌笑,倚着他道:「你可真有趣。不用試啦,這位隱者啊,是個左撇子!他在揚州城裏立的七塊無名碑,都是用左手寫的。這些勾畫筆法,也只有用左手才能寫出來。」
她嘻嘻一笑道:「這下你知道為什麼,妾身一口咬定你寫不出來了吧,夫君?」
那與趙無安有七八分相像的男子撓頭道:「原來如此。嘿,你這小姑娘還真機靈,哈哈哈哈。」說着,輕輕伸手,拍了一把粉衣女子的後臀。粉衣女子嬌哼一聲,面露羞色,紅着臉倒在男子懷裏。
塗彌氣急敗壞道:「趙無安!!」
那廂早已經走遠的趙無安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以為自己終於還是徹底惹惱了這個好脾氣的小道姑,迫不得已丟下代樓桑榆急奔過來:「怎麼了?」
涼亭後頭的男子也幾乎同時回頭向塗彌看過來:「你是?」
而後青衣男子再次眯眼看了看塗彌,臉上疑惑之色立刻轉為震驚:「我的天!你從崑崙跑到這兒來!」
「還不是為了你!」塗彌再次以趙無安都得捂住耳朵的聲音大叫,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我從崑崙追到淮西,又從淮西追到兩浙,一路上被這個居士嫌棄了無數次,就是為了找你啊!」
「我並沒有嫌棄你啊!」大嗓門的感染力實在是大,饒是趙無安,也不得不扯着嗓子說話。
塗彌並沒有理他,只是看着涼亭中的青衣男子,眼眶通紅,熱淚盈眶道:「你說明年中秋就會回來娶我。」
「第二年中秋,你沒有來。我在崑崙等了你一年又一年,每一年中秋我都會站在山門口,望上一整天。大師兄總捨不得我苦等,說要提劍下山,把你帶回來,人一去蜀地,就沒了消息。以後每一年我還是會去山門等你,每一次你都沒有來。中秋的月亮落下山了,你還是沒有來。」
「每一次有外人來山上,只要我不被關在百~萬#^^小!說抄錄典籍,哪怕是在後山習劍坪上練劍,我都會趕着跑着把那人攔下來,問問他有沒有聽過一個叫趙無安的人的消息。」
小道姑說到這裏,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抽泣起來,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地滾落。她俯下身子,清冷長劍當地一聲刺入地面,泣不成聲。
「一年又一年,沒有,一個也沒有。我在想你明明答應我要闖出名堂,為什麼都沒有人聽過你的名字。後來想想,你也答應我要在中秋來娶我,可你沒有來。」
塗彌頓了頓,慢慢抬起頭,忽然擠出一個笑容,道:「不過,今年,我終於聽到消息了。你破了一樁大案,淮西路總僉事上書朝廷,旁敲側擊提到了你,久達寺的居士,在清笛鄉兇案中幫了忙。」
「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塗彌一邊努力撐着笑容,一邊抹去兩頰不斷滾落的淚珠,「我立馬收拾了包袱,跟師尊告別,要下山來找你。師尊她平日裏待我很嚴,但是這一次,她也沒有阻止我。」
「我走了好遠的路,還認錯了人。」小塗彌輕輕笑起來,眉眼彎彎,梨渦旋起,「走到兩浙的時候,我聽說有個姓趙的居士破了件洛神案,就以為是他,結果還是認錯了。不過,我終於找到你了。」
青衣男子默不作聲,懷裏的粉衣女子見情狀有異,從他懷裏掙了起來,陰陽怪氣道:「無安,這是誰?」
青衣男子扭過頭去,面無表情:「不認識,認錯了吧。」
「你給我把頭轉過來!」粉衣女子忽然兇狠起來,在青衣男子頭上猛地一捶,把他的臉拖向這邊,「她喊你趙無安,你還給老娘裝不認識?」
趙無安默默雙手合十:都說揚州女子溫柔似水,看來傳說真的不能信。
青衣男子掙扎開,朝着趙無安滿不在乎地一指:「那邊啦,那個人跟我長這麼像,說不定也叫趙無安呢!我陪着你這麼久了,哪有空破什麼清笛鄉兇案,什麼洛神案!」
二人相對而立,除去衣服一白一青,竟像中間立了一面鏡子。
趙無安忽然懶懶道:「張莫閒,你頂着我的名字蹭吃蹭喝可以,但你要是遊戲花叢,可就有點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吧?」
青衣男子被趙無安點破身份,當即臉上一滯,一言不發,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趙無安仍然保持着雙手合十的姿勢,靜靜看着他,過了半晌,放下手,拍了拍小道姑塗彌的肩膀,「我們走,揚州的佛跳牆,你肯定喜歡吃。」
塗彌仍然定定站在原地,趙無安沒了奈何,遠遠地沖代樓桑榆打了個招呼。代樓桑榆冰雪聰明地會了意,小跑過來,一把把塗彌扛在肩膀上,跟在趙無安後面走了。任憑小道姑怎麼掙扎,始終脫不開代樓桑榆的束縛。
一個修劍的小道姑,也妄想跟在苗疆練肉身練了十多年的代樓桑榆比?鬧呢。
不由分說,趙無安帶着二女隨便挑了個看起來還不錯的酒樓,進去坐下,毫不在意地從塗彌口袋裏拿了點銀子,點了份佛跳牆。
塗彌知道跑也沒用,無奈地坐着,沮喪着臉。
趙無安一坐下來就開始喝茶。大口喝了三杯之後,也不顧菜還沒上,就擦了擦嘴,背着劍匣起身,囑咐代樓桑榆道:「看好她。」
代樓桑榆點點頭,立刻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塗彌。小道姑被看得渾身不舒服,想往後挪一挪,代樓桑榆立刻又跟進一步,二人距離保持不變。
塗彌難受道:「你可以離我遠點嗎?」
代樓桑榆極緩慢但是極堅決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顯然覺得十分有趣。
剛哭完還紅着眼睛的塗彌皺着眉頭,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趙無安沒有再理會二人之間的氣氛,掛好劍匣,轉身出了酒樓的門,打量着熱鬧的揚州城,微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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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莫閒往手心裏啐了口唾沫,揉了揉被打得發青的手臂。今天可真是糟糕透了,他想。
被塗彌找到也就算了,偏偏一直對他睜隻眼閉隻眼的趙無安今天也忽然變了臉色,再加上自己新進搭上的那個叫風瑾的揚州姑娘,既是個醋罐子又是只河東獅,張莫閒立過不對女子出手的規矩,被風瑾追着打了半座揚州城,跑過六座橋出了城門,這才甩掉那不要命的姑娘。
「老子拼了半條命才從那不是人待的地方逃出來,怎麼老天爺就不給老子點好日子過呢。」張莫閒望着灰沉沉的天嘆氣,「眼看就要入贅了,這小道姑出來一搗亂,肯定泡了湯。」
其實說起來,塗彌也是個不錯的姑娘,長得好看,待人也溫柔。不過張莫閒天生就是閒不下來做事情的人,讓他背書考功名他都不樂意,更遑論去做些低三下四求人、跑斷腿腳的商賈之事。他富不起來,當然也就沒法帶着那個小姑娘下山養活她。崑崙山倒是有錢,能養活塗彌,可是不願意養他,他也沒辦法。
天空陰沉沉的,將雨不雨。
山雨欲來,狂風滿袖。揚州城西的十里薺麥,也在剎那間隨風狂舞。張莫閒心中沮喪,席地坐了下來。
有人趁雨出城。
陰風忽起,他腳下步步驚雷破風,徐徐而行。
烏雲密佈,隱有雷鳴電閃之聲。
山雨欲來。
張莫閒敏銳地回頭,擼起了袖子。他手無寸鐵,只有之前臨摹碑文時帶着的一隻狼毫。
羊毫潤軟,狼毫堅硬,臨摹碑文,當然是得用狼毫。張莫閒站起身子,手執狼毫,嚴陣以待。
「把那玩意放下吧,你是來活躍氣氛的嗎。」趙無安波瀾不驚地在二十步外停下,放下背上劍匣。
張莫閒冷冷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那倒不至於,這兒還是官府地界,殺人償命。」趙無安淡淡道,「不過小道姑的情傷得還。斬去你雙足雙手,剜鼻,割耳,戳目,拔舌,斷髮,如何?」
如何?
「你竟然還問我如何?!」張莫閒怒而反問,飛身而出,向趙無安直撲過來。
趙無安面色不變,馭起飛劍。
「我問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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