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蠻瓊鼻一皺,冷哼一聲,反唇道:「爺爺阿,你實在太不近人情啦!我看他們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壞人嘛,倒是你一直在刁難人家。一筆閣 www.yibige.com」
老翁又敲了一下煙杆,瞅了秦懷玉一眼,然後背對着他,湊向小蠻悄聲道:「小蠻阿,有句話叫人不可貌相,長得越好看的人阿,越是不安好心,咱倆一老一幼,他這傢伙是個精壯男子,這兒偏僻,要是他對咱爺孫不利,到時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咯!」
表面上雖是避着秦懷玉說,但他的聲音卻極大,尤其是後面幾句話,像是故意說給秦懷玉聽。
秦懷玉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怔了一怔,臉上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他暗忖道:「原來,魚老伯是把我當壞人啦!」
他又低頭掃視了自己一身,似乎在檢查到底哪點像壞人,竟能引起魚老伯的懷疑。
魚小蠻抬頭瞥了秦懷玉幾眼,俄而又垂首,輕輕扯了扯老翁的鬚髮,低聲道:「爺爺阿,你多心啦,你瞧他一副憨厚相,可別冤枉了人家!」
老翁徐徐吸了口煙,笑道:「有沒有冤枉,我試試便知。」
魚小蠻一驚,提醒道:「爺爺阿,你要幹啥?可不要亂來啊。」
老翁沒有理她,徑自走到秦懷玉身前,問道:「你確定要坐小老頭的驢車?」
秦懷玉躬身長揖,微笑道:「是,只怕晚生叨擾了。」
老翁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又問道:「如果小老頭答應了你,要是這路上衝出來幾個土匪路霸,那又該如何啊?」
秦懷玉愣了愣,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眼神剛觸及到他的目光,霎時感覺到一陣寒意。
他定了定神,揖手道:「晚生雖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但若真遇到不法之徒,晚生就算豁出賤命,也要護老伯與魚女俠的周全,絕不龜縮。」
魚小蠻望着他,讚許地點了點頭,對他的欽佩感油然而生。
老翁並沒有輕易被他這句正義凜然的話語打動,而是追問道:「你當真不會武功?」
秦懷玉揖手道:「晚生慚愧,未曾習武,倒是我這丫鬟粗通武藝,一般的匪徒是近不了她身的,是以,老伯大可不必擔心。」
話音剛落,葉兒一個箭步躥出,立刻氣納丹田,沉腰坐馬,以顯示自己身體結實,手腳矯健,眉宇間充溢着自豪的神色。
那老翁卻似什麼也沒看見,低頭抽了口煙後,把煙杆收回,後退半尺,沉吟片刻。
秦懷玉見他突然安靜,啥也不問,覺得奇怪,便將琴匣靠在樹上,上前一小步,揖手施禮,正欲發問。
哪知這時候,那老翁突然腳步一錯,欺近他身前,右掌五指箕張,急抓他右肩的琵琶骨,左掌下切,橫截他左腕上的「曲池穴」。
秦懷玉不虞此舉,連一聲痛呼都未來得及發出,便被扣住了脈門。
葉兒大驚失色,蛾眉倒蹙,腕肘一沉,掌緣外切,雙掌各劃了個半弧,掌尖微屈,猛擊老翁的小腹。
可是,她這種三腳貓功夫,委實非老翁的對手,還沒走過三招,便被老翁制服住了。
但見秦懷玉的薄唇閉成一條兩端下垂的弧線,一張俊臉扭曲變形,整個人突然失去重心,似全身血液已被抽空,站都快站不住了。
而葉兒更是覺得肘間發麻,雙臂已被掣住,有如加上了一道鐵箍,如何也掙脫不開,只能幹瞪着,心裏不停地咒罵臭老頭。
兩人被老翁雙手擒牢,動彈不得,疼得嘴皮上的肉都在打戰,毛孔都在拼命翕張,渾身好像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軀殼了。
魚小蠻更是看傻了眼,瞪大眼睛嗔怪道:「爺爺阿,你快鬆手,把人家嚇着啦!」
老翁鬆開手,嘻嘻笑道:「小老頭才用了三成力嘞。」
秦懷玉重獲自由,但覺骨節酸楚,胳膊僵麻,不由地開始舒展起手臂,活動起筋骨來。
恢復了七八後,他揖手問道:「魚老伯,晚生眼拙,竟沒瞧出您一身好武藝,只是,晚生愚鈍,不知您適才是何用意?」
老翁凝注着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右手朝自己頷下的霜須一捋,哈哈笑道:「嗯!不錯,看來,你還真沒有騙我這小老頭。」
秦懷玉怔了怔,暗忖道:「敢情這魚老伯是在試我的虛實阿,他還真是謹慎。」
老翁似乎突然變了一個人,換上和藹可親的面目,笑道:「你這小娃,倒也誠實敦厚,我魚公還是第一次見,不錯,不錯!」
秦懷玉翼翼道:「老伯,您叫魚公?」
魚公笑道:「不錯,小老頭乃阜城龍門村最出色的打漁仙叟-魚公是也。」
魚小蠻起身,嗤之以鼻道:「爺爺阿,你真不要臉,什麼打漁仙叟,那都是人家吹捧罷了,你好意思天天掛在嘴邊。」
魚公嘿嘿笑道:「說出來好聽嘛!有什麼不好意思。」
秦懷玉暗忖:「這位魚老伯,武藝高強,卻安于歸隱,做一個快活逍遙的漁翁,倒真令人欽佩,想來他年輕時定是個了不起的大俠。」
又忽然想到天色不早,恐趕不上鑒琴大會,他遂揖手道:「魚老伯既是阜城中人,不知可否方便做個順水人情,搭晚生一段路程?」
魚公道:「方便是方便,不過小老頭做好事素來要求回報,出一份力氣,賺一份大煙錢,請問你有何東西,可以拿出來回報小老頭啊?」
魚小蠻瞪了他一眼,嗤道:「嘁,小氣鬼,吝嗇的老頭!」
秦懷玉怔了怔,把全身口袋都掏得乾乾淨淨,卻一個屁也摸不出來。
他望向一旁的葉兒,葉兒亮出空空如也的荷包,攤了攤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帶銀兩齣來。
秦懷玉揉了揉鼻子,乾咳一聲,尷尬道:「魚老伯,晚生慚愧,囊中羞澀,出行匆忙,未曾帶上分文,實在慚愧,還請通融通融。」
魚公見他一副窘態,心裏直發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如此急着趕去阜城,不知所為何事啊?」
秦懷玉老實答道:「回老伯,晚生此番是要去司樂府,參加最後一場的考試。」
魚公指了指秦懷玉放在一邊的琴匣,微訝道:「哦?司樂府?那具琴匣,是你的?」
秦懷玉轉頭看了看,躬身道:「是,晚生家貧,唯有此口沉湘琴最為珍貴。」
魚公道:「這麼說,你是彈琴的好手?」
秦懷玉垂首,謙虛道:「老伯過獎,晚生不過略懂皮毛,不敢妄稱好手。」
魚公突然厲聲喝道:「大男人當傲則傲,怎可過于謙遜,豈不滅了自個的威風。」
秦懷玉垂首,揖手道:「老伯教訓的是,晚生受教了。」
魚公見他對自己畢恭畢敬,樸實木訥,十分好欺負,倒也不忍再申飭他,只展顏一笑道:「既然,你現在也拿不出什麼值錢的好東西,不如就撫琴一曲,紓解紓解小老頭的疲憊,勉強當作回報吧。」
秦懷玉大喜,笑道:「此法甚妙,那晚生只好獻醜了,晚生技劣,還望老伯莫要見笑阿。」
說罷,他便興沖沖地將琴匣打開,在葉兒的輔助下,取出纖塵不染、明光鋥亮的沉湘琴。
魚公揮手邀請道:「先上車吧,再待下去,只怕你要遲到。」
秦懷玉抱琴在胸,謝道:「晚生多謝老伯。」
魚小蠻積極地接過琴匣,挪到一邊,向秦懷玉伸出友好的小手,笑道:「快上來吧,我拉你。」
秦懷玉靦腆地低了低頭,淺淺握住她的玉掌,朗聲道:「多謝!」
耗費了將近半個時辰,驢車終於可以繼續前行,老翁暫且丟掉了懶散的性子,突然規矩而正經地坐在車頭,揚着柳枝,認真地趕車。
但見他變戲法似的從驢鞍上拿下一個灰色包袱,翻出來一根又長又粗的胡蘿蔔,自個兒先咬一口,然後仔細地把它綁在柳枝梢上,垂在驢的眼前。
那根胡蘿蔔,就在離它的嘴巴不到兩寸處,可它怎麼也吃不着,驢的脾氣最倔,越吃不着越卯足了勁兒往前奔。
於是,魚公的目的達到了,驢車,一下子跑得比千里馬還快。
秦懷玉默默看在眼裏,心頭對那魚公佩服得五體投地,一直在想:要是他肯做我師父,那該多好哇!
魚小蠻扯了扯他的衣袖,迫不及待道:「快彈琴呀,我都等不及啦!你們這些長得越好看的人阿,越喜歡吊人胃口。」
秦懷玉含笑不語,輕輕地把琴擱在膝蓋上,高高挽起袖子,露出兩截白藕般的手腕。
魚小蠻盯着他的一雙白皙而修長的手看,竟看呆了,心中不禁驚呼,那根本不像手,簡直就宛如不摻任何塵滓的美玉。
出奇的白,出奇的嫩,幾乎沒有一根青筋暴凸,這竟然是一雙男人的手!
魚小蠻發愕時,秦懷玉已開始撫琴了,但見他直身端坐,半睜半瞑,纖纖十指在七弦上嫻熟地撥勾,琴聲清越,宛轉悠揚,時如人語,時如泉咽。
魚小蠻坐在他對面,安靜地聽着,似乎已聽得如痴如醉,心卻忽然擂鼓般跳動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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