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蓮凝視着他:「你還相信我?」
秦曉路邊穿着衣服,邊淡淡道:「我只相信,當一個人在死亡面前,通常會講真話。」
雖然,他在穿着衣服,好像有機可趁的樣子,但是,不知如何,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森冷凌厲,仿佛一支隱形的巨手,穿過空氣將人禁錮,令人平空生出壓迫,似乎要窒息般難過。
所以,美蓮不僅沒有趁機逃跑,更是瑟瑟發抖的把早前想拉門把的手垂下來,低頭沉思一下,抬頭望着秦曉路道:「因為,漠卡將軍認為你們三人當中有一個臥底。」
「三人,」秦曉路道,「為什麼不是五人?」
他很快明白了:「也對,夏侯林是我們一隊的首腦,他自然是不會出賣自己的,駱樹林和他魚水相傍誰也離不開誰,該也不會反叛,所以只有我和另外兩個身上了。那麼,」他微微一頓,問道:「為什麼選擇對我下手?」
美蓮微微搖頭:「不止是你,另外兩個青年也是一樣……」
秦曉路剛剛說「你們是寧殺錯也不漏過」,臉色忽然一變,身影一晃,宛如一道疾電撲至美蓮身邊,把她按倒地上,美蓮忍不住大驚失色,以為要殺她,驚恐萬狀叫道:「你你你……」
噗噗噗噗噗噗!
卻聽得背後的門板一串輕響,對面的浴室玻璃多了六個彈孔,與門板上的六個彈孔遙相對應。
美蓮花容失色,始知若非秦曉路及時把她按倒,她已香消玉殞了,急忙以手掩嘴,不讓自己的恐懼發出聲音。
但是,顯然已經遲了,剛才的叫聲已引起了門外人生疑,砰的將門踹開,一人一槍慢慢的行了進來。
很快,這人看見了地上抱作一團的兩人,微微一怔,然後冷笑一聲,裝了消聲器的槍口慢慢下移,指着秦曉路的頭,手指就要扣動板機,但是,忽一聲,他的手腕應聲而折,手槍脫手上飛撞穿天花板鑽進夾層,卻是秦曉路右腳一個彈腿踢正他的手腕,左腳一勾,使得他來不及呼痛便猝然跌倒,頭部正好跌在秦曉路的夠手之處,手掌一探,扎紮實實蓋在他的臉上,啪,整張臉都陷進半邊,即使極之堅硬的額骨也並不倖免。
秦曉路在死者身上擦拭手掌血污的時候,美蓮瑟瑟發抖的穿好衣服。
秦曉路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默默的站起,走了出去。
美蓮檀口微啟,欲言又止。
顯然,她意識到了,漠卡將軍已把她放棄,她希望可以跟隨秦曉路走。
但是,秦曉路即使並無表態,而他的沉默,已經表示了他的拒絕。
秦曉路可能不是一個大惡人,但絕對不會是一個仁慈泛濫的老好人。
一個要殺他的人,他不僅沒有以直報怨,剛才還救了她一命,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秦曉路剛剛踏出門口,左右兩間房同時出來兩個青年,秦曉路記得,這兩個和死在他房間的那中年人是一起的,在前不久漠卡將軍給他們迎接宴會上見過,正是坐在他們對面的五個之中三個。
兩個青年手上還握着手搶,左右望來,皆是不由一怔,似乎頗感意外。
秦曉路趁他們一怔走神間,猛的向對面的廊柱疾沖,一腳蹬在石柱上,身體借力彈起,半空中霍然一折——這個時分,兩個青年適逢回過神來,望空開槍,彈頭從秦曉路的腳下掠過,待得左邊青年準備尋跡開槍,卻是忍住了,因為,秦曉路已到了右邊青年背後,為右邊青年遮擋,右邊青年怎忙轉身,但只轉了一半便動不了,他的左肋被一支手好像鐵鉗緊緊鉗着,那宛如鋼筋之硬的手指陷進了他的骨逢,那痛徹心扉的痛,直教他的眼淚撲簌簌下來,淚流滿面,同時,淚眼婆娑中,他模糊的看見了,他握槍的手上多了一支手,槍口對準了左邊青年,卟卟卟聲中,對面的夥伴連掙扎都沒有,一堆爛泥般倚牆滑落。他的求生欲被徹底激發,一聲慘嚎,顧不得肋骨被鉗斷了多少根,奮力往前衝出,但是,他的傷害遠遠出了他的估算,即便是逃出鉗制,他脆弱的身體並沒有配合他的求生欲行動,沒跑出幾步,便一頭栽倒,跌個鼻腫臉青,卻也顧不上許多,爬起來,跑的飛快。
所幸的是,秦曉路居然沒有在後射殺,只是不疾不徐的跟在他後面。
那青年往客廳奔去,門邊站着兩個挺着步槍的精壯漢子很是機警,把槍一端,槍囗迅速一致對向秦曉路,一個還喝道:「噸來!」
估計是要求停下來的意思,秦曉路沒有理會,抬手就送了他們各一顆子彈,在兩個的額頭開了血洞,在那青年面前仆倒,把他嚇得腳下一軟,跌倒在門檻上。
門口一暗,搶出四人,夏侯林,駱樹林,和另外兩個中年男子。
四人往兩邊一分,漠卡將軍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似乎有點迷茫,居然使用中文道:「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誤會?」
然後,他抬足將要爬起來的青年踹了一個跟斗,抽過身邊一個中年男子腰上的手槍,咔嚓上膛,砰砰砰,三槍將青年了結,然後把槍塞回去,罵道:「狗娘養的,竟然膽敢傷害我的貴賓,死有餘辜!呸!」
用力沖地上的青年屍體吐了一口痰,抬頭向秦曉路笑道:「請,裏邊請。」
夏侯林也笑了,向秦曉路招手:「老三,餓了吧,將軍準備了好多好吃的飯菜,為了等你,都還沒動筷呢。」
秦曉路仿佛相信了,把槍隨手扔掉,踏步上前,夏侯林拉過他的手,搖了搖,熱情而富有誠意,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情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秦曉路也仿佛是一個善忘的人,含笑道:「老大,你這一說,還真的餓了,那妞難纏的緊,消耗挺猛的。」
夏侯林大笑。
兩人並肩而行。
駱樹林和那兩個中年男子卻都是一聲不吭隨後而進。
坐位還是依原先樣子,只不過,少了一半人,在滿桌美味菜餚襯托之中,卻多了幾許冷清。
漠卡將軍揮手道:「起筷,吃菜,喝酒。」
他還特別向秦曉路舉杯,道:「少年英雄,難得一見的高手,可有興趣跟我混?」
秦曉路舉杯虛碰一下,淺呷一口,含笑道:「將軍為人豪爽,且魄力超凡,我自然心儀可隨鞍前馬後,不過,這決定不在我呀。」
漠卡將軍道:「哦,那在誰?」
秦曉路道:「當然是我的老大。」
漠卡將軍恍然,讚許道:「縱使華貴臨身,卻不忘舊時夥伴,好,講義氣,好的很哪!」
他轉臉看着夏侯林,含笑道:「夏侯,你意下如何,可否捨得放人?」
夏侯林感覺秦曉路還是很尊重他的,很滿意,高興的站起來,拿過一樽酒,一邊給駱樹林倒上,後者點頭示謝,他一邊慢慢說道:「將軍瞧的起我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榮幸,我沒有推拒的道理,只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問我這個兄弟一件事。」
他拍拍駱樹林的肩膀,貌似很親密的模樣,但語氣卻是冷冰冰的:「記得,你好像一直跟將軍使用越語交流的。」
漠卡將軍微微一怔,道:「是呀,這麼多年以來,駱先生一直和我以越語勾通,我以為你們都聽懂的,當然比說中文輕鬆很多了……」
他的話尚未說完,夏侯林手上的酒瓶霍然掄起砸落,啪的一聲在駱樹林的後腦勺開了花,後者受此一擊,額頭撞在桌面上,嘩啦一響,掀翻數碟菜。駱樹林也是狠人,抽匕首憑感覺橫捅出去,但夏侯林早有預見,拍肩膀的手落下抓住他的手,剩餘手中的半截瓶頸鋒利如刀插進了駱樹林的後頸,駱樹林一聲慘叫,從桌面滑落地上,渾身抽搐一陣,便安靜下來了。
對面的兩個中年男子忽的站起,手皆按槍把,漠卡將軍輕輕搖頭,卻還是滿懷警惕的盯着秦曉路和夏侯林。漠卡將軍自是為緩和氣氛,指着他們兩個分別逐一介紹,右下首這個四十一二的漢子,皮膚偏黑,體形壯實,一襲薄衫掩不去臂膀墳起的肌肉,好像分分鐘能把體內的巨大力量爆炸出來:「這位是泰拳教頭格桑先生。」挨下邊的那個四十五六的漢子,身形偏瘦,白白淨淨的,如果他站起來乍一看,便宛似一條塗了白漆的木樁,他的目光隱隱碧光瑩瑩,偶爾閃現一絲冷酷的邪惡:「這位是來自菲律賓的奇虎老師。」
然後,漠卡將軍也給格桑、奇虎介紹了夏侯林和秦曉路。
四人對視一眼,並沒有進行握手等親近禮節,只是皆微微點點頭,然後沉默。
秦曉路夾菜吃着,好像身邊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夏侯林拿了餐巾抹去手上血污,然後扔在駱樹林的臉上,仿佛自言自語道:「他跟我說,將軍不會講中文,所以,這多年來,都由他和將軍交流。使得,多年以來,我不得不借重與他。」
漠卡將軍道:「記得,初次見面,他就先發跟我越語交流了,我自然覺得省事多了。」
夏侯林道:「這便是他居心叵測之處了,一則將我捆綁離不開他,二則,他跟將軍如何交易,只有他知道,即使被他截價了,我也不會知道。」
漠卡將軍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道:「我以為這個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錢沒少給半分,如何分配,卻是你們自己的權利,我無權過問,你說對嗎?」
夏侯林余怒未消,恨恨道:「問題是,為了方便,我讓他的銀行卡號給你,所以,往往是他把錢轉給我,我才發下去。娘的,我是給他打工了。」
微一頓,又道:「我雖然討厭臥底,但更恨計算我,當我傻子的人。」
漠卡將軍擺手,道:「好啦好啦,事情過去也就算了,來來,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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