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9
關於誰來掌勺的問題,我們產生了嚴重的分歧。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問到誰,都是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神情,苦口婆心的為自己狡辯,意思大概無外乎:「本着負責任的態度,不想讓如此良辰美景成為最後的晚餐。」
當然也有例外。
「我就是想吃現成的!」飛哥的態度斬釘截鐵不加遲疑,「對於你們這些口是心非的人,我向來嗤之以鼻。」
「是啊,世界分為兩種人,一種是我們,另一種便是你,」武俊婷仰天長嘆,「我們還要點臉,你根本就不要臉。」
談判的最後,我們終於達成共識,每個人做一道菜,誰都不要再bb。
新聞聯播里經常說,會談雙方在親切友好的氛圍中達成共識。然而只有自己經歷過才知道,這些談判用詞都是騙人的,因為中間的過程實在血腥,不能放給我們看。
徐昊媽媽已經為我們備好部分菜品,但是清點之後還是不夠,幾輪石頭剪刀布下來,夏雨成為最終的受害者。
如此獻殷勤的良機怎能錯過,我趕快屁顛兒屁顛兒地要去當狗腿子,哪知被張珊珊截了胡。
臨出門前,飛哥看着她倆的背影安慰我道:「原來棒打鴛鴦的不一定都是丈母娘,閨蜜也可以。」
我恨得牙痒痒:「閨蜜將來老了也是丈母娘,」
飛哥哈哈大笑:「看的通透!指出了事物發展變化的本質。」
no.50
廚房是個神奇的地方,我對廁所的熟識度都比廚房高。
我是那種人,習慣於對着各種菜式品頭論足,卻從未親自做過哪怕一道菜。理由天經地義,因為我還小,學習任務重,做飯這種事是大人們的天職。他們是飼養員,我只負責吃。你看動物世界裏小鳥哺育後代,都是直接銜着蟲子往幼鳥嘴裏懟,我尚且還能自己吃,自力更生的能力比雛鳥強多了。
耳朵里,只聽過我媽對我說:「鑫鑫,多吃點。」
如果哪天我媽對我說:「鑫鑫,多做點。」我怕是要去醫院看病了。
抽油煙機上,果然有剛才夏雨的說那張徐昊媽媽留下的便條,上面寫道:
1.熱鍋冷油!
2.油鹽醬醋糖已標好!
3.味道不要緊,首先要保證熟!
4.記得關氣!
5.用餐愉快,止瀉藥家裏有!
真是字字珠璣。
原來要先熱油,長久以來,我都是認為菜是直接伴着油進鍋的。
俗話說,想要征服男人,必須先征服他的胃。
不曉得夏雨會不會做菜,我很好奇。
縱使不會,也理所應當,因為我這個人早已被她征服,不在乎一個胃。
no.51
「你這一盆子做的是屎嗎?」武俊婷用筷子不太情願的來回撥弄我做的東北大亂燉,「東北人就吃這東西?」
哈哈哈……
我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底氣十足的指着飯桌:「還有臉嘲笑我?放眼看看這滿桌子都是啥,菜品不少,到最後你們都做了些什麼?韭菜炒雞蛋、洋蔥炒雞蛋、黃瓜炒雞蛋,可憐的雞何錯之有?特別是武俊婷做的這個蛋餅,你確定這個不是比賽用的鐵餅?廚藝倒是還可以,兩麵糊的很均勻。」
我繼續說:「還是夏雨秀外慧中,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另闢蹊徑做成一碗驚天地泣鬼神的雞蛋糕,比你們有創意的多。」
「佟雷,我不想理你。」
夏雨雙手捂着臉,笑出了聲。
54.
原來喝過酒以後,屎都好吃。
飛哥不知從哪裏翻出來一箱啤酒,沒有引誘,直覺告訴我們,喝點酒理所應當。
截止今天,由於爸媽的關係,我對喝酒的人深惡痛絕。
始終想不明白,他們緣何對這種帶有刺激氣味的水欲罷不能,恨不得每天抱着酒瓶子睡覺,甚至分享了本該只屬於我的愛。
很久以後,我漸漸明白。
《傷城》裏,金城武問梁朝偉:「酒哪裏好喝的?」
梁朝偉說:「酒的好喝,就是因為它難喝。」
正如煙之所以好抽,在於它對身體的傷害。
痛並快樂着,不痛怎麼快樂。
酒精讓我亢奮,好像毒品,又驀地落寞,毫無防備,情緒好像坐上了過山車。
我想到劉姝薇,她對夏雨說:「姜峰,你肯定知道的吧。」
這句話應該是個命題作文,內容如何擴展,能寫多少字,只有夏雨心知肚明。其中的故事我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潘多拉魔盒裏不是只有希望,更多的是痛苦與恐懼。
但是,管它呢?我又釋懷,管他好喝還是難喝,管他是與非。我知道的事實,不一定會接受。我不知道的事實,也許不需要答案。
醉眼窺人,為什麼張珊珊總是纏着徐昊碰杯?為什麼武俊婷冷嘲熱諷的對象八成都是周延飛?而夏雨,把桌子上盛着啤酒的杯子轉來轉去,若有所思。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座房子,當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為他造好這座房子。
如果可能,我很願意成為她憂愁的一部分,因為這樣就能證明,我或許存在於她那座房子裏的某個角落。
我拿起杯子坐到夏雨旁邊,不知何時,我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勇氣。
看着一直爭論不休的武俊婷和周延飛,看着一直耳語不停的張珊珊和徐昊,夏雨對我淡然一笑:「你是來拯救我的嗎?」
「哎呀,這話說的,」我故作深沉,「救人救己。」
夏雨轉過身子正對我:「你有心事?」
我腦中暗暗斥責,你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敢問我有沒有心事,可嘴裏卻說:「心在我的胸膛里,它有沒有事你如何知道?」
夏雨微微一笑:「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托你給它帶聲好吧。」
「已收到,它問你還有沒有其它祝福。」
夏雨舉起酒杯:「只能敬它一杯,願它一醉解千愁,從此了無心事。」
乾杯。
「你知道嗎?」我問
「啥?」
「張愛玲說,酒在肚子裏,事兒在心裏,中間總好像隔着什麼,無論喝多少酒,都淹不到心上去。」
我轉頭看着她。
夏雨沉默半晌。
「你是說真的嗎?」
55.
我是說真的。
為了證明,我讓飛哥吐給她看。
當然,也不全是我的意思,飛哥他自己把持不住,high過了頭。
周延飛抱着馬桶睡着的樣子,我這輩子難忘。夏雨還特意借他這個景兒,拍了一張全家福留念。
然後,我和徐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床上。
「還沒我喝的多,」武俊婷佯裝要踢他,「真沒用,外強中乾的典型。」
看他這個樣子,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讓他在徐昊家留宿一夜,然後各自打道回府。
在門口,武俊婷獨自打車走了。張珊珊半撒嬌半威脅的要求徐昊送她回家。我大開眼界,原來女生竟然可以把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融合的如此完美,徐昊無計可施只能就範,最後只剩下我和夏雨。
我站在她對面,來回踮着腳尖:「那麼……走吧?」
夏雨說:「我可學不來珊珊這個本事。」
「放心,是我求你給我一個送你回家機會。」
她笑嘻嘻的對我說:「這還差不多,那走吧。」
「您請開路。」
這個城市的秋天特憋屈,前半段夏天它不肯走,後半段冬天它着急來,只留下中間可憐的一點兒,有時候你稍不留心,它就不知不覺的從指縫間溜走,等你回過神兒來,才終於明白,原來拂過臉邊的風,便是秋天。
微醺是這樣一種感覺,愉悅感被無限制的放大,頭腦既清醒又迷離,整顆心臟更有力的跳動,世界變得模糊又異常美好。
我們大搖大擺、晃晃悠悠地走在馬路正中央。
人形坦克,我忽然想到這個詞,因為只有坦克才能在公路上享受這樣的待遇。
夏雨忽然說:「我不明白。」
看樣子她是要把剛才飯桌上沒有說的話說完。
夏雨悠悠的說:「劉姝薇很優秀,成績好,人也不錯,她在初中的時候就喜歡那個男孩,儘管他只是一個無業游民般的小混混……」
我插上一嘴:「你是認為他們不般配?」
「不是的,我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小混混而對他有偏見,只是他對劉姝薇很不好,連我們都知道,為什麼姝薇她還是不放棄,仍是那麼喜歡他?」
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
「你看過金庸嗎?」我問。
夏雨回答說:「只看過八三版射鵰,而且跟雕比起來,我更喜歡機器貓。」
「羨慕它的百寶袋?」
「對呀,」夏雨又恢復神氣。
「我也很羨慕,我曾經非常希望變成漫畫裏的人物,而且我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半。」
「一半?」夏雨揪起眉頭,「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成了沒用的大雄,只是還少個機器貓。」
「哈,」夏雨扭過頭不再理我,「幸虧穿得多,否則冷死了。」
「有錯嗎?」
「哼,別扯這些沒用的,把你剛才的話說完。」
「好吧,」我說,「郭靖最小的女兒叫郭襄,十六歲時初遇楊過便鍾情於他,只不過是單相思,但她用一生守護住了這份單相思,後來有詩附曰:風陵渡口初相遇,一遇楊過誤終身。」
「那你說這些有何用意?」
「我想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繼續說:「喜歡一個人,或許不需要特殊的理由,喜歡就是喜歡,至於快樂亦或悲傷,都是附屬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付於斷壁殘垣。在感情世界裏,兩個人不一定都是平等的,像燕尾蝶,就算最終飛蛾撲火,燃燒殆盡,其實它很快樂,只有它知道。」
良久無話。
夏雨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默默地低頭走路。
應該是有些冷吧,我想。
於是把上衣脫下來問她:「嫌棄它嗎?」
「現在來說,總比機器貓的百寶袋實際些。」
她還戴着那頂遮陽帽,黑夜裏看不清她的臉究竟是願意還是牴觸,只是沒有拒絕。
路燈昏黃,光影搖曳。
好幾次,她的身影都隱沒在黑暗裏。
我想起了那個我們一起寫檢查的辦公室,每次和她獨處,都是傍晚。
「謝謝你,」她向我微笑,露出帽檐下遮住的臉,「你今晚讓我明白一件事,原來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不謝,走吧。」
我們並肩走在路上,路的遠方消失在黑夜裏,仿佛直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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