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再次來到小牧場,和昨天有着完不一樣的心情,在姜俞看來,今天路邊的蕭瑟的樹木美得有意境,下方不平整的路面是淳樸的象徵,牧場裏的空氣是屬於大自然的清新,腳邊「哼哧哼哧」跑個不停的小香豬是動物的野性……
姜俞彎腰在和自己膝蓋差不多高的小豬崽子頭上摸了摸,因為平時見到的遊客很多,小豬崽子並不怕人,反而十分親熱地在姜俞手掌蹭了蹭。
和小兔子小羊柔軟的皮毛不同,小豬崽子身上是稍硬的鬃毛,掌心拂過時有些扎手。
姜俞被小動物的親昵惹得發笑,驚喜道:「它喜歡我!」
江寧川把在自己男朋友手心蹭得正起勁的小豬趕走,說:「我更喜歡你。」
姜俞手撐在膝蓋上抬頭看着眼前人,眼神哀怨道:「你第一次說喜歡我。」
「是嗎?」
「怎麼不是?」姜俞皺皺眉,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說過,哎,不明不白地就跟人家好上了,真是美色誤人啊。
「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我每天都那麼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江寧川挑眉,「還是說以後表現得更明顯一點。」
姜俞沒出息地紅了臉,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請你每天多喜歡我一點,謝謝!」
「德行。」江寧川笑到咳嗽。
姜俞瞪他:「你還沒回答我呢。」
江寧川說:「完沒問題。」
也難怪江寧川讀書的時候喜歡在小牧場泡着,人工飼養的動物不僅可愛親人,玩累了還能吃,肉質還十分好,味道鮮美。
姜俞拿出手機給周邊的小豬錄了個小視頻,發給還在大洋彼岸的何西,問他要不要考慮一下回鄉養豬。
因為是國慶假期,小牧場有很多帶孩子來玩的家長,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兔子最容易受驚,怕它們被人類小朋友嚇到,因此幼兔區並不對外開放,姜俞便能夠不被打擾接近小兔子的機會。
剛出生的小兔子和外面那些看起來就壯碩有利讓人不禁聯想到澳洲袋鼠的大兔子完不同,雖然都是白毛毛紅眼睛,但小白兔軟乎乎一團團擠在一起,躲在草窩裏微微抖着身體,像極了在熱水裏漂浮的湯圓。
有一隻小兔子被兩人的腳步聲給吵醒,睜開如同紅寶石一般的眼睛,看到越來越近的龐然大物,拼了命地往草窩裏面鑽,直到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一堆毛絨絨之間才罷休。
姜俞雙手捧心,被小兔子萌的一臉陶醉。他拼命搖晃身邊的江寧川,激動地壓低聲音道:「太!可!愛!了!吧!好想養一隻啊!」
江寧川被晃得差點摔跤,用手撐了一下地面才重新蹲好,他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小兔子遠遠軟軟的屁股,問:「養在哪兒?」
姜俞理所當然地回答:「家裏啊。」
江寧川問:「誰家?」
姜俞答:「我家。」
江寧川說:「哦,那不養。」
姜俞扭頭看他,「為什麼?」
江寧川逗了逗懵懵懂懂往這邊看的小兔子,說:「我又不能經常看到。」
「那養在你家?」
「兔子很臭的。」
為了印證江寧川說的話似的,醒着的小兔子動彈了兩下,隨後乾爽的草窩下面顏色深了一塊,一股詭異的氣味撲鼻而來。
「咦~」姜俞被熏得往後退了幾步,生無可戀道:「說的對。」
在小牧場玩夠了,江寧川又帶着姜俞在遼城比較知名的街道逛了逛,吃了當地才有的特色小吃。
雖然聽了江海的少吃一點烤肉,但是一路上小吃格外誘人,而且每一份量都特別大,饒是姜俞這樣的胃口,和江寧川分着吃了幾份後都感覺有些撐。秋日的下午陽光正好,吃累了的兩個人捧着杯奶茶坐在店外,看來來往往的行人。
姜俞自己是南方人,卻意外對北方口音十分有好感,每次聽到純正北方話都覺得十分親切,他大學時候隔壁宿舍就有一個北方同學,還不到一個月,那個宿舍四個人說話就都帶上了北方口音。他戳了下在旁邊昏昏欲睡的江寧川,「老師,怎麼你說話沒口音啊。」
「啥玩意兒?」
「哈哈哈哈……」姜俞一口奶茶差點兒噴出來,接道:「咋回事兒啊。」
江寧川盯着他笑,「傻了吧唧的。」
「你瞅啥呢?」
「瞅你好看。」
姜俞:「……我輸了。」
江寧川得意一笑,用實力證明自己是主動單身三十年。
倆人一直在外晃悠到家裏打來電話才準備回去,昨天以及今天的所有客人都回去了,大宅子又重新變得空空蕩蕩。
晚飯是小何親自做的,普通的菜式做出了大廚的水平,吃飯的時候她總是溫柔地笑着,很安靜,很少言語,是個讓人看着很舒服的居家女性。
吃完飯江寧川要上樓去收拾東西,姜俞原本跟着,沒想到卻被江海拉着重新坐下了。
「小朋友等一下。」江海顯然喝多了,一張臉被酒氣熏得通紅,眼睛也變得渾濁。
說實話姜俞其實很害怕醉成這樣的人,總感覺他們下一秒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情緒失控的事情來。
但是江海沒有,他拉住姜俞的胳膊,沖他笑了笑,說:「謝謝你啊。」
姜俞愣了。
江寧川意識到小男朋友沒有跟上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皺起了沒,回過神就要將人拉回來,但姜俞卻朝他搖搖頭,示意沒問題。江寧川還在原處站着,也不打算走了。
「小川這孩子脾氣倔,自從他媽走後就沒給過我好臉,也是我欠他的,他怎麼對我都是應該的。」
「但他小小年紀,他再也不笑了,不管怎麼補償他他都不會開心,他那麼拼命地讀書,考了那麼多第一,拿了那麼多獎盃,我既開心,又心疼。」
「其實他考得好還是考得不好都沒關係,我這麼拼命賺錢,就是想把最好的給他,想讓他長大了不那麼辛苦,想讓他能自由快樂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想給他無所畏懼的資本,可是我太注重賺錢了,我連他媽媽什麼時候生病了都不知道,我連那個每天睡在我身邊的人在想什麼都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她抑鬱得每天都在想着自殺,我如果知道川兒在他媽媽走後再也沒法開心了,我還賺那麼多錢幹嘛……」
「這麼些年了,我從來都參與不進去他的生活,我連我自己的兒子都沒辦法了解,謝謝你啊……」
江海一開始絮絮叨叨地對姜俞說着,後面變成他趴在桌上,自言自語——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窮追不捨,她也不會承受那麼大壓力,也不會抑鬱成疾……」
姜俞沉默着,聽江海迷迷糊糊地說完他年輕時候的故事。
當年的他是大學校園裏最耀眼明亮的天之驕子,成績拔尖,家世出眾,就連樣貌在學校都是數一數二的好。
剛入學便引得校師生矚目,年輕的江海有着讓大多數人羨慕的人生。
但很快一切都跌入谷底,江海他入學不久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自己的老師,也就是江寧川的母親寧凝,並且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在那個年代,師生之間的感情隔着道德和倫理,這樣的感情自然遭到了世俗的抵制。
但江海偏不是什麼在乎他人眼光的人,他一言不合便退了學,向大家宣佈他們再不是師生,妄圖給自己一個追求所愛的資格。
縱使遭到所有人反對,江海在窮追不捨一年多後終於奪得美人歡心,第二年迎來了他們唯一一個孩子的出生。
江海的父母認為寧凝毀了他們兒子的前程,堅決不歡迎兒子曾經的老師進門,寧凝出生於書香世家,她的父母不能接受女兒做出委身學生的事情。因此兩人的結合,迎來的是眾叛親離,好在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
那段時間江海的事業正在穩步發展,江寧川也逐漸長大,繼承了父母的一切優點。就在江海以為他們一家能夠就這樣永遠幸福下去,噩夢卻突然降臨。
父母的厭棄和公婆的嫌惡,在寧凝心頭刻上了永不磨滅的傷痕,她時常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咒罵,用盡一切惡毒的語言。但那時江海事業正在上升期,他們的孩子也需要費心照顧,寧凝便把一切不適都隱瞞下來,等到被發現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有一段時間,江海每次在睡夢中都會被驚醒,他害怕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愛人已經冰冷的身體。他在夢裏聽到悽厲悲慘地呼救聲,每次他大汗淋漓地醒來,看到在身旁安然無事的愛人,便會猛地松下一口氣。
但是有一天,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寧凝照常在兒子喝完牛奶後給他一個擁抱和一個晚安吻,在睡前給愛人一個微笑。
江海那天晚上沒有做噩夢,他安安穩穩地醒來,身邊卻空了,冷了。
臥室的窗戶被打開,煤氣刺鼻的氣味卻沒能散乾淨,他發瘋一般地從床上爬起,連鞋襪都來不及穿,各處尋找妻子的身影。他找到了,妻子卻再也回不來了,冰涼的屍體臉上還帶着柔和的微笑,寧凝忘卻了一切痛苦,去了能讓她解脫的國度。
江海沒敢告訴江寧川他母親是自殺而死,只說媽媽病了,去了再也不會因為病痛感受到痛苦的地方。
姜俞腦海里響徹江海剛才最後那句話——「如果她依舊頑固地拒絕我……是我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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