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修法之人似乎都有着很不錯的藝術天賦。
孫恆的小院依山而建,重檐疊樓,精巧雅致,凌空欲飛的飄逸之姿,猶勝求仙觀一籌。
至於房屋結構不穩,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問題。
幾道法術下去,岩石就變的堅固不少,不能支撐的也能撐起來。
小院石面光滑如鏡,牆下栽有竹菊,牆上爬滿蔓藤,芳香撲鼻,鳥聲輕鳴,倒是在這堪稱險惡的地方生生營造出一個祥和的氛圍。
孫恆要求的五層閣樓,也矗立其間。
高達七八丈的樓閣,飛檐挑柱,碧瓦如洗,經由一段時間的風吹雨打,更是多了份穩固厚重之感。
頂層,一展屏風橫隔正中。
幾張玉案隨意的擺放在四周,玉案上各種書冊、武功秘籍凌亂掀開碼放,一片狼藉。
孫恆披散着長發,仰躺在一個躺椅之上,身軀隨着椅凳的搖晃,來回起伏。
這是他自己仿照前世記憶做出的躺椅,造型別致,讓寒山道人都驚嘆不已。
當然,這其中有幾分誇張、幾分刻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此時孫恆雙眸帶着些許的血絲,精神里透着股疲倦,衣衫也不如往昔周正,與他以往的形象幾乎判若兩人。
「孫先生。」
寒山道人一臉恭謹的立在樓梯旁,束手而立:「可供先天高手修行所用的丹藥本就稀少,先天后期的更是罕見,只有淵山和京城才有供給。下面的登仙司因為用不到,所以早就捨棄了。」
「不過先天養神魂,一些我等修法之人壯大神識的丹藥,先生一樣可以用。」
對於孫恆的身份,數月過去,寒山道人也差不多有了些了解。
畢竟,天下間先天后期的高手就那麼多,淵山雖遠,但萬蛇窟之主的名號還是在登仙司有記載的。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孫恆的來歷,此時的他也沒了反抗之心。
「嗯。」
聞言,孫恆躺在那裏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他當初不願意離開淵山,很大部分就是這個原因。
隨後又問道:「丹方哪?」
「倒是有幾個丹方。」
寒山道人接口,道:「只不過……,沒有煉丹的人。」
「沒有煉丹的人!」
孫恆眼眸微動,道:「這是什麼意思?你們的丹藥難道都是自京城發來的,就沒有自行煉製過不成?」
「當然不是。」
寒山道人苦笑:「但煉丹師大都是修法之人,煉製的丹藥通常也是我等服用的,平常也就煉製一些武者常用的療傷丹藥,可供修行所用的,卻不怎麼煉製。」
「如若讓他們重新嘗試煉製先生所需丹藥的話,怕是會浪費不少。」
孫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
他就算再是豪富,也不可能如此浪費,去供養一位煉丹大師煉製丹藥。
要知道,每一位煉丹大師,往往都是要舉一宗門或數郡修法之人之力,才會有所成就。
但武道修煉,至先天之後,就越發的艱難。
如若不藉助丹藥,以孫恆的估計,怕是最快也需二十年,他才能把真氣修至先天圓滿!
這還是他底蘊深厚之故!
孫恆雖然年輕,修煉的卻是頂尖功法。
在內氣境,有九竅寶珠提純內氣,千年蛟珠提供能量。
在先天境界,更有萬毒珠內堪稱海量的毒力可供煉化,至先天后期之前,一片坦途。
可謂是底蘊深厚,機遇超凡!
但先天后期,真氣不止需要海量的積累,還要耗費心力一點點的凝練。
真氣凝練的越純粹,實力也就會越強。
據蔣離隨筆所記載,也只有如此,真氣才可最終轉化為法力。
或者,嘗試衝擊那武道至高無上的宗師境界。
在這一點上,不論是蠱神經,還是金剛不壞神功,他都已修煉至頂點,於他再沒有了助益。
至於壯大神魂之力的東西,他在淵山也曾服用過。
也許是兩世為人,又吞噬了那凶猿魂魄的原因,孫恆神魂之力強悍,那些丹藥對他效果不大。
「罷了!」
嘆了口氣,孫恆輕輕擺手:「把丹方留下,先嘗試着收集一下上面所需的藥材吧。」
「是!」
寒山道人點頭,當即從懷中取出幾張記滿自己的紙張,放玉案之上。
「那,在下就不打擾先生休息,這就告辭了。」
「嗯。」
孫恆點頭,待到對方邁步就要離開之時,他又雙眼一睜,猛然開口:「等一下!」
「先生還有什麼事吩咐?」
寒山道人頓足。
「我認識一個人,他叫明玉道人,善於煉製丹藥,尤其是武者所用的丹藥。」
孫恆從躺椅上坐直身軀,凝聲開口:「據我所知,他在軍中服役的年限已經到了,很有可能已經回來。」
「哦!」
寒山道人雙眼一亮,急忙問道:「那這位明玉道友,是哪裏人?」
「東陽府人。」
孫恆疲倦的面上帶出些許的笑意:「你去一趟東陽府,我手書一封,如若他在的話,就轉交給他,邀他來此地一趟。」
「是!」
寒山道人點頭。
隨即孫恆就直起身子,在一旁的玉案上拿了紙張,揮筆寫就一封書信,交由對方。
待到寒山道人告辭離開不久,又有一人緩步踏上石樓。
「孟姑娘,你來了。」
見到來人,孫恆不禁輕輕一笑,面上繃緊的表情也略顯放鬆。
「你還是叫我秋水吧。」
孟秋水掀開頭上的斗篷連帽,輕搖頭顱:「姑娘這兩個字,現在的我可實在是擔當不起。」
經過一段時間的心思轉變,孟秋水此時在孫恆面前已是重複當年的那種姿態。
而且這段時日,她們商行再無煩惱,少了瑣事纏身,她的精神、相貌,也變的旺盛些許。
她着孫恆點頭示意,道:「你真的要售賣先天功法?」
此次她來,就是因為收到孫恆的來信,信中言道有先天法門外售。
天下武道斷絕,先天功法極其罕見,每一門都價值不菲,這等事她自然要親自來一趟。
「是的。」
孫恆點頭,伸手往玉案上那書籍、畫冊一指:「你隨便看看吧。」
「嗯?」
他那隨意的態度,讓孟秋水不由面色一訝,隨即彎下腰,從玉案上拿起一本書冊翻看起來。
「五毒掌?」
「納五種相生相剋的毒性入體,出掌帶毒,殺人於無形,毒性可致先天中期高手喪命……」
「真的是先天高手修煉的功夫!」
孟秋水眼眸閃動,再次彎身,取了一副畫卷展開。
長達三尺的畫卷上,描繪的是江水川流之境,水流遄急,波浪起伏,宛如身臨其境。
而在畫卷一角,標註這幾個小字。
「百脈行水訣!」
「先天意境!」
「呼……」
孟秋水手腕一顫,忍不住閉上雙眼,長吐一口氣息,才壓下心頭的激動。
良久,她才睜眼掃視玉案上那散亂擺放的書籍畫卷,凝聲開口:「孫恆,這些不會都是先天功法吧?」
「不是。」
孫恆搖頭,也讓孟秋水不禁鬆了口氣。
「但大部分都是。」
「……」
孟秋水手上一緊,頓了頓才苦笑開口:「你真是每每都出人意料。」
「不過,這些先天功法,你真的打算都要出售嗎?」
言語間,滿是濃濃的不可置信。
在她所知,附近郡府之中的先天高手,一個人頂多也不過會上一兩門先天功法。
而且為防止被人看出破綻刻意針對,他們絕不會對外出售。
市面上,幾年也未必能見到一門先天功夫售賣。
而現在,這裏怕是足有十幾門功法!
「嗯。」
孫恆點頭,道:「其中除了一門煉體的功夫可修煉至先天中期之外,其他的都算不得什麼。」
他伸手朝寒山道人留下的丹方一指,道:「這些秘籍,你幫我換成這上面所需的藥物,或者是對我可以起作用的丹藥、藥方。」
「沒問題。」
孟秋水點頭,強行壓下心頭的激動,但卻壓不住心中的好奇:「你怎麼會有那麼多先天功法?」
「當然,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用回答。」
「無妨!」
孫恆搖了搖頭,揮手散去身後的屏風,伸手一指,道:「這些功夫,都是從它上面得來的。」
「它?」
孟秋水循着孫恆的手指望去,卻見一副畫卷正自懸掛着那裏,正自隨風輕輕晃動。
畫面正中是一位白髮老者,面目紋理清晰,長衫飄飛,正自負手而立。
老者滿面皺紋,眼帶渾濁,看上去就如一位平凡的老人,除了極為真實之外,似乎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但孟秋水凝神打量了片刻,雙眼卻漸漸沉迷其中,仿若天地之道,都盡在這畫卷之中一般。
「咳!」
一聲輕咳,打斷了孟秋水的感悟。
她身軀晃了晃,這才發覺自己頭腦發蒙,竟是精神大耗之狀。
「那……那是什麼?」
她轉過頭,伸手扶住一旁的石柱,不敢再看。
「一位武道宗師的自畫像。」
孫恆揮手,屏風再次橫在正中:「而且,這人絕不是一般的武道宗師!」
孟秋水點頭,表示認同。
就在剛剛那一眼之間,她竟是在那畫像中看到了各種奇妙武學,而且每一門都已至匪夷所思的境界。
難怪孫恆能得到那麼多功法,怕是經常觀看那副畫,略有所得,就是一門先天武技。
只不過,實在是太過耗費精神,難怪他今日的精神不怎麼好。
「呵……」
腦中思緒亂轉,孟秋水搖了搖頭,強提一絲精神,道:「說起來,我知道的先天功法也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用自己做功法本相的。」
所謂本相,是指感悟先天意境的外顯之狀。
如金剛不壞神功的那尊金佛、雲龍九變的那雲龍畫像、剛才玉案上擺放的百脈行水訣。
這些功法,都是把意境顯化成虛景,用來被人感悟。
而用自己做本相,就算是孫恆,似乎也從未見過。
當下他展顏一笑,道:「別說是你,我也……」
「本相?」
話到嘴邊,他表情陡然一僵,隨後雙眼漸漸綻放精光:「是啊,為什麼不能用自己做本相?別人再好,也不如自己了解自己!」
他身軀顫抖,一雙眸子精光搖晃,幾不自持。
「孫恆?」
孟秋水在一旁小聲開口:「你沒事吧?」
「我沒事,沒事!」
孫恆連連搖頭:「應該說,我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
言必,他陡然仰天大笑,笑聲遍傳整個小寒山,舒暢之意盡覽無疑。
「謝謝你,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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