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宮往綿壽橋,要經過一片竹林,過了竹林便是玉泉河,沿着河邊走,不多會兒就看橋那邊熟悉的身影正在橋頭,婉瑩快步過去。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麼早就出來了?」榮親王問道。
婉瑩想到秋麗這件事非求榮親王不可:「青兒求六郎一件事,六郎務要答應青兒?」
「你說?」
婉瑩隱去了彤昭儀之事,謊稱秋麗自己失腳跌倒,但是一介宮女沒有太醫醫治,恐感染生變命不保矣。
婉瑩心痛不已:「如果能將她移到永巷,再私底下派太醫醫治,或可保她一命。」
榮親王看婉瑩說得吞吞吐吐,知道婉瑩怕為難自己,爽快地說:「青兒仁心,這件事交給六郎,青兒的朋友就是六郎的朋友。」
婉瑩原本還在斟酌此事到底該怎樣跟榮親王說,怎樣說榮親王才會幫自己,怎樣說才不會驚動各方。沒想到,在婉瑩看來天大的事情,榮親王卻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該說我們的事了吧?」榮親王一臉壞壞地笑。
婉瑩看榮親王笑,知道定有好事,故意逗榮親王說:「不會是欽天監那邊說咱們八字不合?」
「不許胡說,咱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太后已經同意我們的親事了,今日午後內務府就去府上請師大人進宮商議大婚之事。」
婉瑩大喜過望:「你說的可是真的?」
與榮親王的婚事出乎意料的順利,讓婉瑩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過太后只有榮親王這個獨子,想必也不會在婚嫁這樣的事情上與榮親王爭執。太后愛子之心,由此可見。
「天大的事情,我還能騙你,不信你自己等着吧,師大人,午後必定入宮,或許還能與你見上一面。」
大悲之後的大喜讓婉瑩有點不知所措,近兩個月未見爹爹和娘親,不知見面的時候會不會哭出來。
「六郎,你是怎麼跟太后說的?太后怎麼這麼快就同意我們的婚事,青兒覺得仿佛在夢裏一般。」
榮親王抿嘴一笑說道:「天機不可泄漏。」轉而貼在婉瑩的耳邊說:「我還等着你完璧歸趙呢。」
說完婉瑩立刻漲紅雙頰,羞怯地環顧四周,生怕別人聽去,惹人笑話。
「六郎壞,笑話青兒,青兒不理你了。」
「這話可不是你自己說的麼?怎麼才過了一夜就忘了?」
婉瑩故作負氣轉身,榮親王見婉瑩生氣,趕緊作揖賠不是說:「好好好,六郎錯了,六郎不該打趣青兒,六郎給青兒賠不是,以後完璧歸趙的話,六郎自己在心裏想着就好,再也不說可以了吧。」
婉瑩這才宛然一笑,但是反過來一想,榮親王還是在打趣自己,抬頭一看榮親王果然在壞笑。
「青兒不久就是六郎的王妃了,怎麼還是這樣拘泥?」
不是拘泥,只是進了宮之後,接連發生的事情讓婉瑩仿佛長大一般,若是在從前,在自己心儀的男子面前婉瑩必會全力以赴,片甲不留;可是現在,心中之人就在眼前,可婉瑩好像不復先前少女的至真至純之心。婉瑩對榮親王是拘泥,也不是拘泥,如是硬要說有拘泥,其實不過是心裏總有那麼點敬畏吧。
「青兒沒有拘泥,青兒心裏對六郎,除了愛重,似乎還有些敬畏。」
「傻丫頭,我有什麼可怕的。你要我的命都可以給你,你可明白?」
看着榮親王堅毅的神情,婉瑩知道自己連日裏多思了。用手止住榮親王的口,說:「青兒知道了。」
榮親王送婉瑩回到榮壽宮,原本碧桐姑姑正在殿前,修剪綠得正濃的冬青,看見婉瑩和榮親王進來,裝作不經意得回過臉,放下剪刀進了正殿。
自從榮親王帶婉瑩見了太后之後,碧桐姑姑便不再來找婉瑩,她知道過不了多久,或是出宮回府,或是直接嫁入王府。無論是哪一樣,婉瑩在榮壽宮也時日無多了,所以一個突如其來又炙手可熱的婉瑩,怎麼也與一向喜好清淨的榮壽宮格格不入。
婉瑩想着婉瑩的心事,只聽榮親王說到:「剛才太后跟我說,今年戰事不斷,正月里的祭天大典,改在紫微神宮進行。」
「長途跋涉去萬象天山,是有些勞頓,只怕內務府早就準備好了,怎得突然就不去了?」
婉瑩不知昨夜星象異變的事情,事關國祚,榮親王也沒有開口。
「聽太后的意思是說,國庫有些緊張,內庭里把這一項連同好幾項體面費事的銀錢給捐出去了。」
「太后聖明。體察入微。」婉瑩說。
「皇后提議,既然皇上太后在宮裏過年就好好熱鬧一下,除夕夜大家不必像往年一樣各過各的,聚在一起,既是過年的意思,也好讓大家給太后儘儘孝心。」
「皇后娘娘?」
「皇后方才來慈寧宮跟太后商量,後宮各宮主位娘娘,各位太妃,以及宗室皇親女眷,每人獻上一道佳肴,到時候看誰的菜最得太后歡喜。」榮親王說。
「皇后娘娘有心了。」
「我剛才跟太后和皇后說了,讓你也去。」
說了半天,榮親王終於扭到正題上。
「還是不要了,名不正言不順,去了尷尬。」
「你怕什麼,都知道你就要做我的王妃了,親王正妃,位同貴妃之尊,後宮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是你最尊貴,還有什麼好怕的。」榮親王固執地說。
「正因為大家都知道,所以更應該迴避。」
「你若是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去了也好沒意思。」
「你去你的,你不去太后會不高興的,除夕夜要的就是一家子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意思。」
「那你一個人,我不忍心。我不去。」榮親王那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說出如此柔情似水的話,婉瑩怎能不被榮親王融化。
心裏如飲蜂蜜一般地說:「你去你的,給太后拜個年,給皇上皇后說幾句吉祥話。勿要惦記婉瑩,姐姐不是主位娘娘,去不得合宮家宴,婉瑩去找她便是。」
榮親王聽得如此,也不再言語。
榮親王走後,婉瑩倚在台前,深冬的陽光,透過雪白的窗紙柔和地灑進屋裏,這間小小的屋舍雖不是暖閣,但是因着榮親王,每日裏銀炭供應十足,火爐終日都點着,着實暖和極了,看了一會子書,覺得身上略略有些汗意,起身脫下了屋裏常穿的夾襖,頓時覺得身輕如燕,拿着羽毛團扇,歪在爐邊的躺椅上。
午後,師大人候在綿壽橋前,魏公公打千上前,作揖迎進西北所。
「大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多謝公公惦記,平日裏太后多有照拂,仲遠感激不盡。」
「嗨……太后當年也是不得已,要不讓大人讓出兵權,只怕別人也不肯,這麼些年,大人委屈了。」
魏公公忽然舊事重提,師大人心中一驚,這件事時隔十年,再次由太后身邊的首領太監嘴裏說出來,裏面定有文章,只是到底是什麼,現在也不明朗。
「公公嚴重了,都是為了朝廷盡力。」
「正是由師大人這樣的棟樑,朝廷才可以穩住各方的局面。當年皇上和王爺們還小,太后一個人帶着一群孩子們在宮中,孤兒寡母,京中的八王八公十六爵爺,個個手上擁兵自重,也是沒有辦法,才得罪了師大人。」
「公公嚴重了,都是為了朝廷大局,太后的苦心,越是這幾年,仲遠越是品出些辛酸,太后一個人帶着皇上,實在是不容易。」
「可不是嗎?當年中山王串通另外七位王爺,搞什麼八王輔政,寧死不肯交出兵權,在做紫宸殿,伸着脖子跟太后硬頂,說什麼『既然要削權,為什麼只削他們,現在朝中手握兵權最大的是師大人您,只要您交出了兵權,八位王爺就沒什麼話可說。老奴真擔心那天師大人會不同意太后的提議,沒想到師大人高風亮節,當即將自己手上的將牌還給太后。八位王爺見此,也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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