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着暴雨,像鞭子似的抽下來,噼里啪啦,打得路邊樹苗抬不起腰。
定武城的城市排水系統修建於一百多年前,狹窄的下水道流通量較小,且結構不合規定,管道易受污泥阻塞,導致下水道無法承擔大容量的排水疏泄。
每逢雨季,城內必定積水成澇,趁着街道上的積水尚未沒過鞋底,童阿七撐着油紙傘一路小跑,跑回家門前。
較真來說,油紙傘用於遮雨,效果不如滌綸、尼龍等材質製成的雨傘,不過現在第二域華漢傳統文化全面復興,雨天撐一把油紙傘才叫時髦。
「嘈,這麼大雨,天氣預報也沒說,干他媽的。」童阿七罵罵咧咧,握着傘柄甩動油紙傘,抖落傘面上的雨珠,忽然又笑了起來。
下得好,這雨下得好啊,童阿七心想,管他們殺人時留下了什麼證據線索,一場暴雨都要衝掉大半。
「真他媽是場及時雨,嘎嘎,白嫩嫩的大腿水靈靈的……」
童阿七高興得哼起了歌,可推開門後他便沒了聲音。
兩居室內,一個面相兇惡足以止小兒啼哭的瘦削男人坐在沙發上,把玩着童阿七費盡心思才到手的文玩靈珠,那串珠子可不便宜,每一顆都從野生靈植上邊摘下來,由匠人手工打磨雕琢而成。
換作別人碰這串靈珠,童阿七肯定急眼,可這位爺,他得罪不起。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姓甘,沒人知道他真名,大家都管他叫爛頂甘,因為他頭頂上長滿暗瘡,挨着碰着就揪心得疼,嚴重時甚至發炎流膿。
因為爛頂甘頭皮起伏不平,城裏手藝最好的理髮師傅也不敢給他洗頭理髮,弄得滿手污血不說,萬一沒伺候好,恐遭血光之災。
都說爛頂甘是壞事做絕才遭了爛頭的報應,跟這位爺比起來,童阿七做過的那些齷齪事,簡直是小孩子過家家,鬧着玩。
童阿七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討好道:「甘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爛頂甘指着沙發,努努下巴:「過來,坐。」
童阿七感覺事情不太對勁,但又沒有轉身逃跑的勇氣,他乖乖走到沙發旁,只有半邊屁股落在坐墊上。
「葉少交待你的事,辦妥當了?」爛頂甘問。
童阿七點頭賠笑:「辦妥當了,還得謝謝甘爺派來兩位兄弟,那姓姜的活不過今晚。」
「很好,哦,葉少讓我過來給你送個信。」爛頂甘取出一封信紙,重重拍在茶几上。
童阿七渾身一哆嗦,遲疑半刻後拿起信紙。看清紙上文字後,他渾身止不住地哆嗦,抖得像篩糠。
這是封遺書,而且是童阿七的字跡。
遺書大意是:童阿七認為自己沒有照顧好葉公子愛犬,羞愧欲死,不願苟活於世,所以決定以死謝罪,但又不願意孤零零一個人上路,所以動手自盡前,用自己所有積蓄僱傭拳頭幫,讓他們殺死姜慕白,給驚鴻報仇。
「甘,甘爺……」童阿七手裏的信紙悄然飄落,他覺得嗓子眼裏被塞了把冰刀,刺骨寒冷扎得他講不出話。
「小七,你不要誤會,並不是我針對你,這是葉少的意思。」爛頂甘放下靈珠手串,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然後彎腰從沙發下面拿出一捆繩索,問,「你看,你是自己動手呢,還是我來幫你呢?」
童阿七身子往後縮,兩手撐着沙發坐墊,艱難開口:「甘爺,您覺得重案隊的沈副隊長會相信我是自殺嗎?」
「重案隊信不信無所謂,留下屍體背黑鍋就行,不是嗎?」
爛頂甘把童阿七中午說的原話奉還,讓童阿七驚惶恐懼間感到無比諷刺。
他自以為這是妙計,卻沒想到爛頂甘會把同樣的計策用在自己身上。
他笑拳頭幫的小癟三們死到臨頭還高高興興,卻沒想到,到頭來他們根本沒有區別。
求生的本能讓童阿七跳起沙發往門外跑,可在淬體大成的爛頂甘面前,他就像鷹隼爪下的雛雞,毫無抵抗之力。
「甘爺,甘爺!甘爺——」童阿七匍匐着往前爬,想要抱住爛頂甘的小腿卻撲了個空,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您就當我這條爛命是個屁,您就放了我吧,我的錢,我的珠子,全給您,您放了我,我現在就離開定武,從此以後再也不回來,我求您,我求求您——」
爛頂甘搖了搖頭,貌似悲傷地嘆了口氣:「放了你,我怎麼跟葉少交待呢?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哪怕驚鴻咬死幾個人呢,你最多是去牢裏蹲幾年,可你命不好啊,驚鴻沒了,它在下邊孤零零的,葉少可不放心。你呀,下去了要照顧好驚鴻,哥哥我會多給你燒點紙錢。」
童阿七心知今日必死,也不知道哪裏湧出來一股氣,呸的一聲往爛頂甘臉上吐了口濃痰。
爛頂甘閃身躲過,再看向童阿七時神情變得陰沉狠毒。
「嘈你媽,爛頂甘,我嘈你媽!你以為你的下場會比我好!」童阿七徹底豁出去了,手腳並用站起身來,指着爛頂甘的鼻子放聲痛罵,「你個沒腦子的蠢狗,你就是葉南風養的一條狗,替他咬人的瘋狗!你知道葉南風接下來要做什麼?哈哈,你知道嗎!你想知道嗎!」
爛頂甘盯着童阿七,沒說話,也沒動手。
「我告訴你,等到葉南風突破法修第三境『通玄』,鄴都法修院會把他推薦給冀州議政廳,再過三年,最多五年,他就會接任定武主政官!到那時,你覺得他會留着你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童阿七用盡力氣去笑,笑到嗓子眼裏冒出了血腥味,他瞪着爛頂甘,咬牙切齒地講出答案:「新官上任三把火,葉南風接任主政官以後的第一把火,一定是殺了你這條瘋狗,借人頭,平民憤!」
爛頂甘與童阿七對視半晌,咧開嘴角,笑了。
「以前我覺得你是個傻b,沒想到你還有點腦子,可惜,也就只有一點。」
「嘈你媽,爛頂甘,我嘈你十八代祖宗的媽!」
「我媽和我祖宗都在下面,你這麼想嘈她們,那我送你下去吧。」
爛頂甘扼住童阿七脖頸,套上繩索。
「轟隆——」
屋外雷鳴震耳,蓋住童阿七死前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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