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1
寒假裏主要發生了兩件事兒。一筆閣 www.yibige.com
那年移動手機風靡全國,我和夏雨跟風都買了諾基亞最新款的6100,至於買同款的意義何在?
很蠢的問題。
第二件這個事兒,應該是我目前為止最驚心動魄的經歷,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歷歷在目,裏面涉及的人物眾多,我只能儘量說的詳盡些。
那是在春節前的某天,具體幾號真的全然記不清了,大概是小年兒前後。我連哄帶騙把夏雨拐到位於郊區的遊樂場,遠是真遠但是沒辦法,誰叫它是我們這個城市的獨苗呢。
她本來打算去博物館的,在我面前楚楚可憐的哀求:「帶我去嘛,好不好?」
而我畢竟是個有原則的人,不可能輕易地改變主意:「那裏面的寶貝看得見摸不着,着急死個人,聽我的,不許去!」
她很委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依着你。」
好吧,我承認上面都是自己編的。真相是她死活都要去博物館,根本沒把我要去遊樂場的建議當回事兒。等公交的時候,我發現去遊樂場的三路公交車也在我們這站停靠,於是腦袋一熱,顧不得情不情願,硬生生的將她推了上去。上車後免不了一頓血雨腥風的問罪,奈何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最後的勝利還是屬於我。
三路屬於那種連接城鄉的公交車,遊樂場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僅是它中間停靠的站點。當時我們貪玩忘了時間,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將將趕上最後一班。儘管知道上去八成要做人肉三明治但我倆仍然義無反顧,上車後瞄了一眼手機,已經接近晚上八點。
車外天色黑的徹底,讓人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車內滿倉滿谷的全是人,我和夏雨隨人流被擠在車廂的中部,此情此景當真應了接踵摩肩這句話。
可能公交車走的儘是些鄉間小路的原因,一路磕磕絆絆,晃的人都昏昏欲睡。
空間狹小,我騰出手擦拭臉頰上滲出的汗珠,這才陡然發現,擁擠的車廂里出人意料的異常安靜,再加上只在前後車門處各亮有一盞昏黃的小燈,暗淡的光線將氣氛襯托的愈加詭異。所有人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跟用相同的模子刻出來似的。說實話,哪怕有幾個人瞎扯聊上那麼幾句,也不會讓人心裏這麼沒底。當時夏雨的眼神飄忽不定,甚是疑慮。我又何嘗不是,畢竟是城鄉結合部,魚龍混雜,我倆能做的便是抓住彼此的背包小心提防。
由於在郊區,站與站之間隔的距離都很長。就這樣,公交車載着我們這群陌生人不知開了多久,直到寧靜的空氣突然被站在車廂中後部的一個女生打破,她歇斯底里的大喊:「我的手機被偷了!」
頓時車上炸開了鍋。
no.132
平底起驚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個女生吸引,我當然也不例外。
我們這裏暫且稱她為受害人。
受害人離我不遠,情緒激動到不可理喻,嘴裏也不閒着,反覆大聲叨咕着:「那可是我剛買的三星a599。」
最後衝破人群,朝我們這邊走來。
走得近了,我才大致看清她的容貌。這個女孩子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衣着考究卻不修邊幅,肩上背着一個別致的小挎包,頭髮亂蓬蓬的,臉色蠟黃,有嚴重的黑眼圈。她身後跟着一個穿着藍色羽絨服的平頭男生,看面相二十歲出頭吧,原來站在她左側,從她衝出來開始就伴隨在身後,顯然是很關心的樣子。
被她這麼一鬧騰,車廂里更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檢查自己的有沒有中招,所幸沒聽見第二聲尖叫。
那個女生感覺有些表演型人格,面部表情極盡誇張,不是眨眼就是咧嘴,揪住她能碰到的身邊人開口便問:「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當然也沒放過我和夏雨。
說實話,她抱住我胳膊那一刻,我真的有點兒被嚇到,連忙搖頭擺尾的說不曉得不知道。
可能都是女生的原因吧,夏雨倒是很寬厚,握着受害人的手,耐心地聽她說了好久。
隨後那受害人扯着嗓子喊:「我是從某省(個人私隱,不變透漏)來的,剛到這裏沒幾天手機被偷,真的很無助,拜託大家幫幫忙。」
然後又央求司機:「司機師傅,請您千萬別開門,咱們直接開到最近的警察局,這樣小偷才跑不了!」
她的話如同火上澆油,車廂里更加喧譁,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有的說她自私:「自己的東西不上心還要連累別人。」
有的指責小偷實在太可惡:「抓住了可不能輕饒。」
更多的人是抱怨時間太晚,等會兒要是真去警局,可要怎麼回家。
首當其衝的是坐在最前排,一個抱着嬰兒的母親,她聽說要把車開到警局立馬跳腳不干,本來安靜的孩子也哭鬧起來。
「師傅你能不能把我們母子先放下去,大家都看得見,孩子要睡覺,現在已經困得不行,我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不介意讓這位姑娘過來搜身,反正我沒偷!」
後邊那個穿藍色羽絨服的平頭男挨個兒道歉,背着她偷偷用手在自己頭上比劃,意思大家都懂,腦袋有問題!
我從一開始就發覺她精神不正常!
平頭男又馬不停蹄的去跟司機耳語幾句,具體是什麼只有他倆知道。司機的樣子我只在上車那會兒瞥了幾眼,實在沒留下多少印象,但是從聲音上推測,歲數應該不小。
他歪着耳朵聽那男生說完,用很大的聲音答覆他:「真的不去?」
這句話好像說給我們聽似的。
平頭男生微笑點頭示意:「等會兒我們私下再仔細找找,說不定沒丟,總之別給大家添麻煩。」
當然也有個別意見不同的,這時候有幾個人的印象我格外深刻。
有一個戴眼鏡的長髮中年女人,她坐在我旁邊靠窗的座位上。
她很有主見,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着類似意見領袖的角色,不僅安慰着那個讓我們避而遠之的受害人,而且還規勸有意見的那些人稍安勿躁:「耽誤不了你們多少時間。」
她力排眾議,建議直接打110讓警車出警,公交車和警車建立聯繫後可以通報及時位置,這樣也可以有效縮短時間。
正是她的堅持,才堅定了司機大叔中途不停車不開門的決心。
第二個是車廂後方一個干痩乾瘦的小伙子,穿着黑衣戴着黑帽,事發前他正站在受害人的右手邊,耳朵上始終塞着耳機,他讓人起疑的地方在於太淡定,周圍亂成這個熊樣,他仍泰然自若,平靜的實在不正常。
還有一個矮矮的中年胖子,也是我最懷疑的。皮膚白白嫩嫩,鼻子下面兩撮小鬍子,笑面虎一般的表情,單論樣子就猥猥瑣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本來站在受害人的斜後方,後來我的注意力被受害人神經質的表現和那個意見領袖所吸引,等再分出神兒來,猛然發現他跟磁石似的,又貼在受害人身側。
當然也少不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多的,前排座位上的大媽就來勁兒的不得了,踮着腳望向我這邊,恨不得整個人貼到車頂來個上帝視角:「哎呀媽呀,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實在太新奇了。」
雖然司機大叔當着我們大家的面撥打了110,但那受害人仍舊瘋瘋癲癲的亂竄,催促司機師傅開快點,倒是可憐那個特別關心她的平頭男,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簡直操碎了心。
局面就這樣僵着,忽聽前方有人提議,聲音不算很大,但是陰沉沙啞穿透力極強:「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有個建議,司機師傅不妨可以試着關一下燈,給扒手一個機會,讓他自己將手機丟到地上,只要找到手機,這個事兒權且也算過去了,等會兒警察趕到,任何人都別再追究,這樣大家也能各自安心回家。」
不能說這是個餿主意,但直覺它源於心虛。我循聲望去頓時頭皮發麻,發聲之人竟也是黑衣黑帽,我想指給夏雨看,然而她卻朝我嘿嘿的笑,顯然也是注意到了。
車廂里再次鬧哄哄,大家七嘴八舌的爭論這個建議的可行性,最後在那個帶着孩子的母親鼓動下,着急回家的人最終佔據主導地位,司機師傅迫於無奈只能選擇關燈。
幾乎在關燈的瞬間,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都閉上了嘴。車廂里再次陷入死寂,黑暗將恐懼無限放大,夏雨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我暗爽,誰能想到我們第一次牽手是置身於如此的境地。
大約過了三十秒左右,兩盞小黃燈又重新亮起,我們握着的手也隨之分開。夏雨乾咳兩聲沒敢看我,我也當做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可是心裏笑慘了。
不過也沒笑多久,可能不到0.5秒,因為眼前的景象着實令人震驚。
瘋癲的受害人竟暈倒在笑面虎似的胖子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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