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太尉府宴飲。
初二開始,就是各府酒宴。
直到初五,霍寶這邊才得空做東,在望江樓招待諸手下。
少了一個霍豹,就少了一半熱鬧。
還有梁壯,跟着大家一起從黑蟒山上走下來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死不足惜,也讓人唏噓。
霍寶居中而坐,左手邊依次是侯曉明、石三、朱強、宋謙之、賈代善、郭鬲,右手邊是仇威、朱剛、鄔遠、安長生、李裕。
說起來賈代善、賈代化這堂兄弟兩個,早先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可去年開始就有了差別。
甄氏只有賈代化這個長子,視為性命,不肯讓他臨陣犯陷。
賈代化雖有心從戎,卻是孝順性子,不要違逆母意,重新撿起書本。
賈代善這裏,年歲小几歲,卻是開始嶄露頭角,在童兵中也有了座次。
仇威已經自領青蛇軍,算是外客,卻是不肯居於客座,依舊按照舊日排位,在侯曉明下首入坐。
有唐光舊部齊心,還有霍五、馬寨主的扶持,青蛇軍這一年順順噹噹立起來,去年征伐也屢建功勳,可是仇威還是懷念童兵的日子。
大家跟在小寶爺身邊,學習帶兵,學着為人處事。
大家與小寶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黑蟒山上,滁州城中,都是霍寶在調教眾少年,督促眾人成長。
仇威之前身在其中,察覺不明顯,等到挑出童兵,再看自己學過的那一套,才越發明白霍寶的厲害、
青蛇軍剩下的老人,也知曉「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
就算唐光在世時,青蛇軍能與馬寨主、杜老八、水進等部平起平坐,換成如今仇威率領,卻是萬萬不能。
更不要說,如今霍五麾下,出頭的是鄧健部、馮和尚部、水進部,還有賈史等人為首的太尉府嫡系兵馬。
青蛇軍這裏,不管是戰將,還是兵卒,都遜色許多。
與諸老帥比不過,再與童兵這邊的小帥疏遠了,青蛇軍就成一支孤軍。
與其不上不下,還不若靠着童軍這邊,且看以後。畢竟太尉府只有霍寶這個獨苗,為了的滁州軍之主。
霍寶坐在首座,看着諸少年,經過大半年的征戰,眾人臉上都脫去稚嫩,更多了不少堅毅。
就是小胖子朱強,都抽條長個,像個大人了。
略年長的朱剛,嘴上都有胡茬,像個青年。
仇威端起酒,靦着臉:「寶爺,這一年,我在外頭可不踏實,見了寶爺心裏才安生……之前是我糊塗了,心大眼空,只當自己跟在寶爺身邊學的差不多了……可差的多了……」說到這裏,帶了哽咽:「我對不住寨子裏的老人,也對不住後來的兄弟們……」
這說的是戰損。
不說各帥麾下戰損如何,只說童兵這邊的戰損,石三部最少,只有一成半。
石三前年因弄險,被霍寶處置過,直接從百戶將到白身,就長了記性。征伐時就算是弄巧,也是思量周全,很少用人命去填。
其次是鄔遠部,他是將門子弟,行軍打仗,多用正道,戰損就比石三那邊多些。不過他行事帶了名將風采,不能說愛兵如子,也是待下優容。
戰損最多的反而是侯曉明,不是他行事魯莽,冷血無情,而且每次童兵跟着征伐,霍寶再時,以霍寶為主;霍寶留守金陵,就以侯曉明為主。
侯曉明能成為童兵中第二人,不單單是資格老,也因他身先士卒,敢拼敢殺。
每次分派任務,侯曉明也將硬骨頭留給自己,其他的分派給石三、鄔遠等人。
戰場之上,刀槍無眼,連侯曉明這個主將,也屢次遇險,受了兩次傷。
如此一來,戰功顯赫,戰損亦是少不得。
要知道滁州軍的獎懲制度中,戰損多少影響巨大。
要是損耗的兵卒多了,主將獎賞就少了,虧空巨大。
偏生侯曉明不計較這些,只想着多立功勞,為霍寶長臉面。
霍寶看在眼中,亦是無奈,私下裏訓了好幾回。
這可是未來的開國國公,霍寶樂意看他在征伐中成長,卻也不願他屢次犯險。
方才宴前,霍寶帶了侯曉明到江邊,直接說道:「適逢亂世,生死無常,有豹子之憾在前……還望你愛惜己身,勿要讓我再失臂膀……若用你們用性命來換,那不是我的體面,是我的恥辱……」
侯曉明紅了眼圈:「寶爺放心,屬下再不敢以身犯陷……」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說了這一句,就放下此事。
只是因提及霍豹,兩人都帶了感傷,興致都不高。
親人或余悲,他人已歡歌。
霍豹暴斃半年,算是時過境遷,記得他的除了霍氏族人,就只有童兵諸位。
仇威提及戰損忍不住流淚,其他人也是各有感觸。
這兩年,生死離別何曾見的少了。
大人們早已麻木,只有少年們依舊是滿腔熱血,還有一腔赤誠。
石三、鄔遠也提及麾下戰損,打仗死的除了小卒,還有各級小將偏將。
大半年下來,兩人麾下都有偏將損身。
朱強管着後勤,也管着死去將士撫恤這塊,提及沒了的老人也是唏噓。
倒是宋謙之,握着執法處,越發有些法家做派,心硬許多。
童兵如今兵卒數萬,大多數是金陵、鎮江幾府的新兵,還有江南諸府降兵。
想要做到令行禁止,法度自是森嚴。
還有降兵弊端,習慣了吃拿搶的,行事如匪。
童兵下半年,只犯了禁令被斬殺罰沒苦役營的兵卒就有數百。
這團圓喜慶的日子,眾少年體會的不是年節喜樂,而是責任之重,不亞於生死抉擇。
席間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屋子裏靜了下來。
就聽到門口傳來倉猝的腳步聲,隨後有人推門進來:「寶爺,太尉急召!」
來的是牛清,霍寶連忙站了起來,皺眉:「可是蘄春異動?」
牛清搖頭,帶了忐忑:「是京城消息……太子十一月底墜馬,薨了……」
眾小將面面相覷,都跟着站了起來。
霍寶對大家交代了兩句,就隨牛清匆匆而去。
眾人哪裏還能安心吃飯,立時沸騰起來。
大家都曉得這太子是貴妃長子,是皇帝的愛子。
為了立太子,給太子撐腰,這兩年皇帝一直打壓手握兵權的後族金家。
要不是如此,也不會失了半壁江山。
「是金家人幹的?」
朱強眯着眼睛道:「金家軍是不是要反了?那京城可不太平了……」
雖說金家這兩年老是被調派出來鎮壓白衫軍,可結局都不好,並不是金家軍疲軟,而是打到一半,朝廷那邊就要出來拉後腿。
石三摩拳擦掌道::「京城也該亂了,去年山東也有白衫軍,只山西還安生着……」
眾小將面面相覷,都帶了幾分雀躍。
北伐!北伐!
*
太尉府,大堂。
霍寶匆匆回來,與眾人見過,在末座坐了。
在金陵的諸帥都在,大家並沒有如眾少年那樣喜形於色。
滁州軍如今攤子鋪陳的太大,需要時間整合,並不宜遠征。
更不要說京城與金陵中間,還有亳州軍、泰州軍兩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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