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愣了愣:淑妃早已墳頭草青青,您讓我哪裏去請她?但見皇帝投來一記殺人似的目光,只得應道:「是,老奴這就去,這就去!」
說罷,步履匆匆地下了城樓,抹了把冷汗暗嘆:能離開這兩軍對峙的危險境地,也是好的……
如今,北靖王已攻至神武門下,破城奪位只在朝夕之間。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皇帝是個冷酷無情之人,已不能指望。他安公公如今,必須替自己打算一番。
安德打定主意,便腳步一轉,向敬事房方向走去。
神武門前,赫連鈺一料報完,又接一料:「聽聞安國公去歲痛失二子,實在令人扼腕嘆息!但衛公爺可曾想過,二位小將軍,究竟是如何死的?」
安國公衛彥瞳孔縮了縮,隨即呵斥道:「我二子為國捐軀、戰死沙場,豈容你這賊子妄議?!」
赫連鈺冷笑道:「若兩位小將軍真是平亂戰死,身為將門之子倒也死得其所!但公爺可知,去歲作亂西南的紅蓮教,本就是皇帝暗中支持,藉機剷除異己,搜刮民脂民膏!二位小將軍名義上是奉旨平亂,實則從出京的那一刻,便一步步踏上黃泉路,被紅蓮教邪徒與西南滇軍聯手坑殺於白谷,三萬將士無一生還!而這場血戰的始作俑者,正是你一片赤誠之心、兢兢業業守護的皇帝!」
「你說什麼?!」安國公衛彥震驚不已:對於自己兩個兒子的死,他其實早有懷疑,如今被一語道破了真相,令他猶如五雷轟頂。
皇帝慕雲澤此時,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惶恐,一雙手的指節都攥得發白:這些隱秘得不能再隱秘之事,這些他自以為天衣無縫之事,他如何會知道?他怎麼能知道?!
偏偏那可怕的賊子仍不願放過他:「右丞相王大人可知,令弟任職戶部侍郎時,赴揚州府調查官鹽貪墨案子,途中船遇風浪溺水而亡,並非天災,實則人禍;而王國丈可知,王皇后常年臥病在床,背後又有何不可告人的隱情?」
「夠了!閉嘴!你給朕閉嘴!」皇帝慕雲澤忽然大吼,「都是假的!他說得都是假的!」說着,發瘋般一把抓住身畔的炮兵都統,近乎嘶吼道:「開炮!給朕開炮!炸死他!炸死他!!」
炮兵都統有些惶恐地望向自己的上官——安國公衛彥,見他幾不可查地搖頭,而定國公葉韜已然雙目赤紅地大喝:「我兒子和三萬京軍將士還在城下!陛下欲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嗎?!」
然皇帝慕雲澤此時,已如發狂的野獸般,青筋迸起地大聲咆哮:「我管你什麼兒子、將士!這是朕的皇城、這是朕的西京、這是朕的大燕!任何人為朕而死,無論怎樣死法,都是死得其所,你們應榮幸才是!!」
說着,驟然抽出腰間的龍泉劍刺進炮兵都統的胸膛,再憤然拔出,用帶血的劍尖指着虎蹲炮後的士兵,指着他身後的文武大臣,厲聲大喝:「再有敢違抗朕旨意者,格殺勿論!!」
文臣武將一片駭然,定國公葉韜索性執劍痛呼:「昏君!昏君!!」
瘋魔般的慕雲澤,對定國公的怒罵毫不理會,忽而上前兩步,沖城樓下嘶聲喝道:「朕想起來了!慕雲松,你的女人還在朕手上!你再敢前進一步,朕便將她吊在這城樓之上!」他揚天發出一串神經質的大笑,「你不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嗎?朕如今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要心上人,還是要江山!」
說罷,轉頭大呼:「來人!去乾西殿,將那賤人給朕帶來!」
宮中的金吾衛大半被調至神武門禦敵,乾西殿戍守的侍衛今日亦少了大半,只留下兩三個駐守前後門。駐守侍衛見一個掌事宦官模樣之人,帶着兩個手下步履匆匆而來,忙攔住道:「爾等何人?」
便有個手下人罵道:「混賬東西,不認得掖幽庭掌事紀公公麼?」
侍衛駭然:掖幽庭羅剎鬼的名號,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忙行禮道:「紀公公,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准進出乾西殿。」
紀陽趾高氣揚道:「雜家今日,就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提這罪婦的!」
「這……」侍衛有些作難,「可屬下並未聽都統大人說……」
不等他說完,紀陽便將一塊令牌杵到侍衛鼻子底下,「陛下手令,看清楚了?看清楚還不給雜家快滾!」
侍衛諾諾連聲,忙閃身將三人放了進去。
紀陽等三人進屋,見蘇柒正坐在窗前,身後立着四個嬤嬤。扮做下人的蘇先生手中掐訣,默念昏睡咒,頃刻之間,四人便軟塌塌倒了下去。
蘇先生將一套小太監的衣衫扔給蘇柒:「快換上,跟我們走!」
蘇柒卻先關心:「燕北軍攻進西京了?」
扮做另一個手下的夏嚴道:「如今已兵至神武門下,皇帝率五軍營與之對峙,宮中金吾衛大半被撥去,正是守衛薄弱的時候,機不可失!」
蘇柒邊將衣衫往自己身上套邊問:「那夏恪怎麼辦?」
「你放心,我夏家人自會去救他!當務之急是將你救出宮去。」
乾西殿門口的侍衛,眼見被囚多日的女子,被羅剎鬼紀公公的手下一邊一個挾持着,凶神惡煞地拉扯出門,猶在誓死掙扎。走在前面的紀公公不勝其煩喝道:「死到臨頭還不消停!」
侍衛忽然明白,關於這女子的傳言,也許都是真的,今日的城樓之上,便是她絕命之地。
侍衛心中忽然有些感慨:那麼好看的一個女子,可惜了……
感慨罷,又有些猶豫:既然他們看守的人都回不來了,那他們還守在這裏做什麼?
燕北軍兵臨城下,宮中早已一片雞飛狗跳,人人都在設法自保,他們也該想法子找個安穩之地保命才是。
想至此,他與另一個侍衛招呼一聲,便打算離開,熟料就在此時,見皇帝身邊的安公公帶着十幾個手下步履如飛地走來,迎面便令道:「去將蘇才人帶出來!」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稟道:「一炷香前,掖幽庭的紀公公說奉陛下之令,已然將人帶走了!」
「什麼?!」安公公一張胖臉氣得哆嗦,「他是什麼東西?他哪來的陛下之令?!你們都是豬腦子不成?!」
兩個侍衛駭然,忙跪下請罪。安公公大喘了兩口氣,問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侍衛忙戰戰兢兢抬手一指,安公公向手下喝道:「還不去給我追!」
說罷,氣急敗壞地望跪地求饒的二侍衛一眼,向手下打個手勢,「走,去昭陽宮!」
安公公帶人離開時,兩個侍衛猶自睜着雙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蘇柒低頭縮頸,跟着蘇先生等人在皇宮中走過,見處處一片混亂景象,時有宮女下人裹着包袱背囊,裏面裝着金銀細軟,沒頭蒼蠅似的亂跑,想要尋一條出宮逃命的路。卻也有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但見潛逃模樣的下人,便二話不問一刀宰了。一時間,後宮之中哭喊聲、求饒聲、尖叫聲此起彼伏,猶如人間地獄。
「方才聽手下來報,說東華門、西華門、太和門皆有錦衣衛接手防務,不許任何人出入。但有欲闖宮出逃者,皆格殺勿論。」夏嚴有些焦急,「咱們先前打算由徐勇接應,從西華門出去,只怕是行不通了!」
蘇柒記得,這個西華門守將徐勇,便是春月的未婚夫。那日春月服下假死藥後,便有鬼藤假扮的紀公公,下令將她的「屍身」送了出去,交到徐勇手裏,如今春月應是母子平安、一家團圓。
蘇先生沉吟道:「硬闖出宮只會帶來麻煩……宮中可有地方可以暫躲一陣?待到燕北軍攻破神武門,擒住皇帝慕雲澤,我們便安全了。」
夏嚴想了想道:「不如去我姑母夏太妃處躲躲!跟我走!」
四人便折身往壽康宮方向去,路過慕恩閣時,蘇柒忍不住抬眸向院內望了望,心中不免有些擔憂:這兵荒馬亂中,公主慕雲溪可還安好?
她正想至此,冷不防聽到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音,正怒罵道:「你這老妖怪!放開我!」
慕鴻?蘇柒忍不住停下腳步望去,見慕鴻正被個五大三粗的侍衛押着,不情不願地跟在一個肥胖的身軀後面,嚮慕恩閣門口去,還扯着嗓子大叫着:「小姑姑快跑!快跑啊!」
慕鴻怎麼會被安公公抓了?蘇柒立時揪心,卻被蘇先生拉了一把:「快走啊!什麼時候了,還容得你在這裏看熱鬧?」
「那是……」蘇柒剛指了指,便見慕鴻被安德甩了一巴掌,喝罵道:「小兔崽子!死到臨頭還不消停!」又對跟着自己的幾個侍衛和太監道,「如今皇帝大勢已去,眼見就是北靖王的天下!咱們尋不到他的女人,就抓了皇帝的兒子和妹子,也算替北靖王立下一功,求得個平安富貴!」
手下齊聲說「是」,安德便一揮胖手,「跟雜家衝進去,把清平公主抓來!」
便有個黑臉侍衛獰笑道:「聽說這位公主是養在深宮的一朵嬌花,嫩得能掐出水兒來,咱們兄弟今兒也嘗嘗皇帝妹子是個什麼滋味兒!」
說罷便有人附和:「沒錯兒!她兄長丟了江山,她這個公主還有什麼依仗,自然是任人可騎了!」
他正不懷好意地大笑,冷不防被慕鴻如小獸般一頭撞過來,將他撞得站立不穩,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
慕鴻咬牙喘着粗氣,眼眸中滿是恨意,但一擊之後便立刻被侍衛制住,被他撞倒的侍衛爬起身來,當胸一腳踹在慕鴻胸口:「嘿你個小畜生!反了你了!你爹都大勢已去了,你還以為自己是皇子?呸!階下囚都不如!」
罵罷,又揚起沙包大的拳頭,便要往慕鴻頭上招呼,然拳頭還沒落下來,便覺小腹一陣鑽心疼痛,低頭望去,不知何時已多出個血窟窿。
蘇柒握着滿是血的檮杌劍,合身擋在慕鴻前面,喝道:「誰敢傷他!」
倒是安德眼前一亮:「正愁尋你不着,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來人,將她給我拿下!」
一旁急匆匆跟來的蘇先生和夏嚴,眼疾手快亮出兵刃的同時,還無奈地對視一眼:這丫頭好惹是生非、打腫臉充胖子的毛病,這輩子還能不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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