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裸的挑釁
英子媽說閨女蛋子早晚是人家的人,念多少書都瞎了。因此英子一直沒能走進學校,她每天在家幫着媽媽薅豬菜,餵豬,帶最小的五弟。前些日子,她們倆人一塊玩跳格的時候,草兒不小心把英子撞倒了,英子的膝蓋卡破了皮。從此,英子就記了仇,每次見着了草兒,都陰陽怪氣兒的。
草兒看了看手裏拿着菇娘耀武揚威的英子,沒說話,把臉別向一邊。大嫂小影抱着孩子和二大爺家唯一的女孩兒春兒姐姐,正坐在英子鄰居老楊頭家菜園子牆跟下的柳蔭里乘涼。
春兒在家裏排行老四,八十一結婚那年,為了對方豐厚的禮金,才剛剛十六歲的她,就被自己的親爹嫁了出去。如今,孩子和八十一家的孩子大概只差三四個月。自己都還是孩子,就當上了孩子媽,這都是拜她那個沒有正事兒的爹所賜。說起沒有正事兒,自己的爹,又能強到哪裏去?但凡自己的爹能夠把這個家放在心裏,何至於一個好好的家庭能淪落到了如此悲慘的地步?
唉!草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不願意去想這些和她的年紀極不相符的事情,轉過身子,草兒把目光投向小路的盡頭。
路的盡頭蒸騰着霧靄藹的熱氣,賣冰棍兒的一點兒影子都沒有。那位知道媽媽在哪裏的仙女姐姐,為什麼你再也不出現了呢?草兒真的,真的想媽媽了呀!如果自己也有媽媽在身邊,是不是自己家的菜園子裏就會有很多菇娘了?那時候,英子還能拿什麼來眼饞自己呢!
草兒握着酒瓶子的手心兒里全是汗,紅裙子濕漉漉地貼在後背上,天,還是熱得要命。
不知為啥,爺爺那個髒夕夕癟癟的錢包,老是在草兒眼兒前晃悠。爺爺把那五分錢拿出來又放回去,又狠狠心遞給自己的樣子,就像是強烈的電流一樣,在腦海里每出現一次,草兒的心就突然地抽搐一下。很酸的滋味像是從胃裏冒出來,連眼睛都澀澀的。
其實草兒知道爺爺還有存錢,那錢被爺爺裝在一個老大的罐頭瓶子裏,那個罐頭瓶子就被爺爺埋在靠炕沿根兒的地下。很久以前的一天,草兒從外面呼哧帶喘跑回來的時候,正巧碰見爺爺從罐頭瓶子裏頭裏往外拿錢,屋地上放着一把鐵鍬,炕沿兒跟下被挖了一個坑。可是即便是爺爺還有存款,日子還很長呢,草兒覺得能省着還是省着才對。
「饞死她!饞死她!」英子放大了倍數的聲音在身後傳過來。
「你能不能別鬧挺,你老弟剛睡着,一會兒讓你吵吵醒了。」英子媽把剛摘下來的嬌綠嬌綠的旱黃瓜,放進胳膊上挎着的小柳條筐子裏,抬手往耳朵後掖了掖一低頭幾乎就能遮住半邊臉的齊耳短髮,數落了英子一句。
這樣**裸的挑釁,讓草兒不由得心生怒火。她轉回身,英子正耿耿着脖子,搖晃着腦袋,尖尖的小下巴向半空中使勁兒撅撅着。草兒白愣了英子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念書,真可怕!」
「媽,她罵我了!」英子指着草兒,向她媽告狀。
「你個小兔崽子嘴怎麼那麼不乾淨吶!什麼他媽玩意啊!」英子媽也不摘黃瓜了,她一隻胳膊挎着筐,另一隻胳膊彎回來,手掐着腰,原本就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圓,對着草兒破口大罵。
英子媽養的大肥豬膘肥體壯,一天比一天壯實。那隻母豬也揣上了崽兒,小村人都說「老母豬的肚子,小銀行」。又是肥豬又是母豬,英子家的日子眼瞅着就要富裕起來了,英子媽精瘦精瘦的臉兒樂得褶子更多了。
看看小村里除了孫大個子有頭腦,敢多包地,再就屬自己敢多養豬。想想雖然有風險,可是只要多精心,那就有奔頭啊!英子媽身上的小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悄的演變成了傲氣,前後左右的鄰居們,不知從啥時候開始,她都看不進眼裏了。
「我沒罵她!」草兒趕緊為自己辯解。
「就是罵了!我看見她嘴一動一動的在那小聲罵我,臭不要臉的!」英子有了她媽在跟前撐腰,聲音越來越大。
「你他媽有娘養沒娘教的小崽子,越長越沒個人樣。上回把我家英子推倒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這會兒還敢當着我面罵我家孩子,我看你他媽活膩歪了!小兔崽子,我就是在園子裏呢,要在道上,我能把你嘴巴子扇歪歪了。」英子媽把柳條筐子放在黃瓜架下,穿過柿子壠,扒開菇娘秧,三拐兩拐來到了籬笆牆跟前,她伸開挎筐的那隻胳膊,用食指不住地指點着草兒,越罵火越大。
「小孩兒和小孩兒打架,多大的事兒!她們都是屬耗子的,撂爪就忘,一會兒就好。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咋還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小影把懷裏的孩子放在春兒腿上,來到了英子家的籬笆牆前邊,希望平息這場戰爭。然而,她卻沒想到,真正的戰爭這才剛剛開始。
草兒沒想到大嫂能出來為她說話,打小長這麼大,自從能很認真的記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在外面和小夥伴們鬧彆扭也好受了欺負也好,從來就沒有人為自己撐過腰打過氣。即便是爺爺,也從來沒有因為孩子們之間的對錯護過短,到什麼時候爺爺都不會寵溺草兒在外邊惹是生非,最後挨批評的永遠都是草兒。
「我罵她也沒罵你,有你啥事兒?一邊兒涼快去。」英子媽正在氣頭上,根本就沒把小影當回事。
「你看你說的,還沒我啥事,她不是我們老王家的麼。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我要是沒聽見沒看見,我就不出來說這個話了。那孩子沒爹沒媽的,不幫她也不能欺負她呀!再說了,你們家孩子大人鬧毛病,你們少折騰老爺子了嗎?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呢咋都!」小影在村子裏從沒和誰紅過臉,這回,實在是感覺有點兒看不下去了。
草兒不知為啥,聽了大嫂「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句話,心裏彆扭得不行。難道,自己在大嫂的心裏僅僅就是一條狗的位置嗎?難道,大嫂是為了她的面子才站出來說話的嗎?然而後邊的那句話,又是多麼的暖心。時過境遷,當自己的爺爺失去了治病能力,還有幾個人真把這一老一小放在心裏了?草兒已經逐漸懂得,誰幫,都是情分 ,誰不幫,也都是本分。如今,就連自己的親二大和大哥都能欺辱自己,別人,就更不會講什麼情分了。
「還你們老王家的,現在還說不定誰是老王家呢!我看你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你有功夫管好自己老爺們,別上人家炕,比啥都強!」英子媽就跟瘋了一樣,口無遮攔,張牙舞爪。
「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你要死呀你!真是病得不輕!」小影的臉刷地就紅了,要知道,八十一和左蘭的事,那可是她心裏最疼的地方,這塊傷表面上是結了一層疤,可是你若是硬去掀開它,那比直接在她身上割個口子還疼。
「你才要死呢!我看是你有病,病得還不輕!臭**,我不撓死你,我今兒晚兒都睡不着覺!」英子媽倆手扒開半截牆頭上插着的樹枝,邁腿就出了菜園子。英子媽長得比小影高,一個餓虎撲食,整個人就罩住了小影。她一隻手去薅小影的頭髮,另一隻手就往小影的臉上抓去。
小影沒想到英子媽能從籬笆牆裏鑽出來,眼看着英子媽整個人都撲向了自己,小影本能的一哈腰並往旁邊閃了一步,這才躲過了橫空而來的兩隻飛爪。小影剛直起腰來,英子媽近前一步,兩隻手又奔她的臉抓了過來。小影往側邊一扭臉,險險的又躲過了一劫。不過,臉是躲過去了,後腦勺子上的馬尾巴辮子卻被英子媽抓在了手裏,整個人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
小影的辮子被英子媽死死地拽着,她掙了兩下沒掙脫,只好伸出兩隻手去拉英子媽抓着她的那隻手,誰知越拉那手抓得是越緊。英子媽這會兒佔了先機,她哪肯輕易放手啊,拉拉扯扯中,她的另一隻手又奔小影的臉抓來。小影這回可沒處躲了,白白淨淨的臉蛋兒,被實實在在地抓上了五道鮮紅的指痕。
「大嫂!大嫂!哇!」草兒一看大嫂被英子媽死死地拽着頭髮打,嚇得嚎啕大哭。這驚嚇裏邊有更多的是心疼,畢竟,都是因為她,大嫂才挨打的呀!
「媽!媽媽!哇!哇!嗚啊!」春兒腿上的兩個孩子看到扭成一團的兩個人,也嚇得一塊兒哭了起來。春兒拍着這個,哄着那個,整個場面亂成了一團。
「天!你真下死手哇!我豁出去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小影顧不上了自己的形象,她正在拉扯英子媽胳膊的手往前一伸,一把就抓住了英子媽的汗衫兒脖領子,她使勁往下一扯,居然從領子和肩的接縫處,把已經有些糟爛了的汗衫兒「呲嘎——」一下,給撕開了。
英子媽就穿着一件坎袖小汗衫兒,裏邊什麼也沒有,這一撕開,大半個胸就暴漏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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