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鎮天淵 第七章，第八章

    沒有必要思考這些。

    這些無所謂，完全沒有必要去思考的東西，是毫無價值的。

    邪魔的思維？邪魔的行動模式？邪魔寄生的原因？

    思考這些東西能變強嗎？邪魔會停止入侵嗎？死去的人會復活嗎？能改變遷移的命運嗎？

    不會。

    既然如此，那就放棄這種無意義的思考。

    「退後一點，王清，我要動手了。」

    仰頭看向天空，高川用靈氣排斥開雨水，握緊右拳，冷冷的說道：「人都不見了，也是件好事，最近的凡人居住區也在百里之外，不會被波及。」

    振豐島的修者全數消失，只剩下少量凡人呆在封閉的堡壘之中——這件事情高川毫無頭緒毫無線索，假如單純按邏輯來分析，完全就沒有入手之處，這種沒有絲毫徵兆的失蹤簡直就是無解難題。

    不過，雖然看上去無解，但對於這種複雜之事，高川卻真的有一個很簡單的解決方法。

    暴力破解

    也就是——轟。

    「轟轟轟轟！！！！！！」

    大氣顫鳴，強光綻放，以高川為中心，數十里內所有的靈氣都化作龐大的漩渦，匯聚成一個閃耀着熾白光芒，如同恆星一樣的靈氣團。

    「我現在可是金丹修者，法體運轉，方圓數十里內的靈氣都要化為我用！」

    分出一道心力護住王清，高川斷喝一聲：「震！」

    一聲令下，靈氣的太陽化作洶湧的潮汐，向四面八方擴散而開，這些驟變的靈潮在一瞬間就分化出了無數細微波動，朝着天空，大地，海洋震盪而去，泛起無數漣漪。

    如同蝙蝠使用超聲波反射探尋障礙物一樣，高川奢侈的使用這種規模的靈力爆發。正是為了探索周圍所有一切異常的信息。

    靈力作為信息干涉體，能和一切信息產生反應，只要能計算並且分析出每次靈力漣漪泛起的原因和其中的不同之處，哪怕是再怎麼微小的異動也能輕鬆察覺。

    半透明的白色波紋一陣一陣的朝着周圍鼓盪而去。沿途觸發了無數隱藏的陣法，登時天空變得五光十色，炫目非常。

    假如是往日，這些陣法的主人必然會衝出來和高川這個不識趣觸碰他們家守護大陣的混賬做過一場，但如今卻是沒有半點反應。一片寂靜。

    皺起眉頭，高川覺得這種力道還不夠，又是增強了靈氣渦輪的壓強，將震盪的幅度增大。

    而站在他身後的王清卻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鼓盪的靈力之潮。

    「這就是靈力的波紋……」

    感受到了天空中迴蕩的浩然大力，年輕的修者體會着其中震盪的頻率，試圖自己去理解其中的奧秘：「比大海的波瀾還要更加強大，更加貼近波的本質……」

    就在藍發少年瞑目苦思時，高川卻發現了一點異狀。

    在島東北方向六百里處，有一處巨大的陣法，而在這陣法的最中央。控制中樞處，有一個被隱藏起來的時空節點——按照這邊的話，就是挪移陣基的存在。

    很古怪。

    挪移陣法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為什麼要如此隱藏？假如不是高川以平日絕不可能運用的暴力反推法進行探測，單憑普通的偵測法術還真的沒辦法找到。

    「你呆在這裏別亂動，我去去就回。」

    叮囑陷在思考中的王清一聲，高川騰空而起，朝着東北方向飛去。

    由於已經確定了坐標，所以在片刻之後，他便跨越了數百里的距離。破開層層陣法，進入了挪移陣基所在處。

    在他眼前呈現的，是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光之門扉。

    在這數十米長寬的精密陣法中，磅礴的靈力被匯合凝聚。在信息層面產生的巨大『質量』扭曲了空間，形似大門的時空扭曲點上，有一道道通向不明方向的因果路線和坐標被銘刻，而就在不久之前，這個陣基有被大量使用過的痕跡。

    由於真的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情，所以現在還有許多強烈的心緒殘留在其上。

    驚恐。懼怕，解脫，放鬆……這些心緒是如此的強烈，足以證明是修者留下的，不僅僅如此，還有很多雜亂的思維殘留，也代表有許多凡人同樣在此滯留過很長一段時間。

    「感覺，像是被什麼恐怖的事物所驅趕，然後急忙聚集一大批凡人撤離一般。」

    解析這些殘留的信息，高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說怎麼感覺島上人怎麼這麼少，滿打滿算也就是十幾個堡壘近萬人，和原本資料上說的十萬人差距太大了。」

    「現在看來，應該是絕大部分人都已經撤離，但為什麼非要留下一部分？等等……」

    伸出右手，接過一絲雨水，由於高川一直下意識的使用靈氣將水排開，所以至今為止他一直都沒有接觸到這些水滴。

    探出靈力，細細分析着手中的水滴，高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暴雨之中有無數細小的邪魔細胞，難怪這種『美味』的味道如此濃郁，那些野獸應該也就是這樣被寄生的。之前探索到的那些凡人之所以被留下，大概就是因為已經被感染，早就沒救了……」

    「不過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邪魔細胞擴散，並且開始改變生態圈……這個星球果然是沒辦法繼續居住，但以前的修者是怎麼應付這種情況的？」

    不由得搖了搖頭，高川苦笑一聲，卻是少見的嘆了口氣。

    真短啊。

    這個世界的一切，我都還沒有見識完畢，傳說五色五方的十洲天地，切切實實去過的也就只有三個，真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離開啊，原本還以為能多呆一會，多了解一點。

    腦中閃過在這個世界上遇到過的所有人的影像——衛家的邀約，鎮西天關兩位金丹修者的有緣再會，郝北峰的下次一起喝一杯……紹蒼，趙冕，王征。還有各位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對手們。

    答應過的事情有那麼多，結果到最後卻一個也回應不了。

    「也罷，我又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大遷移又不是大逃亡。這次離開，又不是永別。」

    高川輕嘆一聲，但心中還是有些寂寥。

    哪怕是如此廣闊的天地，在宇宙級的天災面前，也如同微塵一般不足撐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脆弱，無論是什麼感情，什麼**，什麼信念，在足以覆蓋恆星的邪魔面前，都是玩笑一般的戲言。

    「只有力量，才是稱得上是永恆的追求啊。」

    感慨一句，既然現在情況如此危機，高川也不打算繼續待下去了——好在之前他給王清蓋上了一層靈力，這個小傢伙倒也不至於被雨水中的邪魔細胞感染。

    雖然逼迫一位穩恆境和五位金丹境修者離開的威脅還沒有出現。但此處毫無疑問不能久留，現在應當早點回去把王清接過來，兩人一齊回西山，那裏是內陸，邪魔的觸手估計還沒有觸摸到。

    「轟！！！！」

    雷鳴響起。

    原本漆黑晦暗的天地被閃電的光芒照的如同白晝。

    若有所感，高川抬起頭顱，看向被陰霾黑雲遮蔽的天穹，在漫天雨水和電弧間，他看見了，有巨大之物穿梭在雨雲中。時不時展露出自己的部分身軀，霧氣被鼓動，帶出道道漣漪。

    「這是什麼東西……」

    喃喃自語一聲，高川下意識的估算了一下它的大小——僅以目前展露的軀體來看。其身軀長度大概就超過了二十五公里。

    它佔據了半個天空。

    「嗡嗡嗡——」

    伴隨着古怪的嗡鳴聲，這巨怪的頭顱從雲中露出，那是如同鯨魚一般頭部，但卻有厚實的灰色骨板覆蓋，猙獰的骨刺閃爍着鋼鐵般的冷芒，靈力在零零散散遍佈的結晶體上閃爍。

    而八雙巨大而直入人心的灰色的眼瞳就這樣和修者對視着。在這純粹的目光之中，他無法看出這巨怪的任何一絲情緒和想法。

    轟隆！！！

    伴隨着磅礴的威壓，雷鳴再次響起。

    「沒時間了！」

    組成法體的各類陣法循環在龐大的威壓下暫時停轉了一個瞬間，高川沒有遲疑哪怕是一個瞬間，他立刻化身光芒，帶起一道電光破開數百里的距離，朝着王清所在的地方趕去。

    幾秒過後。

    「前輩？」

    呆在原地，等待高川歸來的王清只見強光一閃，眼前就瞬間多出了一個長發青年，他眉頭緊鎖，看上去異常憂慮，卻正是化身遁光趕來的高川。

    「可能有點難受，你忍一忍。」

    簡略的說了一聲，他也不多加解釋，一隻手夾住藍發少年，施展了一道術法，為其加上一道防護護罩：「等會我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然後，他便再次爆發靈力，朝着挪移陣基急速飛遁。

    在飛遁過程中，他分出心思，和王清交流。

    「等會我會送你進入挪移法陣，讓你回西山，假如有人問你是誰帶來的，就報我高川的名字——實在不行，就報鍾靈夜鍾天君的名號。」

    「那您呢？前輩您不和我一起走？」

    沉默不語，高川並沒有回答王清的疑問。

    瞬息後，他們就來到了那挪移門扉的上空。

    此時席捲整個振豐島的狂風，其速度已經超過了每秒兩百米，驟雨在這樣的速度下已經不下於被投擲的小石，砸在人身上必會有青紫瘀傷。

    二話不說，高川斥開風流，徑直將一臉懵逼的王清扔進挪移中樞，動用靈力為其設定好因果鏈接和傳送路線。

    「記住這個法訣，這是我的傳承！」

    「前輩！」

    王清的大腦一陣脹痛，一如當初被灌輸了大量修煉信息是那樣，有無數信息在心頭流轉，昏昏沉沉之間，就在陣法發動的前一刻，藍發少年似乎看見了一幕不可思議的場景——佔據了大半天空的怪物朝着大地緩緩壓下，猶如天傾一般，而算得上自己半個師傅的前輩卻轉過身子，長發飄散，渾身上下開始散發刺人的灼目光芒。淡然的面對那龐然巨物。

    然後，就是白光一閃。

    王清茫然的環顧四周，那是鋼鐵組成的大廳，其中有零零散散的人流在其中來去。

    他已經身處西山鎮淵宗。

    ================

    「你為什麼不一起走？」

    混亂。如同蟲鳴，如同魔音一般的古怪思維從天穹里傳來，其中似乎有少許疑惑之意：「我沒有阻攔你送走那個人類幼體。」

    「你不會阻攔他，但你會阻攔我。」

    輕笑一聲，高川渾身上下開始綻放起暴烈的光芒。超高能靈力輻射在他的體表流轉，足以輕鬆殺死任何凡間生物：「一開始，你的一道意志就鎖定在我身上，假如我一起傳送的話，那麼別說是我了，就連王清也沒辦法走。」

    「可你為什麼要走，我的同胞……我並沒有打算阻攔你，只是奇怪你為什麼會有離開的想法，但最後又沒有離開，所以才詢問那個問題。」

    純粹的思緒傳來。似乎沒有半點欺騙：「而且，你也擁有自我意志，我們是同一等級的存在，之前和你打招呼，只是沉積的信息過多，想和你交流，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交流過了。」

    「誰是你的同胞。」

    嗤笑一聲，高川體內的核心轉動，物質在其中進行劇烈的裂變，釋放出無窮盡的能量。他看向那灰色的眼瞳，冷笑道：「從很久之前我就想問了，為什麼你們這些邪魔老把我當同類，我哪裏像是邪魔了？我明明白白就是一個人類。難道這個都看不出來嗎？」

    「你只是忘記了，我的同胞。」

    魔音傳來，真誠無比：「雖然我們的創主不盡相同，但我可以確定，你是我們的同類，而不是這顆星球上的原生物種——不過你忘記了。」

    「你可真是少見的。還會廢話和反駁的邪魔……」

    邪魔究竟是怎樣的怪物？

    怎樣都好，殺了吃掉。

    以前的高川的的確確是這麼想打，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面對看上去並沒有惡意，卻不斷逼近的巨大邪魔，化身為戰鬥狀態的修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伴隨着如同歌聲一般的嗡鳴之聲，他渾身上下湧出無數粗大的靈力氣脈，勾連天地之力，無數信息湧出，描述出實體的存在——瞬息間，青藍色的巨人憑空出現，並且不停的變大，百米，兩百米，三百米……直到最後，足有八百米大小的法相出現在了天地之中。

    雖然相比起穩恆邪魔那近三十公里長的巨大身軀顯得無比渺小，但此時高川已經有了一搏之力。

    「這就是你的本體嗎？我的同胞，這些原生生命你模仿的可真像啊。」

    如同孩童一樣讚嘆，這邪魔巨大的身軀已經徹底離開了雲層，展露出了自己的原貌。

    那是擁有者鯨頭，蛇身，猶如蚯蚓一般龐大而異形身體的巨獸，無數剛毛皺褶和觸手節肢在它的身軀上收縮鼓動，震盪整個振豐島的靈氣。

    邪魔，是行走的破滅，文明的清除者，太虛之外侵略而來的敵人，終結世界的可怕怪物。

    面對它們，不能留手，不能放鬆，不能相信，不能交流。

    除了戰鬥之外，什麼都不需要，雙方只有毀滅和被毀滅這兩個結局。

    高川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中，只有區區幾年的回憶正在腦海中不斷地浮現。

    一個人修煉，一個人進步，一個人思考，一個人升華……沒有夥伴，沒有生活，沒有敵手，更沒有可與他相提並論之人。

    現在的話，大概是一個人戰鬥，一個人死去吧？

    但這又如何？

    高川運轉着自己的神通，心中一片安定。

    和這些怪物還有什麼好說的？

    無數的物質被力量振動，然後開始分裂，從存在的最基本出開始分裂。

    能來到這個有着力量和奇蹟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核子，神光！」

    隨着高川的怒吼，熾白色的光芒攜裹着烈風和數千萬度的熱能，朝着迷惑不解的穩恆邪魔直衝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