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八荒傳 第二十章 深水

    黑水潮生目已失，功散功潰，少年郎。

    清晨一縷陽光燦然的落下，灑在了青牛的身上，它慵懶的睜開碩大的牛眼。抬眼四處看去，竟是沒看到青水的身形，按往常來說這時候他應該早就醒了才是。

    青牛將小三推到一旁，起身環顧四周，只見這裏哪有青水的蹤跡。青牛鼻中噴出一股鼻息，心中不去想他為何不在，說不定是去找吃的去了，過一會就回來了。

    前幾次就被青水這樣捉弄過，它一覺醒來見青水不在便要逃跑，剛跑了沒幾步便迎面遇到了那禍星。

    它慢慢走到湖水邊，甩了甩尾巴低頭喝了幾口水，感覺到湖水有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帶着點血腥味。青牛抬頭，嘴巴砸吧了幾下，又感覺沒有了似得。它又低下頭去喝水，發出咕嚕嚕的聲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被它吸到嘴邊。

    似乎是水下漂來的什麼雜物，青牛伸出牛蹄將這看起來黑乎乎的東西踢遠。這塊黑色的東西一下被青牛踢得翻了過來，露出猙獰的兇惡魚頭面貌，張牙裂嘴，雙目突出，一副冤死模樣。

    青牛嚇得雙目圓瞪，向後跳去跌坐在地上，喉嚨中嗆了一口水，不住的咳嗽着。待它稍微緩過神來，立刻狂奔向岸邊，嘴巴咬住小三的衣襟，用力一甩將小三甩到背上，拔足向遠方狂奔而去。

    還不時回頭看一眼，似乎是擔心那冤死的什麼東西，會化作幽魂厲鬼來找它索命似得。

    幽幽深水之下，有一座極其巨大的島嶼，被九根粗壯的黑色鎖鏈困鎖在水中，在島上一面呈現出漆黑的顏色，一面卻是呈現出潔白如雪的光澤。

    此刻，那隻強壯的深水魚怪抱着無頭的屍體向着黑色的一面游去，在他的身後，乃是數百隻相對瘦小的深水魚怪，他們一齊舉着青水跟在那隻強壯的深水魚怪身後，想着懸浮在水中的島嶼前進。

    青水在療傷之時被這群深水魚怪的抬入水中，在越來越大的水壓之下，他的功體難以承受，險些潰散開來。幸好有赤火紅蓮護體，這才保住了一命，只是他療傷被打斷之後，修出的那道赤玄火源氣，不受控制的在他體內亂竄，隱隱有走火入魔的預兆。

    更為不妙的是，他的四肢經脈在赤玄火源氣的亂竄之下有了破裂的痕跡，筋骨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雙目之前一片漆黑，有血液慢慢的從他的眼中湧出，順着水流向湖面漂去。

    青水腦海中的意識，此刻也是一片混沌，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他感覺自己仿佛在光與影的交錯之間行走，直至他被仍在了地上，堅硬的石頭硌的他生疼，他的意識才有所好轉。

    他靜靜的躺在地上，堅硬的地面，潮濕粗糙，他慢慢摸索着想要爬起來。只是他四肢沒有一點力氣，剛起來一點又跌回地上，反覆幾次都是如此。最後他身體之中僅剩的一點力氣也被他用完了，只好無奈的躺在地上。

    這裏是何處？為何還有空氣可以呼吸？真的是在水下麼？

    青水睜不開雙眼，看不到四周的情況，只覺眼前一片混沌之色，什麼都沒有。從他被深水魚怪扔進這裏，過了還就也沒有一個人出現，好像這裏就只他一個人一般。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就在青水心中亂想之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的不遠處弱弱的道：「你是要起來麼？」

    青水一時默然，沒想到這裏不止他一人，不曉得是不是同樣被那魚怪擄來的。過了一會他道：「恩，你是否可以扶我一把。」

    那個稚嫩的聲音沒有說話，青水聽到腳步聲慢慢的靠近自己。一雙力氣不大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青水借着力道慢慢靠在石壁上坐了起來。雖然這在平常看來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現在卻費了他很大的力氣，他的功體近乎潰散，體內真元不受控制，筋脈筋骨都受了傷，每行動一下都伴隨着刺心的疼痛。

    青水無力的喘着氣，抬手想擦擦額頭的汗，只是他剛抬起手道胸前，便沒有力氣再抬起來了。這時，一雙很小卻溫軟的手拿着一塊布絹替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漬。

    白滅陽瞪大眼睛，看這個剛被深水魚怪扔進來的人，他的雙眼淌血，臉色嘴唇都是蒼白的，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掏出懷中的白色布絹替眼前的人擦了擦汗，順便把他臉上的血擦乾淨。

    青水心中不知為何心中一暖，開頭道：「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聽你的聲音好像不大的樣子。」

    白滅陽學着青水的樣子倚在石壁之上，聽青水問他，便道：「恩，我今年十歲，大哥哥你呢？」

    青水虛弱一笑，這聲哥哥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若是現在還活着也是十歲了吧。只是……漫天火焰是無情的閻羅，將所有人的生命全都收割，只剩他一人孤零零的留在世上。

    見青水沒有回答，白滅陽轉眼看了看青水，見他的眼中又一次流淌出了鮮血，紅紅的是血腥的顏色。白滅陽又掏出白色布絹提青水擦眼窩中流下的鮮血，輕輕道：「大哥哥，你的眼睛又流血了，疼麼？」

    青水抓住白滅陽的手放下，道：「不礙事的，一點也不痛。我叫青水，比你大五歲，你叫什麼名字？」

    白滅陽臉色微紅，抽回手低頭道：「我叫白滅陽，大哥哥你會術法麼，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會的樣子，要不然你的眼睛流血怎麼會沒事呢。」

    青水點點頭。

    白滅陽嘆了一口氣道：「大哥哥你會啊，我還以為你不會呢。我爹爹會，我爹爹的徒弟也會，就我不會，我怎麼也學不會。爹爹說我沒有道脈，沒辦法踏入修行，除非有天地靈物讓我種下道基，可是到現在也沒找到適合我的天地靈物。」

    青水伸手摸索着，終於摸到了白滅陽的額頭，短短的頭髮，摸起來潤滑有潮氣，想必是在這裏呆的有一段時間了。青水嘴角扯出一點笑意道：「你不必灰心，會有的。我一開始也沒辦法修煉，後來我的師傅給我種下了道基也就這樣踏入了修煉一圖。」

    白滅眼聞言，眼前一亮，而後看到青水這般悽慘模樣又偃旗息鼓的道：「那大哥哥為麼會被那修為很低的深水魚怪抓過來，我是不會修行沒有道行才被抓來的。」

    青水無奈道：「那是因為我調皮啊，偷偷跑出來尋找一些不會存在的東西，本來修為就半吊子，練氣四五層的樣子，又和別人打了一架，正在療傷的時候就被那些怪物搬下水了，弄得我現在功體不穩，雙目失明了。其實，修行也沒什麼好的，我情願從來都不曾修行過。」

    是啊，若是要以全族的性命來換取我修煉的機緣，那麼我情願從來不曾聽聞修行。

    白滅陽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他抬頭又看到了青水的眼窩流淌出血液，青水的深情帶着點點的憂傷。蒼白色的憂傷，血色的淚水，一點一滴的流下。

    轉而，青水抬手擦去血水，微微一笑道：「你被抓來多久了，你是不是也偷偷跑出來玩的，才被那些魚怪抓住的。」

    白滅陽爭辯道：「才不是呢，我跟着香獨秀師姐出來尋找靈物的，只是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一個很兇很兇的人，他和香獨秀師姐打架的時候我被摔下水的。正好有一隻魚頭怪物看到了我，就被他抓來了這裏，說什麼到月圓之夜將我獻祭給他們的祭靈。」

    青水低頭對白滅陽道：「那你可受傷了沒有，那水壓可是極大的，我便是因為那龐大的水壓才被刺激的功體不穩，體內真元亂竄，到現在還沒有力氣。」

    白滅陽得意，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珠子湊到青水的眼前晃了晃道：「我有我爹爹給我給我的護身法寶，所以不怕。」

    兩人正欲在說什麼，從遠處傳來腳步聲，一名魚頭人身的深水魚怪手中端着一個石盆，來到青水所在的囚籠之前，從下面的一個空洞將石盆塞了進去，道：「開飯了，開飯了。」

    然後看了一眼裏面的人是否都在，而後晃晃悠悠的離開了此地，口中哼着不知名的調子。

    白滅陽嘿嘿一笑，跑去將石盆端了過來，裏面是幾根菜葉，幾塊肉，以及兩個勺子。他將石盆遞到青水面前道：「大哥哥，我們吃飯吧。」

    青水點頭，伸手摸索着。白滅陽拿着青水的手放到石盆邊，又將勺子遞到他的手中。青水握住勺子，軟軟的，怎麼也拿不住。

    白滅陽心中有些刺痛，踏入了修行之路，為何還會這般的脆弱，他這時候有點可憐青水了。他拿起勺子，將溫熱的湯送到青水的嘴前，青水會意，低頭將溫熱的湯喝下。

    這湯帶着一股腥味，喝道嘴中卻是沒有味道的。可青水的心，在這潮濕的囚牢，身體殘廢，雙目失明的境況之下卻是極為溫暖的，他似乎又一次感覺到了家的溫暖。

    咽着你餵給我的那一口熱湯，這時光便停留在這裏。任憑昏暗燈光搖曳，不改心中溫暖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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