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說:「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來稟報說有上百人在黃氏醫館門前鬧事,還跟夥計發生衝突,傷了人。羅司法和熊捕頭帶着捕快趕去處理去了。」
「黃氏醫館?是誰的?」
「就是黃大善人的侄兒開的醫館,在東城那邊,主要醫治跌打損傷什麼的,聽說,前些日子把人給治死了,上百號人來找他理論呢,已經鬧了幾天了,你們去了之後就開始鬧。開始還只是說話,到昨天就動手打人了。今天聚集的人更多,羅司法生怕事情鬧大,親自帶人去處理去了。」
陸錦屏一聽不由苦笑,難道唐朝也有醫患矛盾也有醫鬧?不過想想也是,只要有醫生和患者就可能存在因為醫療糾紛而出現的矛盾。古往今來只怕都是這樣。
陸錦屏讓那侍從備馬並且跟隨一起帶路,他騎着馬帶着葉青青前往東城。
陸錦屏心中一直盤算這件事,他去當然不是為了瞧熱鬧,或者幫羅司法維持秩序什麼的,他是想到了先前那個女乞丐離奇死亡案。
那個案子雖然查到了黃大善人開的悲田坊之後線索就此中斷,沒有能查下去,但是很明顯,那件案子後面肯定還有蹊蹺,因為據他們所說,女乞丐是拄了拐杖離開的悲田坊,但是,這乞丐又如何到得城外小樹林?一個斷了一條腿的乞丐,不老老實實待在城裏頭要飯,為啥要跑到城外去?這個不大符合常理。
而現在,他聽到黃大善人侄兒黃氏醫館有人因為治病死了人,病患家屬前來鬧事,他下意識的想去看看,同時瞧瞧女乞丐案有沒有進一步線索,但線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得自己找機會去尋找發現。黃郎中是開設悲田坊的黃大善人的侄兒,而女乞丐就是離開那之後不見了。兩者有聯繫,最好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他們策馬來到東城黃石醫館,還沒靠邊,便看到街上有很多瞧熱鬧的人,將一條街都堵住了,在議論說笑着,而人群裏面傳來叫罵哭泣聲。
陸錦屏距離的比較遠,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於是翻身下馬,將馬韁繩給跟隨的侍從,帶着葉青青,連聲說着「借過借過」,分開眾人往裏走。
圍觀的人見他身穿官服,趕緊讓開。陸錦屏進了圈裏,看見醫館門口都是披馬戴孝的人,跪的跪,站的站,哭的哭,大概有近百個,一大片都是。而且大多數手裏都拿着棍棒、鋤頭、菜刀什麼的。
在醫館門口的街邊,旁邊停着一口棺材,棺材蓋是打開着的,裏面停了一具老者男屍。
一個健壯的男人在跟黃大善人的侄兒黃郎中拉扯着,醫館裏幾個夥計沒露面,躲在屋裏不出來。
陸錦屏來到圈子裏,羅司法正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看見陸錦屏不由大喜,趕緊上前來說:「爵爺你回來啦?可回來的正是時候。這件事只怕還得你來幫忙處理才行,我是真沒法子,本來想叫人去找你,可是,又想着你差不多該回來了,可不就這時候回來了嗎?快快,你來想辦法解決。」
陸錦屏示意他稍安勿躁,說:「究竟怎麼回事?」
羅司法便說了這件事。
剛說完,跟黃郎中拉扯的那年輕壯漢看到了羅司法跟陸錦屏在說話,便放開黃郎中,快步過來。他已經聽到羅司法剛才的話,也見到羅司法要讓這個人來處理,雖然不認識,但是知道這個人只怕是處理這件事的關鍵,立刻直奔他而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愣頭愣腦說:「我問你,這件事你們衙門到底管不管?你們不管,我們自己管,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們要麼賠一條命,若不賠命,就賠錢,十萬文,少一文都不行,如若不然,今天我定叫黃郎中這廝給我父親陪葬!」
陸錦屏皺了皺眉說:「既然,你要衙門處理這件事,那也得讓我們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先把經過說一下。」
「你是誰?能不能管這件事?」
旁邊的羅司法喝道:「不得無禮,這是開國縣男陸爵爺,是我們衙門醫博士,好生說話。」
羅司法儘管說話有些嚴厲擺着官架子,但是看得出來他的話語還是比較軟的,難不成對方有些什麼背景?陸錦屏便抬眼望着他,也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又是誰?你要到衙門告官,先得說清楚你的身份來歷。」
那年輕人愣了一下,聽說是爵爺,他也就不敢放肆,便躬身道:「我姓張,叫張二郎。我叔公是皇宮裏的侍御醫,從六品上!」
說到這,得意洋洋地瞧了一眼陸錦屏,嘴角帶着譏諷的冷笑,似乎等着看到陸錦屏誠惶的樣子。
侍御醫就是給皇帝看病的太醫,是太醫院裏所有太醫中最為尊貴的,是太醫中的太醫。難怪這小子如此囂張。
陸錦屏卻一聲冷笑,說:「既然是皇帝身邊的侍御醫,他的子孫就更應該尊崇王法,率先垂範,而不是肆意破壞王法。」
張二郎愣了一下說:「我們怎麼不遵王法了?」
陸錦屏轉身一指四周數十個披麻戴孝手持棍棒菜刀的人,冷笑着說:「你帶來這上百人堵在街道上,擾亂秩序,還揚言要殺人,威逼對方拿出十萬文,這種敲詐勒索的行為,難道是你們那位皇帝身邊的侍御醫讓你們這麼做的嗎?他老人家是否知道你們大鬧同州的事?若是不知,我可以稟報馮刺史向太醫院反饋這件事。」
張二郎呆了一下,他到底年輕,眼見對方強勢,而且又是爵爺,顯然並不比自己那位叔公級別低,頓時有些怯了,轉頭望向旁邊一位中年人,說:「大哥……!」
那位中年人邁步走了過來,抱拳拱手說:「小人張大郎參見爵爺,小人是死者的大兒子。我們並非大鬧同州城,只是我們報官衙門也無法作出處理,而黃大善人也不願意為他出面,他侄兒又拒絕賠付,我們沒辦法,這才停棺在門口跟他商議,談不上什麼大鬧同州城。爵爺言重了。」
「既然你們說了不願意大鬧同州城,那就應該好好好商量,如果你們願意衙門來處理這件事,你們馬上把棺材抬到衙門裏去,我們在衙門裏面來解決這件事,不要堵在路上,把整個道路都堵了,這不是大鬧同州城又是什麼?」
張大郎想了想說:「那這件事爵爺能做主嗎?」
陸錦屏瞧了一眼旁邊的羅司法說:「同州刑獄這位司法大人說了算,他剛才已經授權給我來處理這個案子,你說我說了算不算?」
張大郎點點頭:「那好,那我們給爵爺一個面子,把棺材抬到衙門去,咱們在衙門裏解決這件案子。不過爵爺如果處理不公,那我們還是要把棺材停到他黃氏醫館門口讓他來解決的,這件事與我們叔公無關,爵爺沒有必要向太醫院稟報,我們子孫的事自己處理不需要驚動他老人家。」
陸錦屏心中一寬,看來他們本來是想依仗叔公這位皇帝身邊的侍御醫來大鬧一場,重重地敲這位黃郎中一筆錢財的,但是,這件事只怕沒有向他們侍御醫叔公稟報,或者是稟報之後人家根本不想出面,畢竟皇帝身邊的人,非常愛惜自己的聲譽,不可能慫恿他們用自己的名聲來如此胡鬧,既然如此,那這個案子應該可以正常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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