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有自知之明,一眼便知道哪輛馬車是為她準備的。
對於這樣的待遇,她不以為然,甚至想感謝皇后還知道給她留個單獨的馬車,沒讓她擠在宮婢裏頭。
她站到妃嬪旁側,等殷沐上了馬車,其餘妃嬪才開始進自己的馬車,安歌也與她們一起進了為她準備的那輛。
皇上回頭看了一眼隊伍最末尾的安歌,忽然朗聲道:「尹諾,把安歌的車駕移到皇后後面來。」
正抬腳欲上馬車的皇后聽及此,怔了怔,不由側過臉,望向殷沐:「皇上,這樣恐怕不合規矩吧?」
殷沐笑容淡淡,語氣卻透露着不容拒絕的森冷,道:「皇后可是連這種小事也要忤逆朕?」
皇后抿着唇,不敢也不願再多說什麼,她抬腳上了車,發脾氣般的重重摔下車簾,接着便在裏頭生悶氣。若不是怕今日的大妝花了,她定是要再哭一場的。
安歌那輛素雅到與其他車駕格格不入的馬車,便被牽到了賢妃前頭。
皇后都被皇上給說了,其他妃嬪更是敢怒不敢言。不過她們心裏卻在慶幸,安歌的位置放在皇后和賢妃之間,起碼證明了,在皇上的心中,皇后的位置是無可取代的。今日最被打臉的,顯然是賢妃,她們這些位份更低的,有沒有安歌都改變不了什麼。
而她們以為一定傷心難挨的賢妃,如今卻在車廂里大笑不止。殷沐對安歌越好,她就學開心。
瞧殷沐這瘋狂的模樣,想來已經不管什麼君臣,也不管宮裏宮外那些晦澀的流言了。
多好啊,殷沐,你就等着眾叛親離吧!
而很快,賢妃便更加暢快了,她今日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馬車快出宮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以郭崇德為首的老臣們,直接跪在了宮門外頭,對着前面的高頭大馬費力高呼:「皇上不可帶景安氏離宮!皇上此法亂綱紀、逆倫常、不成體統!」
另有一老臣高呼道:「皇上!景將軍乃社稷棟樑,如今北疆未安,臣等懇請皇上放過景將軍,也放景安氏出宮,與景將軍一同北上!」
&上,如今南邊乾旱,百姓食不果腹,皇上去漪園實在不合適啊……」
殷沐似乎厭煩了這些人一口一聲皇上,車中傳來了他威嚴又有些不耐的聲音:「夠了!」
一時間,本早早打好腹稿的大臣們,都把話憋在肚子裏,不敢再言語了。
靜了一會兒,殷沐突然又緩聲開口,聲音中似有一絲戲謔:「天這麼熱,難為你們一大早頂着日頭跪在這兒,都回去歇息去吧。」
郭崇德雙目通紅,渾身發抖,抬頭望向車駕,似乎想確認那帘子後頭的人究竟是不是以往那個皇上……
以往的皇上雖年輕但不糊塗,如今的他怎麼會突然糊塗至此?
裏頭的殷沐似乎沒有耐心了,吩咐道:「諸位愛卿是熱暈了所以起不來了?快來人,把他們統統送到太醫院去。」
&上……」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呼喊,可侍衛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架着幾個攔道的老
臣站起來。
老臣們氣的渾身發抖,他們也不好拿殷沐怎麼樣,只好拿安歌撒氣。
其中一個老臣掙脫開侍衛的手,站直了身體,指着那一排馬車,罵道:「安氏禍國殃民,狐媚禍主,離間君臣,該殺!皇上今日若是不殺她,老臣就跪死在這兒!」
侍衛們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都一把老骨頭了,強行動的話,弄出什麼事來,他們可負不了責任的。
那老臣吼完,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殷沐的回答。
仿佛過了許久,殷沐終於緩聲開口,聲音並無多少起伏,只是那話語中的意味,還是叫人不寒而慄。
他道:「既然想跪,便跪着吧。來人,在這兒看着他,沒跪到時辰,可不能讓他們離開。」
聽見外頭侍衛應聲,殷沐繼續道:「起駕,別再耽擱了。」
馬車又浩浩蕩蕩地行進起來。
道旁跪着的老臣們瑟瑟發抖,怔怔望着那馬車隊伍漸行漸遠。
安歌坐在第三輛馬車中,支着下巴幽幽嘆息。沒想到殷沐裝昏君裝的還真像,只是她何其無辜,為了配合殷沐唱戲,也要遭人非議……她這禍國殃民的妖姬的罪名怕是擺脫不了了。
只是……景瀾……
安歌相信景瀾不會輕易懷疑她,但也怕有人挑撥,到時候在他們夫妻之間埋根刺。
但願,魚兒快些上鈎,她能早早與景瀾解釋。
皇宮大獄。
一內侍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最裏面關着殷沐的地方。
他拿出一塊腰牌,掐着嗓子道:「都下去吧,皇上派咱家來與景將軍傳兩句話。」
獄卒看見那御前內侍專用的腰牌,不敢多問,趕緊退出去了。
等沒人之後,那人走到景瀾前面,小聲叫道:「景將軍,將軍!」
景瀾緩緩睜開眼,看見眼前穿着內侍衣裳的人,只覺得眼熟,好像是某個朝臣,但他沒上過幾日朝,也記得不甚清楚。
那人神色緊張,直接說正緊事:「將軍,皇上帶着安氏去漪園避暑了……」
景瀾挑眉問道:「你說的安氏,是誰?」
&是……將軍夫人……」那人聲音很小,但還是被景瀾聽清了,他看見景瀾的臉色明顯黑了,立馬安慰道,「將軍,安氏並非良人,下官冒死偷偷溜進皇宮大獄,就是為了請求將軍千萬不要意氣用事,為了一個女人與皇上對立不值得啊!」
&屁!」景瀾攥緊拳頭,道,「我的女人我了解的很清楚,不需要你在這兒說三道四!她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背叛我的事的,一定是皇上強逼她!」
那個朝臣都快哭了,道:「將軍,朝中位份高的大臣們冒死進諫,如今都被皇上罰在大太陽底下曬着,郭大人他們年紀那麼大了,興許今日就死在這兒了!而安氏當時就在車裏,外頭說的話她都聽得見,她若是真的有心,真的不想也跟皇上過去,她為何不說話?」
景瀾目光沉沉,道:「她一個柔弱女子,無依無靠,若是皇上想對付她,她說什麼做什麼又能有什麼
用?」
該朝臣試探兩句,便知道景瀾心中安歌的地位了,不敢再責備安歌,沉默幾息,道:「將軍,下官今日過來,還為請將軍稍安勿躁,若皇上繼續如此昏庸無道,下官和其他大臣必會冒死營救將軍出去!」
景瀾神色凝重,默然良久,問道:「皇上……是不是魔怔了?」
那朝臣面對這樣的問題頗有些哭笑不得,其實他們也解釋不通為什麼一直以來都那般英明的君主突然就沉迷女色了,若是普通女色也就罷了,關鍵還是肱股之臣的妻子……
要不是魔怔了,就是那安氏真的狐媚轉世了。
朝臣可沒有景瀾這麼高的地位,他可不敢背地裏說皇上什麼,只道:「我泱泱大黎昌盛至今,也不是靠哪一個人。只要朝臣大部分都不糊塗,一個人糊塗,動搖不了大黎的國基。」
景瀾眼底不掩凌厲之色,道:「你我都知這個道理,希望皇上也早日明白。」
宮門前頭的消息,還沒有在京中傳開,不過也有些許人知道了。
天下第一雞的後院,擺放着無數鴿籠,上空時不時有鴿子飛入,店小二取下鴿腿上的信,小跑進前廳,蹬蹬蹬飛奔到二樓。
王亦遙一手輕搖紙扇,一手接過店小二遞來的信,掃了一眼,止不住哈哈大笑:「厲害,真是厲害,京城半年多大事了,這個事一發到邸報上,大賣還是其次,整個京城都會跟着沸騰啊!」
自從南山的店越來越大,南山給《京報》辦的事也越來越多。後院那些鴿子,就是給《京報》養的。以往靠八組的人跑着傳消息,已經很快了,但還沒快到極致,如今養了這麼多鴿子,京城的消息,一盞茶的功夫便可傳到《京報》的寫手這裏,周圍幾個地方的消息,也可以很快傳過來,也因此,《京報》才能成為京中所有邸報中的常青樹。
當然,他也是拿分紅的。
如今《京報》的大東家,還是安歌,王亦遙和南山,都算二東家。
南山見王亦遙快笑岔氣了,好奇問道:「什麼事?」
王亦遙深呼了口氣,換了換,道:「八組剛遞過來的消息,皇上帶安歌去皇家避暑莊園了。」
&南山一臉震驚,「皇上怎能做這種事?他就不怕天下人罵他嗎?這個時候跑去避暑,他可真會享福啊。」
王亦遙不以為意:「如今北疆戰事漸緩,皇上出去避個暑也沒什麼。」
南山還是覺得不妥,道:「可《京報》前幾日不還說江南一帶旱災嗎?」
&南旱災,有江南的官員管,不然要他們何用?京城又沒旱災,皇上在宮裏干着急也做不了什麼,還不去去避暑靜靜心。」王亦遙嘖嘖讚嘆,「從古至今那麼多人擠破腦殼想當皇上,可不是為了大熱天的在皇宮大內聽大臣們抱怨旱災的。我就覺得皇上這麼做沒錯,換我我也這麼做,哈哈……快拿筆來,我要把這件事寫下來,放到《京報》上去!」
南山驚愕:「等等……你瘋了吧?你要把皇上和安歌的事寫到邸報上,把這醜事弄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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