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魔 第三十章 奈何橋

    在黃泉路的盡頭竟出現一座破落、古樸的石橋，它跨越在幽荒的土地上，被邪異的霧氣所籠罩。在橋頭的石碑上，蒼勁地書寫着「奈何」兩字！一股讓人無法抵抗的哀傷在荒流他們的心中升起，他們踏上這座石橋，一步一回頭，竟望穿了自己的一生。

    黑龍寨的弟子們在他的耳邊殺伐着，鮮血飛濺到他的身上，他看到他們眼中的瘋狂與堅毅。他們嘶吼着，奮力抵抗着敵人攻向荒流的刀矢。他們一個又一個倒在血泊中，卻從沒有任何的退縮。古木和黑天並肩站在一起，烈火在他們的身上燃燒，他們面色平靜地看着荒流，慷慨地走向死亡。他看到了洛兒在黑龍寨的門口，流着淚與自己揮別，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他看到白三爺對自己溫和的笑，嘴角閃過一絲不知名的詭異。他看到雲霆冷漠地望着自己，一道金色的羽箭充滿殺氣地射向自己的面門。

    所有人都在向自己嘶吼，他們不甘、苦痛、悔恨、兇狠、殺伐、憐惜、同情、仇怨，複雜而充滿殺伐的吼叫不斷地在荒流的耳中迴蕩！

    奈何橋上嘆往生，奈何奈何沒奈何！

    荒流看過了自己的一生，卻沒有絲毫的沉淪。愛人被人挾持，弟兄在自己面前死亡，看不透的未來，改不了的過去，回憶是苦痛，未來遙不可及，腳下的路依然難走！看過了又如何？

    黑衣的身影佝僂着蜷縮地坐在橋邊，用手中細長的木杆吊着魚。濃稠的黃色迷霧阻擋了他的視線，肆虐的陰風吹盪着他花白的頭髮。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着，緊緊地盯着河中魚線不停地飄蕩，仿佛已經端坐了數百年。

    邪公子和荒流緩緩地走到邪異的人面前，被陰濕空氣所腐蝕的魚簍擺放在那人的面前，裏面空無一物。荒流知道這人也許就是跟諸霸天一樣的守墓人了，他們百年來不曾安息，忍受着孤寂來守衛帝王的安寧！

    「前輩，你好！我是蒼龍一脈的後人，來打攪族中先人的安息，是為了尋回我蒼龍脊樑破軍！」荒流尊敬地對那人說道。

    但是，他卻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回應。那人緩緩地收起了魚竿，背起了魚簍，沉默着向濃霧的深處走去，佝僂的身軀散發着無盡的蕭瑟。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或是與光有關的一切東西，他就像是無數悲傷與絕望的集合體，陰森的光芒投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了無盡的陰影。他就慢慢地向前走着，沒有理會荒流的話語，像是慢慢走向不歸的深淵。

    荒流和邪公子對視一眼，只好無奈的跟着那人慢慢走進無盡濃霧包裹的奈何橋深處。然而，大黃狗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恐懼，警惕的看着那人佝僂的背影。大白也似乎感到了危機籠罩了它的身體，跟在荒流他們身後，毛髮須張！

    他們繼續的往前走着，發現狹窄的橋體變得越來越寬闊，而周圍的氣氛變得越發的詭異，濃霧中充滿着死去魂靈悽厲的嘶吼，光線越發的黯淡。一種不安的感覺同時在荒流和邪公子的心中升起，黑暗中仿佛有一雙充滿戾氣的眼眸正在窺探着他們。荒流不禁將背上血色的長劍拿在了手中，滾燙的血脈之力湧進他的體內，使他有了一絲的安全感。

    狹長卻帶着尖銳利爪的幽魂不斷地漂浮在他們的身後，繞着他們不停的旋轉，仿佛鬼魅的口中不斷發出好像嘲笑般的尖叫。詭異的笑聲，不斷地迴蕩。荒流恍惚間，竟看到洛兒跪倒在白三爺的腳下，不斷地着哀求着，隨即被獰笑的白三爺直接割破了喉嚨，鮮血然後了地面。懸吊在黑色大殿上的古木，鮮血不斷從他的手腕出流出，一群仿佛惡魔的魔修吸食着他的鮮血，發出古怪貪婪的獰笑。埋葬在大漠的黑龍弟子們的屍體在黃沙中腐蝕，密密麻麻的蛆蟲從他們的口中糾纏着，他們不甘的眼神中充滿着悔恨與痛苦。

    一抹愧疚無奈的情緒不斷地影響着他，使他被絕望所籠罩，一種屈服於命運的心緒不斷縈繞他的心頭。他努力地甩甩頭，想要將那些絕望的念頭甩出頭去，卻發現絕望愈發的眼中。他的雙手抖動着，眼神不斷地死寂。

    你走下去能如何？就算給你拿到破軍，你又能如何？你最好的兄弟的鮮血早已流盡，他的魂靈早已被惡魔分食。你的愛人，被囚禁在馬盜的山寨，絕望與孤寂早已將她腐蝕，你敬愛的白三爺出賣了你，他同樣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他們會比你們死的更慘。當你拿到破軍，一切都已晚了！不對，是已經早就晚了！黑龍的那些弟子用他們的生命，換來了你的出逃，但是那一切都是白費！你根本做不了什麼！沉淪吧！在這片黑暗中沉睡吧！現實是殘酷的！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已經被摧毀了！你現在擁有的只有黑暗，只有這無盡的孤寂！你還在掙扎什麼？

    放下痛苦吧！讓絕望擁抱你，讓孤寂籠罩你吧！用你的一生來懺悔吧！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一意孤行，中了他人的陰謀。你的兄弟不會白白地死去，你的愛人不會被人囚禁。這都是你的錯！這也是你的命運！接受吧！懺悔吧！為你的過錯，為你給他人帶來的傷害與痛苦懺悔吧！

    充滿蠱惑的聲音不停地在他的耳中迴蕩，迷惑着他的內心。他的眼角充滿了淚水，他想反駁那道聲音，卻做不出任何的反擊！他知道這都是他的錯！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因為他造成的！

    黑暗中的絕望仿佛一道巨爪狠狠地抓住了荒流的心臟，空氣中想起一道陰森的笑聲，他只要輕輕地用力就能撕碎荒流的心臟，讓永遠的沉淪在這片死亡的墓地，再也無法甦醒。讓他在這奈何橋上不斷地懺悔，不斷地腐朽！

    奈何橋上嘆往生，奈何奈何沒奈何！

    為你的過錯，懺悔吧！黑暗中獰笑的聲音不斷地迴蕩！

    荒流慢慢閉上了眼，絕望與悔恨徹底淹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