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這一幕,暗自搖了搖頭,但卻沒有出聲。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麼多人又不敢擰成一股繩反抗,怪得了誰呢?
我自顧吃完了自己的肉包子和稀飯鹹菜,那個雞蛋卻沒有動。
有人眼巴巴地看着我手裏那個雞蛋,試探性地問道:「你不吃嗎?」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不吃的話,能不能給我?」他咽了一口唾沫。
我覺得有些誇張了,但如果在看守所待久了,似乎也很正常。
農村娃子,聽爺爺那一輩人耳濡目染,還是很能理解那種饞得要發瘋,老鼠都不放過打牙祭開葷的感覺。
我睨了他一眼,又看向一邊的周狼,冷笑道:「給你,你就吃得了?」
他不說話了,因為我這話他沒法反駁。
等到我們基本吃過飯後,警察前來開門了:「麻溜的,快,看電視了。」
一群人去到放映室,在民警的秩序維持下,排排坐着看電視。
我褲兜里還揣着那個雞蛋,都已經不再溫熱,卻沒看到李青的身影。
「李青呢?」我小聲向一旁的民警問道。
「上了手銬,關禁閉了。」民警低聲說完這話,隨後放大了聲音:「不准喧譁嘈雜,看電視!」
我感覺看電視就是看守所的主要娛樂方式了,一眾平時狂得要死的人,竟然聚精會神地看着早間新聞。
也是醉了,希望他們出去之後,還能保持這種關注時事,作息有規律的生活。
早間新聞放完之後,插播了一段廣告,隨後就是一部肥皂劇,非常狗血的那種霸道總裁愛上我。
現場頓時噓聲一片,顯然沒幾個大老爺們喜歡看這種電視。
警察倒也人性化,給我們換了台。
然後更慘了。
法制教育欄目,聽得我腦殼痛。
所幸長篇大論的科普之後,開始了故事性的案情講解。
「年僅4歲的劉某,為何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他的母親,在得知這樣的消息之後,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敬請關注本期《法不容情》,為您講述留守兒童的法制教育問題。」
我都佩服自己的大心臟,這麼快就適應了,還能看得很認真。
這是四川的一個真實案件,說是4歲的少年在同學家看了「不良電影」,沉迷其中的劇情,想入非非。
後來偷竊隔壁鄰居姐姐的貼身衣物,做那種自我宣洩的事情。
然後被鄰居發現了,揚言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父母。
青春期的孩子心智本來就不成熟,一時羞惱交加,苦苦相求無果之後,怒而殺人。
最後,還做出了「趁熱」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最後被捕。
看得我特麼心頭沉甸甸的,尤其是因為年齡關係,判得很輕。
「這種畜生就該拿刀殺。」不知道誰感嘆了一句,民警竟然沒有呵斥他。
牛逼啊,看守所這種地方,竟然還有人這麼有良知?
我搖頭苦笑,像李青這種人,我都不知道他怎麼進來的。
難道是想竊格瓦拉一樣,大年三十都不回家,偷竊電瓶車在看守所裏面過年的那種神人?
應該不會。
竊格瓦拉覺得這裏面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比在家裏的感覺好多了。
可像我這樣的人,只巴不得早點出去。
沒多久,一個民警給我帶來了兩本書。
一本是村上春樹的《國境以南,太陽以西》。
一本是川端康成的《山音》,堪稱哀物之絕唱,文字美到極點的一本書。
可我並不能有那麼一點開心的感覺,因為這兩本書我讀大學那會都看過。
直到民警看似隨意地對我說了一句話:「你朋友讓我叮囑你,在這裏也要好好看書。」
是了,給我送書為什麼不是嶄新的,而是早已拆封的書?
我下意識翻開書頁,看到了許多批註,後面還用圓圈附上了阿拉伯數字作為序號。
看似只是對優美的句子做了批註,但某些字眼卻明顯有兩次下劃線。
李毅山,要借這個辦法給我傳遞消息?
「會不會太麻煩了點?」我雖然這樣想着,但還是開始提取裏面的消息。
我按照順序,從書中一個字一個字地提取出來,在腦海里將它們拼湊在一起。
江、安、寧、自······
「江安寧自顧不暇,李剛似乎對你老婆有想法。」
提取出這條消息的瞬間,我心頭就是一震,更加快速地翻動着書頁。
「看守所都給你安排好了,不管警察還是犯人。」
「誰敢惹你,隨便弄,不死人就行。」
「陳安其這邊我幫你照看着,放心。」
他這裏圈的「其」字,是從「其他」這個詞語中拆出來的,不過能理解就行。
「你那邊如果有情況,用這個方法標註在書上,和我保持聯繫。」
翻完《國境以南太陽以西》這麼厚的一本書,也不過就這麼寥寥幾句話。
可以說是夾縫中求交流了。
那既然他都把東西交代完了,《山音》裏面又寫的什麼?
我突然有些振奮,因為我猜會是陳安琪要跟我說的話。
好吧,牛逼。
都說從前的車馬郵件慢,我這個交流方式,怕是比郵件還打腦殼。
也不知道,那些追求「慢」的文藝青年,會怎麼尷尬地看待這種交流方式。
就在我準備翻開《山音》的時候,民警卻高聲道:「十點半了,快回監室打掃衛生,準備吃午飯。」
我拿起兩本書,和人群一起回到了監室。
周狼那伙人跟大爺似的,直接回床上躺着。
不打掃衛生就算了,還拿出了香煙,隨地抖落煙灰,輕蔑地吐到別人臉上。
「媽拉個巴子,他們都不打掃,老子憑什麼這麼規矩?」
我心裏生出這樣的念頭,也懶得動了。
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可惜除了我以外,其他人似乎沒這個膽量和實力,默默地將他們抖落在地的煙灰清掃乾淨。
我將兩本書扔在上鋪,扯了幾張紙去了趟廁所。
等到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床上滿是撕得稀爛的書頁和燃燒過後的灰燼。
不僅如此,被褥完全濕透了,散發着一股濃濃的尿騷味。
我暗自攥緊了拳頭,轉過頭來,從牙縫裏蹦出聲音,一字一頓道:「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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