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閣內,夏貴嬪正用着晚膳,卻聞手下宮女來通傳,說壽康宮的掌事徐嬤嬤奉命前來拜訪。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康宮?那不是夏太妃的……」夏貴嬪有些意外,她與這位夏太妃並不熟絡,平日裏也鮮有往來,今日這是……
但狐疑歸狐疑,夏太妃身份貴重,她也只得趕忙放下筷子,整理衣裙出門,陪笑相應道:「徐嬤嬤,這是什麼風兒把您老吹來了?」
&貴嬪娘娘請安。」徐嬤嬤如是說,略福了福身子,便被夏貴嬪一把扶住,道「不必多禮。」
&日甚巧,有太妃娘娘的故人,送了些燕北特產進宮來。我們太妃娘娘惦記着,夏貴嬪您是廣寧人,便特特地着奴婢給您送來,說讓您嘗嘗家鄉的風味。」說着,便令隨行而來的宮女將兩隻食盒打開來,有紅彤彤的臘肉、整隻的兔兒,還有些風乾的松茸蘑菇,滿滿當當裝了兩大食盒。
夏貴嬪看得動容:「確都是臣妾家鄉味道,自從進宮便再難嘗到。太妃娘娘惦記抬愛,臣妾感激不盡,明日定往壽康宮拜謝!」
說罷,又示意自己的侍女取了金銀骰子來,先抓一把送到徐嬤嬤手中,又依次賞了兩個宮女:「徐嬤嬤和諸位一路送來辛苦,且在我吟霜閣歇歇腳,喝杯茶。」
其中一個宮女便俯身謝賞,另一個身形格外高壯的,卻始終垂着頭,只從喉嚨里嗚咽了一聲。
夏貴嬪蹙了蹙眉,正有些狐疑,便被徐嬤嬤熱情拉了手道:「我家太妃娘娘總說,與貴嬪娘娘您同姓便是本家,自然打心眼裏透着親近!」
夏貴嬪口中連連稱是,適逢侍女奉上滾滾香茶,便拉着徐嬤嬤在桌前坐下閒話。徐嬤嬤作勢摸了摸自己手腕子,「啊呀」一聲,向自己帶來的兩個宮女道:「來時走得匆忙,我那隻玉鐲子怕是掉在了路上,你們快去幫我找找!」
夏貴嬪聽了,忙喚自己的侍女也去幫着找,被徐嬤嬤攔下:「不必麻煩!我那鐲子她二人認得,去沿來時的路尋一尋就好。雖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但是太妃娘娘賞的,不好輕易丟了。」
兩個宮女忙稱「是」而出。其中的高大宮女望一眼被徐嬤嬤拖住說話的夏貴嬪,向另一個宮女使個眼色,捏着嗓子道:「你去東邊看看,我去西邊!」
說罷,暗自咳了咳,但覺自己如今這幅打扮,簡直丟臉至極。
夏恪跟着徐嬤嬤臨來前,已然打聽過,吟霜閣正房住着夏貴嬪,東苑是蘭貴人,西苑曾經住過一個常在,卻因得罪了麗妃,被尋個由頭杖責而死,故而西苑如今是空的,若蘇柒被送進吟霜閣,十有八九會在西苑。
她便順着迴廊一路往西苑摸去,見西苑臥房中隱約亮着燈光,投出兩個女子身影。
可惜影影綽綽中,實難分辨出是不是蘇柒,夏恪便靈機一動,矮身蹲在窗欞下面,捏着嗓子學了兩聲蟬鳴。
彼時蘇柒正被個宮女侍候着,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晚膳,驟然聽到這聲音,駭得一口米飯嗆在了喉嚨里,低頭彎腰咳個不停。
宮女趕忙上來替她順氣,奇怪道:「今年這蟬兒倒是叫得早!」又對這位新晉才人頗為腹誹:不過一隻蟲兒叫,也能把您嚇成這樣?
蘇柒咳了一陣,作勢捂住小、腹,痛苦道:「我怕是咳得動了胎氣,難受得很,你快去尋太醫來看看!」
宮女嚇了一跳,龍嗣可是天大的事,不容半點閃失,忙出門請太醫去了,口中還不忘抱怨:「這該死的蟲兒!沒事亂叫個什麼?!」
待她急匆匆走遠了,夏恪方從角落陰影處現出身形,看四下無人,便閃身進了屋。
&鰍!果然是你!」蘇柒方才驟然聽到兒時熟悉的接頭暗號,心中一陣激動,且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她自從深陷宮闈,可謂步步驚心、孤立無援,每一日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如今驟然見到個熟悉之人,許多委屈和惶恐情緒一時間湧上來,望着夏恪便情不自禁、地紅了眼圈。
她這欲哭的樣子,看得夏恪頓時一陣心酸,兩步上前扶住她肩膀:「你受委屈了……是誰苛待於你只管告訴我>
他「我」了一下,卻接不上下文:這後宮之中的事,他夏三公子實在插不上手。
蘇柒見夏恪竟要扮做宮女模樣來見她,便對他如今的處境有所瞭然,吸了吸鼻子,用力搖搖頭道:「沒人苛待我,你不必擔心。」
她這話里透着艱辛,但夏恪此時實在無暇安慰太多,忙不迭問出一個重要的問題:「後宮中皆傳,你因懷了龍嗣而被封才人……可是真的?」
蘇柒垂眸望了望自己尚扁平的小、腹:「是真的。」
&上的?」夏恪脫口而出之後,才覺得自己真是傻,「怎麼可能……那皇上為何要認?」
蘇柒輕撫小、腹,喃喃道:「我也不明白。」
夏恪道:「若說皇上將你擄來,仍是為了拿你當人質,掣肘北靖王,這很好理解,可是……」
&我掣肘北靖王?」蘇柒苦嘆道:「你可知,我與北靖王府有殺父之仇、滅門之恨,我與慕雲松早已分道揚鑣。」
&真?」夏恪駭得一驚,暗想若是如此,北靖王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入西京來尋你?
夏恪皺眉思忖,望着蘇柒那沉浸着深深哀怨的雙眸,忽然便明白了:「傻姑娘,便是你對慕雲松無情,他卻對你有情,斷斷無法割捨。皇上篤定你是北靖王的軟肋,只要將你捏在手裏,北靖王便不敢輕舉妄動,覬覦皇位分毫。
他今日對外宣稱你懷了龍嗣,冊封你位份,便是為了向北靖王示威施壓,盼得便是北靖王忍無可忍,到西京來救你。到時候,皇上便可以北靖王違背遺詔為由,名正言順地給他安上個忤逆的大罪,將廣寧慕家悉數誅殺!」
蘇柒瞪大了雙眼:對於皇帝的陰謀,她已然猜測到了幾分,但如今聽夏恪分析,更覺得這混賬皇帝的計策,當真歹毒至極,將她利用得徹底。
事到如今,她只盼慕雲松對她已然斷情絕意,再不掛懷,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夠救他。
&先生是北靖王的殺父仇人。」蘇柒輕撫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我是他仇人的弟子,我與他終無可能,他對我……理應放下了罷。」只是可憐了這個孩子。
你這丫頭也太天真……夏恪猶豫了一番,終下定決心道,「你可知,他為了尋你,已冒着誅九族的風險,隻身入西京。」
&來了?」蘇柒驟然加快了呼吸,伸手抓住了夏恪的手,「他如今人在何處?會不會被皇帝發現>
她說着說着便有些哽咽,胸中被不知是悲是喜的情緒充溢糾、纏,仿佛要爆了出來。
&放心,他自有藏身的地方。」夏恪見她驟然失態的樣子,心中一陣酸澀,卻也據實以告,「就是北靖王找上我,說他不便在宮中露面,求我進宮來尋你……哎你別哭啊!」
但蘇柒忍了許久的眼淚,已如決堤般一泄如註:他怎麼能來?他怎麼敢來?為了一個仇家之女,為了一個註定不能在一起的人,他連全家人的性命都不顧了麼?
蘇柒抹了抹眼淚,心中便有了計較,向夏恪道:「若你再見到他,煩勞轉告一句話:我已憶起前事,滅門之恨不能忘,與他早已恩斷義絕、勢不兩立,讓他走!不要來管我!」
她這番決絕的話,在夏恪聽來卻格外諷刺,搖頭嘆道:「兩個傻子!」
適逢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夏恪不由分說,立刻從窗口跳了出去。
如今人是尋到了,只是要如何對北靖王說?若將蘇柒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他,只怕以北靖王之睿智,自然也知道這是蘇柒讓他遠離陰謀的託詞。可是,若勸她來救蘇柒,豈不正中皇上的下懷?
夏恪撓撓頭,着實地找不到立場,卻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北靖王這混蛋,居然讓小師妹懷了他的孩子!
夏恪忽覺一股心頭火騰騰而起,迫不及待地便想出宮找這混賬男人質問一番。熟料剛走了沒幾步,便聞身後傳來個聲音:「哎那大個兒宮女!怎麼走路跟個男人似的?!」
夏恪聽得心驚,想都不想拔腿便跑。
聽着身後有侍衛一路追來,夏恪心中那個焦慮:這若是被抓個現行,他便坐實了外臣擅闖後宮的罪責,他自己受罰事小,此事若被朝堂上的別有用心者利用,只怕整個夏家都要受牽連。
想至此,夏恪便撒丫子跑得更快,但大內侍衛亦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兵分兩路前後包抄,夏恪正跑得慌不擇路,冷不防被一名白衣男子一把抓住,又順勢帶到了身後。
夏恪簡直驚魂甫定,便聽對面追來的大內侍衛向白衣男子抱拳道:「大人!」
&來是宋都尉。」男子道:「只是不知這位宮女所犯何事,煩勞宋都尉帶許多人手捉拿?」
宋都尉便道:「我看這宮女身形五大三粗,走路帶風的模樣,哪裏像個女子?便疑心是男子假扮混進宮來,正要盤問幾句,這廝便心虛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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