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石鐵心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念氣聚攏耳朵仔細一聽,沒聽到熟悉的呼哈大睡的聲音。
難道說沒人嗎?
用力再敲敲門,門裏這才傳來了咕噥的回應聲,和大拖鞋踢踏走路的聲響。
咔嚓,門開了,裏面伸出來時雨微小巧玲瓏的腦袋。她睜着一雙溫純又懵懂的眼睛看過來,黏糊糊的一笑:「叔哥哥,你來啦——欸?還有肺炎老師?」
「咳咳咳!」抽着大煙杆的楚飛煙立刻咳嗽了起來,然後表情僵硬的扯扯嘴角算是笑了:「好久不見了小丫頭。」
時雨慧打架去了,幾人約在了時家見面。
就在這時,風聲一響,有人從樓道的窗戶里飛了進來,正是時雨慧。
「呼呼花哈哈哈!」
「嘿嘿呵hiahiahia~~~!」
「跟我斗?」
「哼!」
時雨慧雄赳赳氣昂昂的回來了,看起來神氣的不得了。
石鐵心驚喜道:「打贏了?」
楚飛煙翻了個白眼,滿臉喪樣兒:「別聽她吹牛逼。那個傢伙的罡氣儲量比她雄厚的太多了,能逃命回來就不錯了。」
「什麼逃命不逃命的,明明是我以更低的修為逼平了他。」時雨慧的鼻頭都要伸到天上去了:「我才剛突破,罡氣境界裏面可以說是修為低、積累少、功法弱,但我偏偏把天命教網紅給打跑了,這還不算勝利?放心,以後他想動你,就得問過我。」
小牛犢子沒搞明白事態,但不妨礙她眉開眼笑的鼓掌:「厲害厲害!」
石鐵心也乖巧的鼓掌:「牛逼牛逼。對了慧慧姐,武感是什麼?」
時雨慧比楚飛煙大方的太多了,直接說道:「文有文心,武有武性。武感是武性的超越形態,玄之又玄不可言傳,但卻是力術天賦域的最大基石,是罡氣天成的最重要指標,也是這個層次的實戰能力中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可以化腐朽為神奇。你還遠得很,先過好眼前吧。行了,別在門口站着了,進來說。」
眾人進了屋,分賓主坐下。
時雨慧瞅了小牛犢子一眼:「老三,來客人了,長點眼。」
小牛犢子在沙發里坐的結結實實的,腦袋上冒出問號來:「怎麼長?」
「泡茶去啊笨蛋!」
「哦。」小牛犢子這才知道該幹什麼,屁顛顛的跑去廚房。拿壺裝水點火,然後托着腮幫蹲在爐子邊看着跳動的火焰,又乖又愣,不知在想什麼。
楚飛煙看着小牛犢子進了廚房,然後抬起腳踢在了時雨慧膝蓋上,壓低聲音道:「小丫頭是怎麼回事?」
時雨慧嘆了口氣,滿臉愁容:「慟天宗的雜碎乾的,最近越來越傻了。」
確實。
小牛犢子從前只是呆萌,傻倒不是太傻。但最近,她的智商似乎向着少年兒童的方向演變了。
而且從前她總是從家裏憋不住,越迷路還越是要往外跑。但最近往家裏一宅,門也不出了,性格也內向了,精神也萎靡了。
無精打采卻又睡不好,天天都像沒醒一樣。
吃飯也吃不香,吃一點就放下碗筷,還沒有時雨雷從前吃得多,再也見不到她餓的快死、飢不擇食的模樣。
她眼睛也不像從前那樣放光了,就像是明珠蓋上了塵土。
楚飛煙一挑眉毛:「這事兒我在行啊。要不這樣吧,我算你便宜點,給你家老三治療一下。」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不打針不吃藥,用談話的方式話療,療着療着把人療的想自殺。」時雨慧煩躁的抓抓腦袋嘆了口氣,復又果斷起來:「心病還需心藥醫,老三的病你這坡腳醫生治不了,只能靠她自己。」
「而且這事兒也未必是壞事。她若能成功戰勝心病,就可破而後立突飛猛進。從小到大蓄積的潛力可以充分釋放,扶搖直上直衝雲霄。」
楚飛煙喪的一如既往:「可要是不成……」
時雨慧斷然道:「那我就一輩子養着她,讓她做個快樂的大孩子也未嘗不可。」
楚飛煙抽了口煙,瞪着死魚眼:「心病這事兒,可不是想當然的。就怕她雖然成了大孩子,卻並不快樂,最後發展成自閉症和孤僻症。」
時雨慧立刻擺出了烏蠅哥專用表情:「我謝謝你的吉利話啊!」
然後扭頭看向石鐵心:「別理這傻狍子。幕後黑手的事我們已經解決到現階段能做到的最好了,破銳前你還有什麼想做的?」
「我還有最後兩場挑戰。」石鐵心豎起手指:「其中一個,是我長久以來、在精氣境界內,特別想戰勝的人。」
小牛犢子端着一個大大的瓷水壺走了過來,正好聽到石鐵心的話,一邊張羅着大碗準備倒白開水一邊隨口問道:「誰啊?」
石鐵心看向她:「你。」
咔嚓,瓷水壺的把手直接被捏碎了。
水壺向地面跌落,又被一隻白嫩的手閃電一般的接住。
時雨微的左手托着水壺,滾燙的水壺放射着熱量,她卻仿若無覺,愣愣的又定定的看着石鐵心:「叔哥哥,你是想挑戰……我?」
「對。」石鐵心非常認真地說道:「在晉升第二重天之前,我有一個特別特別想戰勝的人,就是你,時雨微。」
小牛犢子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而後忽然又遲疑了一下,復又變得暗淡:「我……我不想傷害你……」
楚飛煙眼珠轉了轉,忽然一聲嗤笑:「得了吧,你還想傷他?我都未必能傷他。」
小牛犢子看着楚飛煙,認真說道:「那一定是因為肺炎老師也不想傷害別人,才不用全力的。我知道,肺炎老師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人。」
小牛犢子是如此的真誠呆萌又認真,讓楚飛煙撓起頭來,忽然領教到了這姑娘的特別之處。
這樣的小姑娘,如果因為心理原因不能真正發揮才能的話,也太過可惜。
而後她看向石鐵心,明白了石鐵心的打算,暗道這傢伙也確實是個有情義的人。
這心病,她確實治不了,因為她不是正確的人。
唯有石鐵心,才能治好這個病。
石鐵心加了一把火:「牛兒,我確實已經今非昔比了。你儘管放手一搏,不用怕傷到我。」
牛犢子還是有些遲疑:「可是……」
石鐵心站起身來,正視時雨微:「銳氣高端、銳氣巔峰、甚至銳氣剛極,我都一個個戰勝,而且並不把他們視作蓄銳的對象。因為當我從幻境歸來的那一刻起,在第一重天內,我的心中就是無敵的。既然無敵,就無需勝利做點綴。」
「但是,有一個人,唯獨有一個人,我可以不帶任何恩怨、不講任何其他、不理一切外在,只是發自內心的、極其單純的想要戰勝。」
「那就是你。」
時雨微一下子深深吸了口氣,似乎被狠狠的觸動了。
「我們曾經打過一次,我一敗塗地。」
「但我毫不虛假的告訴你,那一次比斗對我影響很大。你擔心傷害我,但我卻正是從那一次比武之後,才奮發而起。」
「那是一場對我來說很有意義、很有作用、很有影響的戰鬥,我一直記到了今天。」
「現在,時雨微,我再度向你發起挑戰。」
「讓我們再打一次。」
「忘記一切,單純的享受武學的快樂,享受交手的愉悅,享受一展所長的酣暢淋漓。」
「牛兒,我很強,我真的很強,強到找不到可以考驗自己的同境界的人。在第一重天範疇內,如果說還有人可以讓我全力出手,那就是你了。」
聽着石鐵心的話,時雨微的目光凝定起來,進而明亮起來,越來越亮,越來越閃耀。
她好象一下子從暈暈乎乎的半睡眠狀態中清醒了過來,變成了從前的那個小牛犢子。
不,是比從前那個小牛犢子更耀眼。
她的手掌中,本來應該漸漸冷卻下去的水壺卻嗚嗚的噴起熱氣。越噴越多,越噴越快,漸漸變成了高亢的鳴音。
石鐵心繼續說道:「時間就在兩天後吧。」
「確實倉促了些,我知道你現在狀態不好,但我給不了你更多時間。因為再往後的話,我就會被自己的體質所催動,無可避免的晉升煉體二重天,所以最遲也只能在兩天後。」
楚飛煙咕噥了一句:「什麼怪物體質,還會推着人晉升的?」
剛說完就被拍了一腦瓜,時雨慧對她齜着牙威脅:「閉上嘴!」
她緊張又期待的看着時雨微,她知道這或許是讓老三治好心病的最好的辦法、最佳的時機。
老三,拿出你的氣魄來,拿出你的戰意來。如果你那天生如狂的戰意還沒有被你自己壓抑到完全熄滅,那就給我迎戰!
嘭。
時雨微把水壺往桌面上一放,嬌小的身軀卻開始在感覺中拔高,拔高,再拔高。
她眼中迸發出閃亮的光彩,臉上咧開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乾淨,純粹,而又充滿了無比的明快。
「好噠!」
「哥哥,我們——再打一次!」
時雨微,醒了。
對石鐵心的稱呼也改變了。
石鐵心也笑了,透露出發自心底的期待和升騰的戰意:「既然我選了時間,那你選地點吧。」
「那就選在我老家,土木堡南城區。後天上午記得來接我啊,我帶你去我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地方。」小牛犢子說罷,大大的吸了口氣,好象從前喘不過氣來,今天忽然就通暢了。
然後她摸了摸肚子,肚子中發出了雷鳴一樣的聲音:「好餓,好睏!我要吃飯,吃完睡覺——後天見!」
「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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