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狼行 第七百三十五回 小師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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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慕白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很好,展某這就派人去少林傳遞這個消息,既然如此,也請林師姐和徐師兄能早作準備,展某這就出發去南少林,咱們一個月後再見。」

    徐林宗起身稽首行禮:「那就恕不遠送了。」

    展慕白臉上掛着一絲得意的笑容,推門而出,剛才陰暗的大殿中,一下子又變得陽光明媚起來。

    林瑤仙輕輕地嘆了口氣,把茶碗裏的茶水一飲而盡,也站起了身:「徐師兄,沐師妹,林某也就此別過了。」言罷轉身欲走。

    沐蘭湘突然開口道:「林師姐,請留步。」

    林瑤仙轉過了頭:「沐師妹還有何指教?」

    沐蘭湘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到林瑤仙的跟着,拉起了她的手,輕輕地搖着:「好姐姐,這會兒也沒有外人,就不能告訴我,那個天狼究竟是誰嗎?」

    林瑤仙緊緊地盯着沐蘭湘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三分期待,三分熱切,又有四分害怕,連她抓着自己的那雙柔荑,掌心也微微地滲出了汗水,林瑤仙心中一陣酸楚,她最清楚李滄行心中所念念不忘的,還是自己的這位小師妹,而自己苦守他十幾年,等的只不過是一個幻影罷了,想到這裏,林瑤仙輕輕地嘆了口氣。雙手捉住了沐蘭湘的小手,笑道:「妹妹不必心急。這天狼乃是你我舊識之人,不過我確實向天發過誓。不泄露他的身份,妹妹總不能逼姐姐我破誓吧。」

    沐蘭湘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幽幽地嘆了口氣:「那當然不可以,只是,只是這個天狼的身份,我真的很想知道。」

    林瑤仙微微一笑,緊緊地握着沐蘭湘的素手:「妹妹也不用心急,一個月後一切自然可以真相大白了,我想。如果你和徐師兄當面問他的話,他是不會不說的,他既然向我們公開了身份,應該也作好了對天下公開的準備。」

    沐蘭湘點了點頭:「好,就聽姐姐的,林姐姐在我們這裏多住幾天吧,等我們武當點齊了人,再一起上路,好嗎?」

    林瑤仙笑着搖了搖頭:「到時候我們一起走的話。展師弟又要不高興了,再說我們峨眉還有些事務要安排,可能得先和告辭了,不過很快又會見面的呀。」

    沐蘭湘依依不捨地說道:「那就祝林姐姐這一路順風。」

    林瑤仙點了點頭。抽回了手,對着徐林宗也行了個禮,一轉身。眼眶已經有些發紅,迎着風。一滴晶瑩的淚珠幾乎要滾出眼角,她閉上了眼。快步急行而出。

    沐蘭湘呆呆地看着林瑤仙遠去的背影,一言不發,徐林宗輕輕地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地說道:「師妹,你在想什麼?」

    沐蘭湘突然飛奔而出,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徐林宗趕緊追了出去,只見沐蘭湘那深藍色的身影奔出了山門,徑直向着後山的方向而去,兩道藍色的身影如蝴蝶穿花一般,一前一後,在這武當山的樹叢草堆之中來回穿越追逐,幾個巡山的弟子只覺兩眼一花,剛要喝問,卻發現是自己的掌門夫婦,連忙轉過頭繼續巡邏起來。

    徐林宗一直追到思過崖上,只見沐蘭湘那嬌小柔弱的身影,**在山風之中,風兒吹拂起她額前的一縷秀髮,而一路而來的點點淚水,這會兒已經化為一串串的玉珠似地,不停地向下落。

    徐林宗輕輕地走到沐蘭湘的身後,嘆道:「師妹,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如果你想哭,就痛快地哭出來吧。」

    沐蘭湘突然停止了低聲抽泣,轉過身,盈滿了淚水的大眼睛緊緊地盯着徐林宗,痴痴地說道:「徐師兄,你說,你說天狼真的會是他嗎,如果是他,為什麼以前這麼多年,他都不肯認我,他是不是真的討厭我,再也不想見我了?」

    徐林宗想到以前天狼抱着屈彩鳳時的情景,也是黯然神傷,眼中隱隱地泛出淚光,他深吸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想,如果真的是大師兄的話,他現在應該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我們應該祝福他才是。」

    沐蘭湘突然悽厲地大叫道:「不,我不信,我不信,他說過,他說過只要我在武當山上等他,總有一天,他會來接我的,大師兄不會騙我的,天狼不會是大師兄,不會的,不可能是他的!」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一邊叫着,一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再也不想聽別人的隻言片語。

    徐林宗喃喃地自語道:「我又何嘗不希望他不是呢?」

    二人就這樣在山風中各懷心事,默然對立,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沐蘭湘才幽幽地說道:「徐師兄,你說,如果天狼真的是大師兄,他會不會是誤會了我們當年的婚禮,才會那樣?我們如果跟他解釋清楚了當年是假結婚的事,是不是就能解決誤會?」

    徐林宗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如果天狼真的是大師兄的話,現在彩鳳是他的女人,從他幾次三番地去救彩鳳,甚至不惜為之背叛錦衣衛這點來看,他們之間應該是情深義重,就算是知道了我們當年是假結婚,只怕也是木已成舟,無可挽回了!」

    沐蘭湘頹然地向後退了兩步,腳踩到了懸崖的邊上,一陣碎石下落,還渾然不知,徐林宗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沐蘭湘只是默默地流着淚,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象是要被抽乾了似的。

    突然,沐蘭湘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抬起了頭。臉上寫着興奮的表情:「不,徐師兄。我想事情還不至於無可挽回,這回屈彩鳳和天狼是各行其事的。屈彩鳳入了魔教,而天狼在打理他自己的黑龍會,我想,我想他們可能已經分開了,沒有再在一起,我們還有希望,真的,我們還都有希望。」

    徐林宗先是一愣,轉而也跟着笑了起來:「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天不會絕我們的,我們有希望,我們有希望,哈哈哈哈。」

    二人相對大笑起來,開心的笑聲在整個山風中來迴蕩漾着,傳遍了整個武當的後山。

    笑畢,沐蘭湘抹了抹眼中的淚水,不好意思地說道:「謝謝徐師兄。又是你開導我,讓我走出這悲傷。」

    徐林宗微微一笑:「應該的,咱們是最好的師兄妹,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怎麼能不幫忙呢?何況剛才我們都太激動了一點,天狼是不是大師兄,這點還沒有定。我們也不要急着下結論,還是靜觀其變的好。不過我們也要做好這準備。萬一天狼真的是大師兄,咱們就得想辦法讓他回武當。」

    沐蘭湘嘆了口氣:「我了解我大師兄。如果他真的就是天狼的話,這些年來他都不肯回來,而是自立門戶,那一定是不想回來了。徐師兄,不管怎麼說,我都要最後地試試,如果他真的是大師兄的話,那我會向他解釋這些年的一切,向他證明我的忠誠,可能,可能我會離開武當,跟他一起走。」

    徐林宗認真地點了點頭:「你放心吧,如果天狼真的是大師兄,又對你舊情未了的話,他若是肯來回自然最好,若是不肯回來,你又肯跟他浪跡天涯,黑石師叔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料的。」

    沐蘭湘激動地抓住了徐林宗的手:「謝謝,徐師兄,謝謝。」


    徐林宗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心中卻是悵然不已:彩鳳,你呢,你肯跟我回頭再敘前情嗎?

    與此同時,浙江台州城內,阿金酒館對面的一處小客棧內,這裏是錦衣衛的另一處秘密接頭地點,平時在這個客棧的二樓地字間的乙號客戶里,只要打開窗戶,就可以看清楚阿金酒館內的一舉一動,上次李滄行到阿金酒館,就是被在這裏一直觀察的陸炳看到,才會前去接頭的。

    可是現在的乙號客房裏,卻是門窗緊閉,李滄行和鳳舞二人,並排坐在屋子中間的一張八仙桌邊上,手拉着手,神情甚是親昵。

    這一個多月來,李滄行也放下了手頭的事情,跟鳳舞一路從湖廣到這浙江遊山玩水,縱情山水,這也是李滄行久違了的歡愉,一路之上,兩人打扮成一對二十多歲的小夫妻,鳳舞也找回了本性,大概這是她作間諜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可以好好地釋放一下自己,由於二人名份已定,鳳舞心情愉悅,這一路上也是盡情地玩耍,每天都是粘着李滄行,撒嬌發嗲,很多時候,恍惚間又讓李滄行找到了少年時在武當山上與沐蘭湘那樣兩小無猜,無憂無慮的時光,也真的願意就能這樣扔下一切,從此與佳人相伴,共走天涯。

    不過二人一路之上也是嚴守禮法,每到一處,都是分房而住,鳳舞每到一地,都有當地的錦衣衛秘密機構為其傳遞消息,告知福建一帶倭寇與官軍的動向,只有每天沒有大的意外情況,李滄行才會放下心來,與鳳舞盡情地歡樂一天。

    今天是離莆田南少林大會召開還有十二天的時候,李滄行和鳳舞來這台州已經三天了,前天,二人看到華山派眾人在展慕白的帶領下,幾百名弟子浩浩蕩蕩地穿街而過,引來路人一陣側目,而李滄行也決定就在這裏等上幾天,其他三派都過去之後,再尾隨其後,先回寧德,再到莆田。

    鳳舞的頭依隈在李滄行的懷中,輕輕地密道:「狼哥哥,我們究竟要在這裏等到什麼時候呢?」

    李滄行輕輕地回道:「別急,看到其他三派後,我們再一起走。」

    鳳舞今天沒有戴蝴蝶面具,而是披了一張人皮面具,打扮成了一個二十多歲,姿色平平的少婦,她的眉毛微微一皺:「可若是他們不走這台州城,而是走別的路呢,那我們豈非錯過了?」

    李滄行笑着搖了搖頭:「不至於。我想他們沒必要捨近求遠的。這裏是從武當來莆田最近的路線了。」

    鳳舞抬起了頭,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你就這麼確定。展慕白和林瑤仙一定會去武當?」

    李滄行點了點頭:「不錯,這點我很確定。這三派在來南少林之前,應該也會私下先商議一下這次的事情。」

    鳳舞「哦」了一聲,問道:「你又為何如此肯定呢?其實,我覺得展慕白和林瑤仙就不太象一路人,更不用說徐林宗了。」

    李滄行哈哈一笑,捏了捏鳳舞的臉蛋:「那你說,展慕白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鳳舞微微一嗔,拍了一下李滄行的手:「討厭,人家在說正事呢。別鬧。」

    李滄行摸了摸自己的手:「好痛啊,鳳妹,你下手可真夠重的。」

    鳳舞吐了吐舌頭:「對你這條色狼啊,就要這樣打,以後才會長記憶,不會亂摸女娃兒家。」

    李滄行笑完之後,密道:「好了,說正事吧,我也想聽聽你對展慕白的看法。這對我們接下來的南少林之行,很重要。」

    鳳舞點了點頭,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又恢復了作為一個錦衣衛殺手的冷靜與沉着:「展慕白為人。有點神經質,特別的偏執,練的武功也是邪門得很。我感覺他有點走火入魔了,都不太象個正常男人。除去對魔教的恨骨仇恨以外,還有一種。還有一種………」說到這裏時她停了下來,眉頭深鎖,一時不言。

    李滄行緊跟着問道:「一種什麼?」

    鳳舞想了想,開口密道:「還有一種骨子裏的自卑,我看他看你和徐林宗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嫉妒以外的東西,更多的是羨慕。」

    李滄行微微一笑:「展慕白年紀輕輕已經是一派之主,論起武功來也稱得上是絕頂的高手,身邊也不缺美人相伴,可以說一個武者夢中想要的,他全都有了,談何自卑呢?」

    鳳舞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他對你是除了自卑以外,還有一種刻骨的敵意,狼哥哥,你一定要對這個人留有戒心,我知道你救過他,也對他以誠相待,可在我看來,這個人未必會同樣對你。」

    李滄行輕輕地嘆了口氣:「展慕白的事情,我很清楚,他確實有點可恨,但他是個非常可憐的人,家門不幸,師父師娘和師姐又慘遭橫死,自己身上也有暗疾,所以性格變得偏激狹隘,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也能原諒他,我也只希望能儘量多地幫幫他,至於他領不領情,那就是在其次了。」

    鳳舞點了點頭:「我覺得這個人和楚天舒很相似,給我同樣的感覺,有點陰森詭異的,楚天舒並非名門正派,成天又戴着個面具,給人這種感覺很正常,可是這展慕白年紀輕輕,又是正派掌門,也給人這種感覺,就不正常了。對了,那天你本來和展慕白約好了作戲,可我看到楚天舒衝出來的時候,展慕白倒是想真的從那分舵里衝出,準備真打的。」

    李滄行那天打鬥時只顧着救屈彩鳳,倒是沒怎麼留意展慕白的行動,聽鳳舞說到這,不僅一愣:「哦,還有這種事?」

    鳳舞正色道:「千真萬確,林瑤仙那天根本留在山上沒有動,而展慕白卻是帶着手下氣勢洶洶地沖了下來,若不是你迅速地掩護屈彩鳳撤走,只怕展慕白那天就會大開殺戒了。」

    李滄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若是如此的話,這回我們還得防着點展慕白,他知道我的底細,也知道我的意圖,如果是存了什麼歪心思,只怕我會措手不及。」

    鳳舞微微一笑:「不過我覺得你也不必太擔心,這回展慕白自己獨自先行,而且那天看他的模樣,匆匆而去,臉上也是表情嚴肅,只怕是在武當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負氣先行的。」

    李滄行微微一笑:「鳳妹這都能看得出來?」

    鳳舞點了點頭:「狼哥哥,你說你手上有這個展慕白的什麼把柄,能讓他身敗名裂,無顏見人?」

    李滄行點了點頭:「是的,但是我也說過,我發過誓,對任何人也不會透露的,除非展慕白對不起我在先。」

    鳳舞笑道:「我才沒興趣知道他的什麼醜事呢,只是我從他的角度來分析,如果我是展慕白,你又知道了他的秘密,那我首先想要做的,就是把你給除掉,或者讓你遠遠地離開中原,不能散播這個秘密。」

    李滄行的臉色一變:「不至於吧,展慕白有這麼狠辣?」

    鳳舞點了點頭:「至少換了我爹,一定會這樣做。展慕白這些年來出手非常狠絕,所過之處不留活口,早不是當年你認識的那個羞澀內向的華山少年了,他不這麼做才奇怪。」

    李滄行輕輕地嘆了口氣,自宮之人往往心性大變,歷代太監都會做些常人難以想像的事情,這也是他所知道的,想到這裏,他的背上開始微微地發涼,額角也開始冒出幾滴汗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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