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長出一口氣,說道:「最後一個問題,許師姐為何要死心踏地為你賣命?她好象有父母,還可以嫁個好丈夫,我見過她帶師妹們練功,就和我帶新進門師弟一樣,看得出是真心喜歡幫派,她並不想背叛峨眉,這樣的人為何要為你所控制?」
陸炳嘆了一口氣,道:「反正畫眉也暴露了,我就跟你直說了吧。在青山綠水計劃里的那批孩子中,畫眉並不適合當個真正的間諜,不是技能方面,而在於她太重感情,心地太善良。從小訓練的時候,連一隻小鳥都捨不得掐死,從那刻起,我就知道她早晚會壞事。」
李滄行雙眼炯炯有神:「那你為什麼還安排她做這個?」
陸炳負手於背後,踱起步來:「當年制訂青山綠水計劃的時候,我也沒料到你們正派能折騰出落月峽之戰這麼大的動靜來,派這些孩子到正邪各派,開始也只是傳遞情報,掌握各派動向。如果只是做這個,畫眉是可以勝任的。」
「再說畫眉心機不深,喜怒哀樂形於色,這樣的人來了峨眉才不會被懷疑。當年他父親在陝甘為官時惹了大禍,按律當斬,是我救了他們全家,所以許冰舒才會被送入我們這裏,訓練成畫眉,要讓全家平安,也得繼續為我們效力。」
李滄行不屑地說道:「陸大人,你好下流,用人家父母全家的命來要挾一個善良純潔的女孩子給你們當奸細。」
陸炳擺了擺手:「別誤會,她如果不肯做了,我不會動她家人的,她是她,她家人是她家人,是她父母出於報恩,才送她來我這裏的,我也沒勉強過她。」
李滄行冷笑道:「那你策劃落月峽之戰,直接害死她未來的夫婿,讓她從此鬱鬱寡歡。這又怎麼說?」
陸炳哈哈一笑:「落月峽之戰是你們武當挑頭策劃的吧,跟我有什麼關係?畫眉的未婚夫小王死在魔教手上,說穿了也是死在你們少林武當這些挑起此戰的所謂名門正派之手,這筆賬為何要算在我頭上?」李滄行想想確實如此,一時默然。
陸炳嘆了口氣,臉色居然變得黯然:「那戰之後,畫眉就變得憂鬱,我兩次暗中親自見她,她言談中也儘是消極隱退之意。本來我已經安排她近日從峨眉撤出,一個沒了激情的間諜是做不好我的任務的。」
「可沒想到她自己先暴露了。你放心。我說過了不會殺她。會給她安排個出路的。她並沒有在真正意義上害過峨眉。跟蝮蛇不一樣,我想你對她應該也沒這麼大的仇。」
李滄行點了點頭:「陸大人,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洞庭一戰希望你別再使壞了。」
陸炳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現在人在這裏。那邊就是想插手也是有心無力了。」
李滄行走到屈彩鳳身邊,將其扛在肩上,對沐蘭湘道:「回去吧。」
樹林火堆邊圍坐的峨眉四女各懷心事,相對無言,而那幾名俘虜都被點了穴道,傷處上了藥,被扔在一邊。
柳如煙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李滄行扛着裹得跟棕子一樣的屈彩鳳走了過來,興奮地跳了起來。叫着李大哥,就要迎上前,但她轉眼間看到李滄行身後跟着的一身紅衣黑袍的陸炳時,不由呆在了原地。
其他三女也都站起身來,許冰舒看到了陸炳。驚得身形一晃,險些跌倒,一邊的林瑤仙扶住了她,冷冷地說道:「大師姐,何事讓你如此驚慌?這可不象你啊。」
許冰舒回頭看到了林瑤仙冰冷的眼神,一下子全明白了,再也站不住,頹然跌坐在了地上。林瑤仙冷哼了一聲,也不去扶。
李滄行把屈彩鳳丟到了那幾名受傷的女子身邊,解開了她們的穴道,道:「今日一戰,本非我所願,奈何你們一再相逼,我才不得已下重手。你們的寨主我沒有為難,帶回去吧,以後碰到了,再手底見真章。」言罷轉身而去。
那幾句女子也不答謝,掙扎着起了身,相互攙扶着,一人背起屈彩鳳,便向林外走去。
烈火真君雙腿已經斷,也掙扎着起了身,從地上摸到自己的銅錘,艱難地想要靠這個站起來。
一名女兵想過去扶他。李滄行冷笑一聲,腳一動,在地上踢起了一把刀,刷得一下向後飛去,直插進老烈火的後心,老烈火噴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動了兩下便再也不動。
扶他的那女兵嚇得臉色慘白,只聽到李滄行冷冷的聲音:「我剛才說過,明年今天是你忌日,老烈火。」那女兵當下再不敢留,擁着屈彩鳳速速退去。
巫山派諸女離去後,一直不說話的陸炳對着在地上的許冰舒和顏悅色地說道:「畫眉,和我回去吧。」
許冰舒突然哭了出來:「大人,我還能回哪裏去?我失敗了,對一個間諜來說,只有死才是歸宿。」
「錯不在你,你本不適合做這行,是我勉強你了。你的家人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來,和我回去吧,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出路的。」陸炳突然變得聲音柔和起來,向着地上的許冰舒伸出了手。」
許冰舒邊哭邊搖頭:「大人,你不用再說了,是冰舒過不了心理這道坎。冰舒的心,在王公子死的那天就已經死了,這麼多年提心弔膽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冰舒對不起大人你,更對不起峨眉的師姐妹們。瑤仙,我不配做你們的大師姐,對你們犯下的罪,希望這樣可以贖清。」
陸炳一聽這話連忙出手試圖去拉許冰舒,卻見她忽然倒在了地上,胸口間插着一柄匕首直至沒柄,眼角流着兩行清淚,卻是已經氣絕。
峨眉三女從小都跟着許冰舒學過入門武功,此刻雖知其是錦衣衛內鬼,但畢竟多年來姐妹情深,一朝見其死去,均撲到其屍身上,痛哭流涕,林瑤仙極少動情,此刻也是嚎啕大哭,而柳如煙自幼頑皮,受許冰舒照顧亦是最多,更是哭成個淚人一樣,死死抱着其屍體不肯放手。
三人情真意切,就連一邊看着的沐蘭湘也暗自垂淚。李滄行冷冷地看着呆立原地的陸炳,一言不發。
陸炳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李滄行,你看到了吧,非我冷血無情,是畫眉過不了自己的良心坎,做我們這行確實是要血冷心硬,不可太過感情豐富,所以我希望以後你能放下一切,真正加入我們,而不是象畫眉這樣人在心不在。」
「這樣的悲劇我也不想再看到。她的屍體就交給你們了,至於她的家人,我會安排好的。」陸炳留下了這幾句話後,人如大鳥一樣飛過各人頭頂,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滄行轉頭看了一眼沐蘭湘,抬腳走向了樹林的深處,沐蘭湘知他是在召喚自己,也擦了擦眼淚,跟了過去。
李滄行帶着沐蘭湘走入密林深處,一直走到聽不到林瑤仙等人的哭聲,李滄行停下了腳步,背對着沐蘭湘,蒼藍的月影照在他的身上,說不出的陰森。
沐蘭湘心裏突然有點害怕,這是她和李滄行自幼相處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只聽到李滄行的聲音象這冬夜裏的寒風一樣刺耳:「師妹,有什麼想要問我的,直接說吧,我知道你現在滿肚子都是問號。」
沐蘭湘咬了咬牙,開口道:「大師兄,我這次真的是對你好陌生,你不知道嗎,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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