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年前,西北造葉國殘陽城。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五月初四。
城中空無一人,城外,血衣劍客眼神悽厲。
「把她們交出來。」劍客的聲音冷得像是從阿鼻地獄歸來。
城門口的黑衣小個子握着刀戰戰慄栗,項帶佛珠的老僧雙掌合十,一聲佛號宣出,震響四方。
劍客皺眉厲色,抹去眸中痛苦神色,猛然提劍高高躍起:「找死!」
此刻風過荒野,天地蒼茫。
銀甲紅馬的將軍手持紅纓長槍,自陰暗處一躍而出。
黑衣的小個子長刀離手,老僧甩出佛珠。城中掠出一對極其相似的影子,劍光暴漲。
劍客身後的地面猛然掀起沙塵,塵埃中三人衣袂飄飛,出手皆是紫電驚雷。
一百步外的山崖之上,戴着狐狸面具的錦衣獵手不動聲色,飛箭離弦。
劍客的眼神冰涼,面對九人夾攻,未有絲毫懼色。
手中有劍,何故懼這世情冷暖?有人阻我,拿劍劈開便是。
城外一陣大風颳過。
五十四年前的五月初四,造葉國的殘陽城,有人一襲血衣,巨劍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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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蟬鳴,田野蛙聲。
背匣的居士一襲白衣早已風塵點點,苗疆少女也被迫披上一件麻布大衣,遮住令所有男人都按捺不住的身材。
「熱。」代樓桑榆苦着臉小聲說。
趙無安無奈地笑笑。
二人一路行來,早數不清代樓桑榆被路邊好事男子搭訕了多少次,也數不清為此浪費了多少功夫,繞路也好早行也罷,趙無安確實是被折騰得夠嗆。再加上不少自詡富家浪蕩子的少爺們對他冷嘲熱諷,趙無安終於決定在這越來越熱的當口,給代樓桑榆買一件大衣。
總算是稍稍清靜了幾天。不過代樓桑榆確實是吃了點兒苦頭。天氣越來越熱,她倒穿得越來越多。
此刻二人漫步在桑陰下的溪邊小路,對岸林立着青磚白瓦的流水人家,屋檐斜斜,小橋橫架,水車汲水聲淅淅瀝瀝,耳畔蟬蛙交替,一副江南景色,山水如畫。
「我可是快十年沒走這麼遠的路了。」趙無安一手搭在背繩上,感嘆道,「等會見到胡不喜,可得好好宰他一頓。叫他這麼尊貴,還讓我去找他。」
代樓桑榆沒說話,只是悄悄揉了揉肚子,癟了癟嘴。
趙無安敲打似的,伸手拍拍她的頭,「忍着點,這裏已近兩浙邊境,距離老 胡說的地方應該也不遠了吧。」
「可是至少還得走半天吧……餓了。」代樓桑榆難過地道。
趙無安嘆口氣:「我能有什麼辦法啊……銀子不是半個月前就花掉了嗎?」
其實光靠兩人出發時帶的那點錢,能走出淮西路就算不錯了,想要前往兩浙不吝於痴人說夢。還好一路上有不少痴情男子,不惜散盡路費也要陪代樓桑榆同行一段,只是這種時候趙無安就難免得拉開距離了。在對代樓桑榆強調了數次「二禁三不准」之後,趙無安也就放心讓代樓桑榆出去騙錢,自己餐風宿露,倒也不覺得有多苦。
代樓桑榆到底爭氣,每次離開幾天,都能帶回來好久的開銷,雖然看上去傻傻呆呆,但是趙無安說過的話她也沒有記不住的,對這點趙無安很是放心。就這麼走走騙騙,兩人總算是接近了兩浙。
江南不似淮西,大路小路,總是很少有荒無人煙的地方,即使是走入深山,取道峽間,也往往能在半山腰上看見炊煙幾許,聽見浣衣叮噹。
即便是現在這小鎮,走在百株桑樹綿延而成的一片長蔭下,腳底青石碎碎,遙遙可見對岸雨打芭蕉綠,風吹櫻桃紅。有一位白襟沾花的浣衣女正側坐溪畔,搗衣聲玎璫,聲聲入耳,皓腕凝霜雪。
饒是曾見過三千山水的趙無安,也難免被這景色打動。前人所說未老莫還鄉,並非虛言。
他對代樓桑榆感嘆道:「這一趟江南遊,倒不算太虧。」
代樓桑榆點點頭,沒說話,也不知到底會到了趙無安幾分意,兀自前行。趙無安啞然,代樓桑榆這幅模樣,多半是沒飯吃,正在生着悶氣。他了解代樓桑榆的性子,也不自討沒趣,伸手握住背繩,緊了緊背上的劍匣,大步向前。
過了沒多久,代樓桑榆忽然伸手指着前方:「寺廟。」
趙無安聞言向前看去,果然看見前頭半山腰上,裊裊升起青煙,隱隱能看見一座浮屠,撞鐘聲悠遠。江南大多平原,即使有山,也小小平平,不需費多大力氣便可登上,絕無橫斷八百里的壯闊。趙無安便提議道:「遇佛則拜,過寺則參,見僧則宣。既然我也算個居士,不如去寺中參拜一番?」
見代樓桑榆眼中閃爍雀躍,趙無安苦笑點頭道:「知道了。化緣還能化到僧人身上,只怕也只有你了吧。」
二人加快速度,向山上走去。代樓桑榆若是認真起來,步子也不見得慢。天知道她從苗疆出發趕來淮西找趙無安,只花了多久。苗族代樓家是號稱善易容、善毒蠱、善潛行的「三善世家」,代樓桑榆全速奔跑,趙無安還真不敢說一定能追的上。
只不過代樓桑榆懵懂,趙無安懶散,兩人在一塊行路,還真是不慢才怪。
此刻在食物的誘惑下,代樓桑榆難得地奔跑了起來,身形快如疾電。趙無安心下苦笑,步子不急不緩,卻也保持着沒被落下太遠。
山路並不陡峭,不過一炷香多些時候,代樓桑榆就已經跑到了寺廟前,回頭看看趙無安還落在後頭,嘴角塌下去,頗有些不高興。
一個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小僧人正拿這把比他還高的大掃帚,清掃寺前的落葉。見突然來了位女施主,欲前不前的樣子,雙手合十道:「小寺恭迎貴客,施主有何貴幹?」
代樓桑榆想了想,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小僧人,又抬起頭想了想,直截了當說道:「吃飯。」
小僧人愣了愣。一是看見了代樓桑榆黑紗下的清美面容,頓時驚為天人,二是聽見一個如此美麗的少女說出吃飯二字,不由更加怔愣。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麼?」
「吃飯。」
就在代樓桑榆全無自覺地與這個未經世事的小僧對峙的時候,背匣的趙無安總算趕到了寺廟前頭。他雙手合十,笑道:「在下是久達寺的居士,俗家名趙無安。憧憬當年蜀地十願僧雲遊三千里,亦正在雲遊神州,初到江南,便遇見這位出遊時與家人失散的女施主,遂同行一段。二人均是身無分文,實屬無奈,才來叨擾貴寺。能否提供些食物,我們吃完便走。」
小僧人打量着這個微笑的居士,一襲白衣風塵僕僕,背着個碩大的匣子,總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來。但是寺廟向來敞開四方大門,小僧人也就放下疑慮,開門道:「那麼二位請進吧。各位師叔師父應該已經用完早膳,剩下些殘羹剩飯,還望兩位不要嫌棄。」
趙無安淡淡道:「哪裏哪裏。多謝貴寺相助,在下日後回到久達寺,定誦上貴寺功德於師尊。」
這種話,當然是隨便編編。他什麼時候回久達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與代樓桑榆走進寺廟。這寺廟確實不大,前院天王殿後院地藏殿,再加上院後的七層浮屠,兩側偏院幾間禪房,就沒了其他建築,和久達寺簡直是雲泥之別。
進了廟便有幾個僧人投來疑惑但不減和善的目光,小僧人替趙無安說了請求,得到首肯之後,便領着二人走進其中一間偏院,進了廚房。廚房極為寬敞,灶台擺在一角,另一邊就是一張長桌。此刻大多數僧人已經離去,桌上碗筷隨處擺放,趙無安不禁皺起眉頭。
儘管他在久達寺里算得上離經叛道的,也知道吃完了飯得自己收拾的規矩。不過小廟自有小廟本身的規矩在,趙無安也沒太過在意。在小僧人的幫助下收拾出一塊地方,盛了兩碗厚實的粥,端到代樓桑榆面前。
代樓桑榆仰頭看他:「你不吃?」
趙無安一本正經道:「我去拜碼頭。」
新到一地,總得見見當地的尊者,好歹也能知曉一下江南佛寺的狀況。趙無安自稱居士,久達寺對他也是純屬放養的態度。但是既然下山,就不得不留個心眼。代樓暮雲是不會再出手刺殺了,但是對別人,趙無安可放不下心來。
他對小僧人溫言道:「敢問貴寺方丈在何處?無安初來乍到,想拜會一番。」
小僧人哦了一聲,覺得這個居士還真挺有禮貌,爽朗答道:「方丈他現在一般都在佛塔上誦經,午後才會出關,我們一般不去打擾。如果居士願意等的話……」
趙無安點點頭:「好,多謝了。」
反正代樓桑榆也得吃上好一會。
無論哪裏的寺廟,沒有特殊情況,總是不會禁止外人踏足的,只要來客足夠安靜。
趙無安當然不是會折騰出大動靜的人,在寺院裏靜默前行,偶爾擦劍而過的僧人也並不感到意外,假若視線相撞,趙無安也會禮貌地點個頭。從牆下小道里繞過天王殿,再取道側路,不一會就到了浮屠前。
佛塔高聳,坐地卻只是很小一圈,四周隔了半丈的地方,砌起一尺多高的環牆,僅空出六面之中一面,可供人坐下歇息,又有圈住佛家大智慧之意。趙無安抬頭看塔名,春夏。
趙無安徑自笑道:「不取春秋之大意象,反而名為春夏。這山間小寺,還真有出人意料之處。」
身後忽有鳴鳳之聲。趙無安敏銳轉身,三尺青鋒自身前堪堪划過。
遇刺。
趙無安面色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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