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沐靜靜地看着他們夫妻倆,良久之後,開口道:「景瀾,我希望炎兒登基後,你能像輔佐我一樣輔佐他。筆神閣 bishenge.com」
景瀾很是驚訝:「皇上你……不會的!宮裏那麼多御醫,難道都沒法子麼?」
殷沐淡淡一笑,倒也沒把話說死:「御醫說此毒無藥可救,此時正在想法子,我就等着,先找你們倆來說說話,不是有備無患嗎。」
&會的……」景瀾下意識地朝殷沐伸出手,片刻後又收了回來。
他實在不敢相信,殷沐正值壯年,怎麼會突然就…>
&管會不會,我都得提前替炎兒安排好。」殷沐無所謂地笑笑,看向景瀾,意味深長地道,「當初你我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比炎兒年歲還要小。」
&景瀾垂下眸子,先帝時期朝內朝外可沒有這麼安穩,逼得殷沐小小年紀就得獨自面對許多事,殷沐如今的手段也是從小就慢慢鍛煉出來的。
但炎兒不一樣,炎兒懂事,心底善良,可以看得出他日後也是一位明君,但他畢竟沒有歷練過,此時若殷沐真的……炎兒怕是有一陣子好忙的。
安歌的脊背難以抑制地發抖,景瀾察覺到了身邊人的不安,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殷沐也看見了這兩人在他面前的細微動作,擱在衣袖中的手忍不住輕輕攥起,指甲掐的手心生疼。
心裏難受的要命。
即使他為她丟了性命,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能讓她安定,給她安穩的男人,一直一直都只有景瀾。
那他後悔為她擋了這麼一下嗎?
殷沐捫心問自己,是不後悔的。
若是此時生死攸關的是她而不是自己,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出什麼喪失理智的事,而不是如今這樣,平靜地交代後事。
如今他只能把兩人的親密無間當作視而不見,扯出微笑,開口道:「景瀾,你一向不與朝中眾臣來往,但我知道,朝中許多人怎樣,你心知肚明。炎兒年紀還小,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輔助炎兒。」
景瀾的眼眶也不自覺的發紅,但他還能保持冷靜,他點點頭道:「好,臣定不辱命。」
殷沐微微一笑,心中不由慶幸,當初雖然差一點就和景瀾決裂,但他終究是做了正確的選擇。否則此時,真不知道把炎兒託付給誰了。
他又看了一眼安歌,從進這道門到現在,她一直低着頭,什麼話也沒說。
不過都不重要了,他讓她過來,也就是想在臨死前再看看她罷了。
如今見到了,也就無憾了。
&們回家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殷沐起身,背過身去,往內殿去。
景瀾也牽着安歌起身,安歌失魂落魄地和景瀾一起離開。
到了外頭,景瀾正要帶她出宮,安歌卻突然緩緩抽出了和他牽在一起的手。
安歌再也忍不住,抬頭對景瀾道:「我……我還沒有謝謝他,他終究是為了我才這樣的,若是今日我就這麼離開了,我一定會自責一輩子的。」
景瀾心裏也有自責,殷沐的所作所為再次說明,他對安歌一直都沒有死心。
但是,他也知道若是連句歉意都沒有,回頭若是殷沐真的去了,安歌得有多傷心。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想法多幼稚……殷沐拿命救下安歌,他卻在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吃醋。
他與安歌對視良久,終是鬆開了自己的手,道:「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安歌沒有細想他的心情,又回了寢殿。
尹諾見安歌又回來了,心下一喜,方才他還在抱怨安歌沒良心,皇上為她而中了這種奇毒,她連句對不起都沒有。如今又折回來,估計是心有悔誤。
他趕緊進去通傳,殷沐聽說安歌又回來了,立即扶着床沿坐起,雖沒說話,但尹諾卻能感覺到他的欣喜,仿佛連蒼白的面色都有神色了些。
他咳了兩聲,親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擺,突然問尹諾:「朕看起來很是病弱?」
尹諾忍着淚,搖搖頭:「不,奴才覺得皇上依然英姿勃發,很是英俊,全天下最俊美……奴才這嘴太笨,不會夸,反正就是好極了!」
他這張嘴確實說不出花來,但這麼笨拙的誇人方式更叫殷沐心情舒暢,他坐直了,點頭道:「你去把她帶進來吧。」
尹諾應聲出去,不一會兒,尹諾把安歌帶進來,又順便把一旁伺候的宮女內侍都給叫了出去,只留他們倆說話。
安歌一進來便跪下了,低着頭嗚咽道:「皇上,對不起,都是臣婦害得……」
殷沐見她消瘦的背脊不住的顫抖,忍不住心疼,先是輕嘆一聲,又低低笑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伸出手道:「你站起來。」
安歌的目光順着他的手,慢慢昂起頭,對上他的眸子……她本不該握的,可想到他為自己受了這麼大的苦,又狠不下心來再拒絕。
殷沐將她的糾結看在眼裏,突然覺得這種將死未死的狀態挺好的,因為大部分人都不會和將死之人計較什麼,一直以來忌他如豺狼虎豹的安歌,此刻也會如此乖順。
忽的又感覺自己竟如此卑微,堂堂一個帝王,竟要臨死的時候才能換來心愛女子的順從。
果然,先愛上的那個人是輸家。
他伸出手撫上安歌的長髮,再而是臉頰。
安歌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的手掌遍佈了老繭,粗糙的不像一個帝王。
然後,他的腦袋就那麼低了下來,幾乎要與她額頭相抵。
安歌下意識地想要後退,殷沐卻伸手擁住了她,力道溫柔卻又不容抗拒。
他只是這麼靜靜地擁住她,像是擁着最珍惜的寶物,很珍惜,很小心翼翼。
&沒怪你。」他說。
安歌試着掙扎一下,就沒有再做什麼了。
將死之人,何況還是為她而死,她哪有臉做得那麼絕情?
袁起祿是,如今殷沐又是……
過了許久,殷沐忽然開口,在她耳邊輕聲道:「如果有來世,我先遇見你,就絕對不會再放開你。」
這句話叫一直強撐着沒哭的安歌頓時再也憋不住,靠在他的胸膛前哭了起來。
心裏像是被什麼攥緊一樣,又疼又悶,張着口也喘不過氣來,腦海中浮現和他相處的一切一切,最初的時候,她明明是先遇見他的。
她一向對他又敬又怕,當初誤以為他傷了景瀾時也恨過甚至想殺了他,可如今想來,他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們夫妻的事。
他掌握着生殺大權,卻只會對她虛張聲勢。
如果,當初入宮了,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會不會發現殷沐真的不是自己一開始想像的那樣……
可是,哪有什麼如果,愛這種事又哪有什麼先來後到,直到這一刻,直到殷沐可能會為她而死的這一刻,安歌都確定自己對他沒有一絲心動,她心中只有景瀾。
對殷沐,既心疼也愧疚,卻並不會因此就愛上她。
她太鐵石心腸,輕易愛上她的男人,都沒有好下場。
殷沐放開了她,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溫柔地如月光一般,他笑着哄道:「別哭了,不然待會兒景瀾見你紅着眼睛出去,該要以為我欺負你了。」
安歌嗚咽着點頭,但她忍不住。
殷沐又回御座坐下,撇開眼沒去看她,只道:「你回去吧。」
安歌緊緊攥着衣袖,良久,她啞着聲音道:「皇上,如果有來世,我先遇見你,也一定不會早早放棄你。」
頃刻間像有什麼煙花在心底炸開,殷沐的眼睛模糊了。
有這句話,他這些年所做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她是鐵石心腸,但也被自己焐熱了。
他忍下眼中的淚,又起身上前,替她理了理方才被自己弄皺的衣衫,聲音溫柔地道:「快出去吧,天都亮了。」
安歌咬着唇,點了點頭,又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轉身出去。
殷沐一直盯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走出內殿,心口憋着的一股腥甜猛地竄了上來。
尹諾聽見動靜,趕緊進來,看見這一大灘血,一時間慌的不知道怎麼辦,又快哭了。
但殷沐此刻卻心情極好,淡淡地看向尹諾,笑道:「你慌什麼,去叫人來處理這些血跡,再去朝上告訴百官朕今日身子不適,就不上朝了,叫他們回家歇着吧。」
&是……」尹諾趕緊應下。
殷沐又交代道:「先別讓后妃知道朕如今的狀況。」
尹諾點點頭,大膽問了一句:「那若是哪位娘娘非鬧着來見皇上,可怎麼辦?」
殷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尹諾,朕看你是越過越回去了,隨便說幾句話應付過去就得了,你以前都會,現在不會了?」
&奴明白了……」尹諾只好應下來。
其實他方才之所以那麼問,是看殷沐如今這麼虛弱……若是忽然昏迷過去,他真不知道怎麼辦好,什麼也不敢做主。
他出了寢殿,一一吩咐好皇帝交代的事,遠遠瞧見前方,景瀾和安歌走在一起,安歌低着頭,不住地揉着眼睛,似乎在哭。
而那位叱咤風雲的大將軍,眼神溫柔,與她並肩而行,時不時張口說些什麼,似在安慰她。
宮裏那麼多人,宮女內侍來來往往,他們倆卻沒有在意,仿佛這一刻天地間就唯獨他們兩人。
尹諾輕輕嘆息,即使他是個太監,即使他沒感受過情為何物,也看得出這兩個人真的很相愛。
而他家主子那樣的單相思,註定得不到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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