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所託之事,在下也能猜得八九。筆神閣 bishenge.com丹青之技,崔某不過浪得虛名而已,聖上雨露之恩還是小姐自己爭取會好一些。縱然崔某幫得了小姐一時,若想長寵不衰,豈是一副畫卷的事情,還是要小姐自己經營。在下不才,斷定小姐姿容絕世,不必着色,也能脫穎而出。」那畫師說到。
毛延壽的典故,不只是在漢唐,我朝亦是不絕於耳。收買之事,畫師早就習以為常,因此也只以為林姨娘是想收買自己,在婉瑩小姐的丹青上另作文章。,以此獲寵。
「先生錯會奴家的意思了,奴家並無此意。相反,若先生肯效仿漢朝毛延壽與昭君的典故,奴家才真的是感激不盡。」
畫師倏然抬頭,與林姨娘四目相對,一種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林姨娘心領神會。
「天下竟有你這樣做娘的,你可知這一副畫是事關小姐榮寵尊否的啊?」畫師當然不知道林姨娘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又憐惜眼前的美人,若是效仿毛延壽,其不辜負了傾國傾城的貌,故而言辭也高了一些。
「先生妙筆生花,求先生增色添香的固有人在,但奴家只這一位女兒,必定事事以她為法。只求先生務必成全奴家這個心愿,奴家在此謝過先生。」說完林姨娘突然跪在地上。
突如其來之情景,連婉瑩也怔住了。林姨娘一向穩重,有此舉心裏必定是拿穩了主意。婉瑩忙起身,扶起母親。畫師見此狀雖不解娘的心意,但是料想親娘必定不會連累自己的孩子。
「盡力而為吧,夫人的心意,在下雖不便細問,但也略猜得一二。只是這謝儀,在下實不敢受,還請夫人收回。」那人將銀票退給娘。
「只有先生收下,奴家心裏才踏實,還請笑納。」
畫師嘴角一個玩世不恭的邪魅微笑,落入婉瑩眼中。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在此謝過夫人。」言語同時弓着腰深深地作了個揖。
「奴家還有一心愿,願先生成全。」
「夫人但說無妨。」
「今日之事,願無第四人知曉。」
畫師眼中盯着手裏的銀票,一絲不苟地摺疊好,彎下腰塞進自己的鞋子裏,放下長袍,理順平整,說:「昔日毛延壽已為此丟掉性命,事關崔某項上人頭,崔某豈敢。」
閣樓木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應是綠蓉取茶回來。畫師坐下略略喝了一杯,工工整整地給林姨娘行了個禮,辭身下樓離去。
林姨娘也走至窗前,素手捏着一棵碧玉珠子,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扭搓,神情平靜地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多日陰雨在昨日午後就不再繼續,雨過天晴,秋高氣爽,海棠葉子上還存着連日裏不曾斷絕的秋雨。紅芙上樓見狀知趣地拉着綠蓉去院裏掃雨打下來的枯葉。
娘聽得二人下樓,方問道:「夜裏寢被可暖和?」
「紅芙早就換了厚的銀絲棉被,暖和的很。」
「紅芙這丫頭做事是讓人省心些,由她服侍你,娘也放心。」娘對紅芙一直是有心疼的偏愛,再加上紅芙穩重妥貼,心裏看她與其他丫鬟是不同的。
「娘,方才的婉芸姐姐來借了一件霓裳。」
「看見了。」
「素日裏不見婉芸姐姐打扮,今日倒是着實讓我眼前一亮。」
「婉芸這幾年,眉眼間越來越像她母親,也出挑的一副美人模樣,真是女大十八變。」
「高姨娘年輕的時候也很美嗎?」
林姨娘鬆開珠簾,碧玉珠簾來回搖擺,前塵往事也在搖擺間湧進林姨娘的心頭,只是嘴上淡淡地說:「若不是美人,你爹爹能喜歡?」
婉瑩一副被點醒的模樣,連連點頭。仲秋的午後,日光沉沉,吊爐里豆蔻的香煙正濃,林姨娘下樓,婉瑩走到描花的吊爐前,深深地嗅了一口,坐在高登上上,依着窗沿,思緒不知所蹤。
婉芸穿着從婉瑩那裏借來的霓裳,歡天喜地地回到東寶樓。高姨娘還在訓斥婉芬,言辭間十分粗鄙不堪:「上不得高台盤的下流種子,我這一輩子的心性,都讓你給磨滅了。」
婉芬是高大娘一手拉扯長大的,看高姨娘拿着雞毛撣子死命地抽打,在一旁哭着死勸道:「消消氣吧,孩子細皮嫩肉的,仔細打壞了。」
婉芸早就心疼地哭了,梨花帶雨地走到跟前,死死攥住雞毛撣子,哭求道:「娘,她多久沒吃過葷腥了,才十歲的小孩子。你饒了她吧。」
高姨娘舉着雞毛撣子,看着顧盼神飛的婉芸,再看看蜷縮在高大娘懷裏的婉芬,心裏既寬慰又愁苦。嘴上卻小心翼翼地問:「婉瑩沒說什麼嘛?」
「我只說中午飯菜的湯水不小心灑在衣服上。」
高姨娘如釋重負道:「別被他們識破才好。」
「娘,我的霓裳到底是不是典當了?蟲子蛀了也不能連一片碎片也不留下。」
高姨娘被婉芸質問,習慣性地準備發作,只看今日婉芸神采飛揚,活脫脫一個神仙妃子,心中着實欣慰,壓了壓氣息說:「放在柜子裏也不過是蟲吃鼠咬,一年也穿不上一次。」
高姨娘這話等於同意了婉芸的說法,只見婉芸皺着鼻子說:「娘,這可是女兒的頭面衣服,你點當了,我以後穿什麼?」
高大娘丟下婉芬,趕快勸住婉芸說:「小祖宗,你小點聲,讓外人知道,你娘還要不要臉面了。」
婉芸氣急敗壞地推開高大娘,拉起婉芬,拍了拍婉芬裙擺上沾染的塵土,摟在懷中,婉芬早就哭得岔了氣,在姐姐懷中,依舊是一副戰戰兢兢抽泣不止的模樣。
「娘,我跟婉芬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難道還比不上,那一家人?」
高大娘唯恐高姨娘發作,趕緊捂住婉芸的嘴,說:「小姐,你娘和你舅舅是一母同胞,能看着他們餓死在街頭嗎?」說完趕緊扭頭對高姨娘說:「婉芸是心疼您。」
「我怎會不知道她心疼我,只是叫我怎麼辦?難道真的眼睜睜看着他們餓死在街頭?」說完將雞毛撣子摔在地上,眼淚只在眼眶裏打轉。
婉芸心裏只罵:「餓死他們才好,他們早些死,我們也早些超生。府里廚上送來一隻鍋子,婉芬還沒吃到嘴裏,挨了一身的打。他們不死,只怕我們也會被他們拖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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