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桓旌的一個遠方朋友,仗劍絕頂獨立,尖峰如刀,冷風刺骨。筆神閣 bishenge.com
兩位如百年松柏般直立挺拔的孤傲劍客,各自手握一柄尚未出鞘的寶劍,低頭不語。
一位白衣勝雪,面色卻比暴雪還要蒼白幾分,直教人毛骨悚然不已。
一位黑衣裹體,容顏里透着一股奪人心魄的冷竣,四下里的幻界生靈十分識趣的早已退避三舍了。
一如這幻界天地中窒息的死寂,驀地里,風乍起,長空中似有一道閃電劈砍滑過。
而後,一切又歸於平靜,仿佛無事發生一般。
依然是兩個標槍般筆挺的身影,依然是兩柄深藏鞘中的劍。
白衣人的面色更加蒼白,黑衣人的目光中卻多了幾分疲倦。
「我輸了。」黑衣人緩緩的道。
「你並沒有輸,只是你的劍慢了」,白衣人嘴角帶着幾分微笑道,無論誰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心情都會好些的。
「慢了就是輸了!」黑衣人的倦色又多了幾分,還有一些話他沒有說。
對一個劍客而言,慢了就是說你已經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慢了就是說別人隨時都可能把劍刺進你的咽喉。
他沒有說,因為他知道這些話根本不用說白衣人也能理解。
白衣人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奇怪的是,他的眼中竟多了幾分憂慮。
他當然能理解黑衣人的意思,只因他們都是劍客,一個以劍為生的劍客。
更何況,江湖中像他們兩個這樣的劍客本來就不多,也許一個都沒有。
他的目光中多了憂慮,那只不過因為他們是朋友。
多年的生死與共,多年的肝膽相照,已經使他們之間有了一種超乎常人想像的情感和默契。
只是,這一次,白衣人實在不懂,什麼事使得眼前這位無敵的劍客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他不懂,他知道黑衣人必不肯說,可是他卻想知道真相,因為只有找到真相,他才能幫他。
「我,並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白衣人的語速很慢。
「你知道的,可是」他在尋找最恰當的詞彙。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有些事既然知道不該問,就不要說出口」黑衣人苦笑道。
「我們有多長時間沒見了,三年?」白衣人想叉開話題。
「是啊,三年零一個月」黑衣人的神情比剛才輕鬆了許多。
「上次我們一別是在通州,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三年零一個月」白衣人重複了一遍。
「說來不長,可也不短。」
然後,兩個人開始沉默。
三年的時光,足夠很多事情發生,很多故人改變了。
剛出生的嬰兒,已經學會了奔跑。
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沒準已經成了他人的美嬌娘了。
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的關鍵。
問題的關鍵也許就是,這三年之中,黑衣人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使他有這麼大的改變。
如果是在以前,這種事白衣人想都不會想。
即使現在,他仍然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事實是黑衣人的劍變慢了。
事實就是他的人,也已經變了。
不覺已是午後,陽光不再那麼刺眼,但卻溫暖了許多。
黑衣人忽然赧赧的道:「如果方便,也許你可以到我的小屋去看看」。
也許他本來想說的是家,但卻臨時改成了小屋,也許他不想讓他的多年老友看見他如此氣短的模樣。
誰都知道,家和屋子的區別,尤其對於終年浪跡的劍客,家已經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字眼。
「好」
白衣人幾乎是脫口而出,因為他知道黑衣人的變化一定和這個小屋有些許的關聯,也許,答案就在那個小屋裏。
只是他想不通,以黑衣人的個性,原本不會主動相邀的。
現在,白衣人不得不相信,黑衣人的變化遠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
山腳下,有一條曲折的小路。
雖然人跡罕至,大部分被雜草掩蓋,但是從峰頂遠遠的望下去,還是可以看的很清楚。
小路的那端,是一片竹林。
穿過竹林,就看見了一小片,開闊的田野。
兩間矮矮的茅草屋,就靜靜的佇立在那裏。
「那就是我的小屋了」黑衣人的語氣明顯明快了許多,剛才失敗的陰雲似乎已經散去。
白衣人本想說些什麼類似讚美的話,可是卻覺得喉間乾澀,甚至還伴着些許的苦味。
他十分吃驚黑衣人能夠,這麼快的忘記剛才的挫敗。
如果擱在以前,那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對一個終身以劍為生,視劍如命的劍客來講,那本應該是一種錐心刺骨的痛楚。
但是,現在在黑衣人的臉上,他看見的只是,對那兩間茅屋的渴望和依戀。
他只能隨着熱情主人的指引,機械的移動着腳步。
也許只有他知道,他現在心裏是什麼滋味。
但是又有誰能知道,黑衣人此時的滋味幾何?
到了屋前,才發現圍着小屋,還有一圈低矮的竹籬,兩邊間雜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看的出,明顯帶着人為打理的痕跡。
白衣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小屋周圍竟然瀰漫着,一股淡淡未散的炊煙。
他相信他已經接近了問題的答案,雖然和他所想的差不多,但事到眼前,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炊煙後面,理所當然的是,陣陣的飯香。
很多人都相信,在野外的飯香,絕對比別的地方的要更加香濃。
雖然,沒有太多的道理,但是似乎好多人都同意這一點。
「呵呵,想不到,吃飯的時間這麼快就到了」黑衣人一邊說着,一邊已經習慣的脫下外袍,解下腰間的長劍,掛在了屋外的一株禿樹上。
現在的他,已然完全變成一個正在,招呼遠方來客人的熱情屋主。
如果不是白衣人,誰能相信,眼前這個滿面笑容的人,就是剛才那個冷峻如霜的孤傲劍客。
白衣人也很吃驚,但是他卻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就在他眼前發生了。
即使這個事實有些殘酷,他也必須要欣然接受它。
他一向是劍不離身的,因為他相信劍和人一樣,都是有感情的,一個劍客需要和自己的劍
,隨時交流情感糾葛,隨時培養那一份信任和默契。
他知道黑衣人比他更理解這個道理,因為這本來就是以前他們共同的生活和信念。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熟悉的卻有着幾許陌生的人,就那樣隨便的解下了他曾經視為生命和一切的劍,不但隨便,而且自然。
白衣人沒有解劍,只是脫下了身上的長袍。
他知道自己現在什麼都不需多想,因為他知道,只要進了眼前的茅屋,一切就會有答案。
白衣人忽然覺得很緊張,這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自從他仗劍斬殺了煉獄寨的三大寨主之後,江湖上已經很少有什麼大事能夠讓他緊張的了。
包括剛才和黑衣人的決戰,那本來應該是一場生死懸於一線的決戰。
可是只有白衣人自己清楚,從這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贏了。
因為他沒有從黑衣人身上感覺到一絲的殺意,他本來應該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有如泰山崩於前的壓迫感。
但是,他沒有覺察到一絲一毫,所以他沒有一丁點兒的緊張。
對於他們這樣的劍客來說,一絲一毫的意思,也許就是全部了。
正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對他們這些絕頂高手而言,這絕對不是一句虛無縹緲的空洞話語。
更加可笑的是,現在令他覺得緊張不安的,竟然喜只不過是眼前這扇半掩的柴扉。
白衣人簡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已經想好了,去直面進門後所看到的一切。
他甚至想好了,要用自己左手的哪一個部位,去輕輕的推開那扇門。
因為,他的右手,需要隨時用來拔劍。
就在他已經為自己的狀態,暗自滿意的時候,眼前的那扇門猛然打開了。
門當然不會自己打開,即使是柴門也是如此。
門當然是被人推開的,因為屋裏的人,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到來。
他,當然是黑衣人。
也許,這本來就是過去三年中,他們之間一直過着的生活。
傍晚或是午後,一個賢惠的妻子,早早的做好了可口的飯菜,在屋門前等着即將歸來的丈夫。
這本就是千百年來,一直存在而且將一直存在下去的溫馨畫面。
只是白衣人沒想到,自己也會成為這個畫面中的一景。
他想要苦笑,一到這個時候,他就想苦笑。
可是,這次他沒有笑出來。
因為,他忽然看見了,一雙像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
他看過很多很多眼睛,明亮的,陰暗的,絕望的,甚至是乞求的眼神。
但是,這雙眼睛,竟然使他一瞬間怔住了。
不是因為這雙眼睛有多麼明亮,他不停的告訴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出道的懵懂小伙子。
不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有多麼的漂亮。因為即使是天上的仙女,月里的嫦娥,也不會讓他如此的吃驚。
他怔住良久,只不過因為他,覺得這雙眼睛似曾相識。
他知道自己曾幾何時,一定在什麼熟悉的地方,一個特定的時間日期,看到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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